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他一手推上皇位。
生辰前夜,我七窍流血,心绞痛到在地上打滚。
求他立我为后,救我一命。
他恶狠狠道,「这是你害落儿的报应!」
再睁眼,我逃了大婚。
1
红梅林里,我在雪地上蜷成一团。
五脏六腑被乱搅般疼。
少年帝王冷峻无情的话语随风入耳。
「我只说考虑,从未答应你。」
我拽紧他的衣角,「求你救我,我从未害她,况且……」
况且,你已经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还不解恨吗?
况且,是你先招惹的我。
……
当朝律法规定,女子十七未定亲,便要上税,三十未嫁,则获不嫁罪。
眼花缭乱之际,遇见了在长街上为婢女求药的楚筠惟。
这位生在东宫,却被人遗忘,四岁才得名,六岁被丢入冷宫,十岁中毒眼瞎,被丢进王府自生自灭的六皇子。
我长于沙场,轻易沉沦于温柔。
七年,一步步扶持着他,从六皇子,到亲王,至太子之位。
他咬牙切齿。
「若非你是钦定的太子妃,我又怎会让自己委身于你。」
委身?
好严重的词。
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
七年。
为了皇位,当真能忍!
【宿主,您的任务已到最后期限。获封皇后之位失败,现根据约定进行抹杀!】
【三!二!一!】
红梅随风,一朵一朵覆于我脸上。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人,腰间坠着一角血玉。
双手握拳,极尽忍耐。
2
再度睁眼。
很吵。
我扯开碍眼的物什。
小葵慌忙阻止,「哎呀小姐,这得等六王爷来挑。」
「诶小姐,你额间什么时候画上了梅花花钿?」
花钿?
我冲到铜镜前,伸手触碰。
不像画上去的,倒像是烙上去的。
【恭喜宿主绑定皇后系统,皇后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系统任务:成为皇后;任务期限:二十一岁生辰日前。】
等等!
我回到了和楚筠惟大婚,绑定系统那日!
也是楚筠惟开始用皇后之位拿捏我的第一日。
屋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前世我最期待的一刻。
可这次,我逃了这桩用命换来的大婚。
「王爷、王爷,落儿姑娘落水了……」
刁落儿又落水了。
楚筠惟又跳下去救她了。
明日,全盛京就都会知道六王爷有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
因我的善妒,在王府当了六年的婢女。
一年后,我父兄被诬陷豢养私兵,敛财,试图谋反。
我再无倚靠。
死刑那日,他迎了刁落儿入东宫。
皇帝驾崩,新君继位,太子妃变成了贵人。
刁落儿因太祖圣言,只能退而求其次为皇贵妃。
日日欺凌我。
回想着前世的遭遇越想越气。
没注意脚下的鹅卵石。
直直摔倒在地。
沙子嵌进伤口。
钻心地疼。
我终于对重生这件事情有了实感。
我生在军营,天降奇运,北境收复之战大获全胜。
众人称我福星。
先帝听闻,亲自为我占卜。
而后屏退左右。
次日,定了我太子妃的尊位。
我不该是被绞杀的结局。
我翻墙出了王府。
抬脚刚准备走。
被人握住了脚脖子。
「谁!」
3
「沈羲林,你怎么在这?」
借着月光看清了掩在夜色里的面容。
竟然正是我要找的人。
十三岁得圣上钦点状元郎。
十五岁入仕,二十一岁官至尚书。
前世,我们常常擦肩而过。
我死的时候,他给家族平反未果,正准备举兵谋反。
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六王妃,你又怎么在这?」
现如今年方十六的他,脸上稍显稚嫩,还微微泛红。
「我逃婚!」
「我赏月!」
我俩相视一笑。
他没有追问我为何在新婚之夜逃婚。
我也没有追问他为何赏月会赏到王府后门。
第二日,在六王府新过门的王妃失踪传遍京都之前。
我揭了皇榜。
那是朝堂招二路元帅的英雄榜。
