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际,虚岫凝霄,林蓄凉风,叶脱枝头,空谷中聚集着浮云,庭院里洒满了寒霜。文人墨客们歌颂苍松之屹立挺拔,又叹息朝菌之生命短暂。同时大雁南飞也会触发乡愁,草木凋零更容易打动内心,从而让才子们情不自禁地赋诗感怀。
落叶缤纷,花木枯萎,秋日虽然萧瑟,不过凉爽宜人的天气却适合读书吟诗。沏一壶香茗,手捧一卷诗集,与古人对坐,和先贤交谈,感受其深邃思想,体味其坎坷经历,也是人生一件乐事。下面一起读诗:
秋阴
清 • 张廷玉
镇日重云护板扉,秋寒容易透秋衣。
数声风叶静时落,一片雨丝晴后飞。
瓜蔓影中虫独语,蓼花深处燕双归。
槐阴一枕还乡梦,云树苍茫认钓矶。
张廷玉,安徽桐城人,清朝大学士张英的次子,28岁进士及第。他曾在康熙年间历任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以及首席军机大臣等要职。乾隆即位后,张廷玉不受信任,晚景颇显落魄,于是便致仕归乡。
张廷玉作为两朝元老,办事谨慎、为人低调,虽然在文学上没有太多建树,不过对于博学多识的朝廷重臣来说,吟诗作对并非难事。这首诗创作于张廷玉即将归隐故园之时,表达了作者对坎坷一生的感怀。
作为清代的肱骨大臣,张廷玉当然懂得高处不胜寒,不过从他28岁进入仕途,到77岁离开京城,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张廷玉却能在高危之处如履平地,步步高升,最后还能配享太庙,可谓经历丰富、又极其成功的一位清代文臣。
“镇日重云护板扉,秋寒容易透秋衣”,起首两句渲染出一派凄寒的氛围,又显得蕴含丰富。阴云密布,遮天蔽日,作者甚至感觉门扉都被云层紧压着,令人感到极其压抑和沉闷。
张大人此时年岁已高,不耐秋寒,虽然添加了秋衣,依然感到寒意袭人。“重云”二字,也暗指作者在朝堂中受到的种种压力,更传达出作者晚年凄楚的心境。
颔联进一步描写秋风秋雨,“数声风叶静时落,一片雨丝晴后飞。”枝头残叶苦熬久等,留恋尘世,不舍林泉,可是风雨无情,终究还是结束了枯叶短暂的一个春秋。
如此静谧的氛围,诗人在一旁却显得心潮澎湃,他默默地感受着凡间的悲欢,感觉自己就像那即将坠落的枯叶,似乎悟到了一些道理,但又好像说不清楚。
雨后天晴,依然还有几片雨丝在空中缓缓飘落,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七彩斑斓,又让人心情放松。诗人于是便走出户外,一边漫不经心地赏景,一边思考着仕途中的去留问题。
“瓜蔓影中虫独语,蓼花深处燕双归”,这两句抒发心中的悲凉之意。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诗人刚刚平复了一下心情,忽然又听到瓜蔓中传来阵阵虫鸣声,那只失去伴侣的虫儿一直在喃喃自语,仿佛正在怀念一段难以追回的美好往事。
成双结对的燕子正穿行于花草之间,诗人只要稍不留意,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就在蓼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虫语、燕归,顿时又勾起了诗人的万千思绪,也暗指张大人的心中此时正焦虑万分。
最后两句委婉地道出作者的乡愁,“槐阴一枕还乡梦,云树苍茫认钓矶。”作者在此化用淳于棼在古槐树下做梦的典故,梦中人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可是梦醒之后却是一无所有。钓矶则是指汉代隐士严子陵不慕名利、宁愿在富春江畔垂钓的故事。
很显然,由于张大人在朝堂中遇到了挫折,更失去了君王的恩宠和信任,心中烦闷。诗人于是便开始思考退路,他也想给自己几十年的宦途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张廷玉技法高超的七律,开篇蕴含丰富,中间两联更是描写精彩。作者以娴熟而又细腻的笔触,生动地刻画出秋阴天气中各种视听感受,并巧妙地融入了作者内心的复杂情思,也展现出清代初期一代名臣的不凡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