作者 东方春晓

​ 活在自然的世界，人的情绪很容易被环境影响。情绪高涨，或趁着酒兴，定会豪情万丈地高吟：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被寒冷困住，便会心情低落，满眼皆为萧瑟，看见的风光都要染上愁绪：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走在平凡的人间，越过城市奢华的霓虹闪烁，我在故乡的村落，在艰辛不易的乡野，听到看见的却是冬的冷漠和严酷之下，挨着土墙，佝偻腰身，不时咳嗽着的老人蹒跚而过的脚步。

真实绝无诗情画意，现实比想象差距更多。除了那些衣食无忧者的浪漫情怀，我相信真实着的现实人们，更祈盼漫漫长冬早些退去，温暖之春快快归来。

​ 甲辰龙年，在日历上退去的冬季，绕一个小弯，又在立春之后，万物萌动的时刻，悄悄回转。把人们挂在嘴角，当作玩意儿念叨的“倒春寒”，扎扎实实地演义了一回。那些因突然暴发的风雪阻在异乡、路途和困在老家不能返岗的人们，担忧着、焦虑着、在电话微信里叫骂着。

​ 桂芳是厂子里自愿留下来加班，最晚离厂返乡的那批打工者。厂里这几年效益不佳，严重开工不足，机器开开停停，较之往年，上岗的时间不足常年的三分之二。不用说，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大打折扣，更不用提奖金加班补助的事情。本来想早一点返乡，与家人团圆，儿子和女儿都哭着打了好几回电话。临行前，厂里谈成一份订单，征求自愿留厂加班人员时，小芳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待订单完成，已是农历腊月二十六了，火车高铁无票，机票价位翻了倍儿成为奢望。好在老板心地不错，掏高价把大家送上各自返乡的大巴。车过湖北，冻雨夹雪增强，道路封闭，便被堵在高速上。三天三夜，饥寒交加，连下车方便一下都成了问题。小芳流着泪说：眼望赶不上和亲人团圆的年夜饭，心里好堵好痛呢！她还在电话里告诉婆婆：高速路附近的老乡们真好啊，他们送来热水方便面，硬不收钱。

​ 天气无情，人间有暖。愤懑于在本不该发生的季节，冰冻暴雪却一场连着一场，以及堂皇之下脆弱的应变保障机制；也感动突然变故里，人间自然唤醒的善良所传递的爱与温暖。

​ 到了春节长假过完的正月初八，是机关单位人员返岗，众多的打工者启程外出的高峰期。可能是得到准信的天气有意为之，疾骤的风雪凛冽再次重演。说不清是顽皮还是刻意作难，反正给出行的人们带来困阻和考验。

夏冬阳是被困阻队列中的一员。还算幸运，他大学毕业后，经过笔试面试，被市里一家事业单位录用。今年的春节，是他参加工作后与家人团圆的第一个年头，别提父母有多开心。开心的节日总是过得太快，眼见明天就要离家返岗，可午后开始纷纷扬扬的雪花，变成整夜的鹅毛雪片。早晨推开家门，夏冬阳担心的事情还真成了现实，整个村子被大雪覆盖，厚厚的积雪是他打小就很少见到的。打电话联系镇上，没车。联系县城的亲戚，问询的结果是，所有的客运车辆停运。给单位的主管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想续几天假，主管领导说：老大有话，任何人都必须第一时间返岗，参加凊除积雪大会战，不得请假。一脸无奈的夏冬阳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蹲在一旁抽着烟沉默不语的父亲还是吭了声：咱家有拖拉机啊，那铁家伙轮胎宽，抓力大，底盘重，送你没问题。于是，在初春的乡村雪野，一台红色“铁牛”，主副位坐着两位裹着军大件的父子，“突突”缓行在被积雪覆盖的乡道上，构成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本该是沐浴春光，明媚眼眸的季节，却被季节的错失拙弄成返季的冰天雪地。人世间本就浸透着沉甸的苦辣酸甜，在望眼欲穿的回家路途和怀抱希望的出行时间，搬来阻道的风霜雨雪，让多少含泪有笑，心存梦想的桂芳和夏冬阳们，走在一条泥泞的人生道途上。

一场倒春寒，一场拉长时距、真实上演的倒春寒，不堪的新年见面礼，给予我们的，是不一样的人生省悟与体验。我们在经历过后终于明白，生命回不去的过去，季节可以。邂逅，有甜蜜的美丽，亦有一面揪心的痛惜。

不堪之后，春已在途。被月色抚慰过的家乡原野，在斑驳的梦境，仍以不屈的坚韧，构画田园的秀色，并用一种往事清零的姿态，展示新春的魅力无限。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