边关告急,我父兄被陷害丢了兵权。
寒了朝中大半武将的心,一时之间,竟无可用之人。
我一上场,底下皆是惊呼。
他们在欢迎我回来。
皇帝正眼看了我半晌,才认出我。
「你来干什么?」
我举起长剑,「臣三岁随父出征,十二岁便独自领兵作战,十四岁一人夺回一座城池。不过才六年未上战场,陛下就全然忘了?」
为爱褪下铠甲,是我死前最后悔的事。
说来可笑,十四岁用半条命打下一座城池,是给楚筠惟换了王爷之身。
而后,我扶持着他一步一步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不过六年。
世人只知道军功卓越,救难民于水火的六王爷。
却没人记得我,也无人再记起宋家军。
复仇第一步,拿回属于我的军权,重建宋家军。
高位上的人尴尬一下,「朕、朕当然没忘,可你堂堂王妃,还是新妇,怎能上战场!」
我跪下,拿出先祖御赐太子妃玉牌,
「请圣裁取消我与六王爷的婚事。」
「这战场,我一定要上!」
皇帝震怒,「天下从未有已经拜堂还取消婚事,还是由女子提出的先例!」
我伏地,掷地有声,「那便由我,来开这条路,圣祖有言,我的婚事我做主!」
前世为爱褪下铠甲,曾是我最悔的事情。
若我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少帅。
楚筠惟定不会轻慢践踏于我。
也不会肆意诬陷宋家,害我家破人亡。
「好!你既一心带兵打仗,你就一辈子守着你的边境,无旨不得离开!」
皇帝收了玉牌,也收回了圣祖钦定太子妃。
4
领了圣旨兵符,我直接往校场去。
可被刁落儿送来的信阻慢了脚步。
上一世就是这封信,让楚筠惟确信我嫉妒她,要置她于死地。
我并没有理会她的邀约。
只是让小葵给她带了一句话去。
「食之,无味;弃之,毫不犹豫!」
午时,我正在校场点兵。
却被人传话到御书房。
一进门,刁落儿正窝在楚筠惟怀里哭得楚楚可怜。
白皙的脸上有个巴掌印。
而楚筠惟怒目圆睁,似要将我撕碎活吞。
「毓泠啊,这位刁姑娘状告你,威胁她离开筠唯,毁她容貌,谋害其性命,你可认呐!」
我叩拜请安,问道,「可有证据?」
楚筠惟哼了一声,「落儿脸上和身上的伤便是证据!」
「我只想接落儿入府,悄悄的,不会损你的正妃……」
——啪!
话音未落,我的巴掌落到了刁落儿脸上。
同样的屈辱,我不会受第二次,「这才能算证据。」
转身,摸出兵符双手托起,「两个时辰前,臣在沙场点兵,直至方才陛下传唤,军中十万人,人人皆是见证,是非曲直,陛下心中当自有评断。」
楚筠惟惊呼出声,「出兵,你要干什么?」
陛下微微颔首,我领命转身要走。
只是走前还是没忍住,经过狗男女身旁时,啐了一口。
「关你屁事!」
「至于你我婚事,早已做不得数。」
5
还未出宫门,高门府中,十家有九家都在讨论宋家女。
昨天还是六王妃,今日便被流放边疆。
晚间禀了出征时间,终于得空出宫。
身后居然有小尾巴跟着。
计上心头,我七弯八拐,去了沈羲林府中。
送上门来的长舌,不用白不用。
天不亮就有新流言起,宋家女好不知羞,竟与刑部侍郎共处一室整夜。
楚筠惟像疯狗一般在宋府门前拦着我,「你疯了么!竟然如此糟践自己的名声!」
不过是怕我坏了名声,影响到他,却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浅浅一笑,「名声?我有过吗!」
看着他气急败坏,心情舒畅。
扬鞭往校场集合。
朝堂之上,九成的人让皇上三思,宋家军已经成了过去,我不可被重用。
散朝后,有几位同僚送大军出征。
流言的另一位主人公姗姗来迟,人模狗样作揖,「将军昨夜说了一夜的兵法,本官受益匪浅,只望非纸上谈兵。」
聊聊两句,为我澄清了流言。
又挤眉弄眼,「也祝将军早日得偿所愿。」
「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我的愿,将我造的神亲手拉下。
他的愿,一族之冤得清。
我跨上马,号令三军:「出发!」
那一刻,是我重生后,第一次感受到心在跳动。
越靠近边境,越剧烈。
这才该是我的天地。
悔恨呐。
没能早点看清那个老六。
逼着自己工于心计,闹得家宅不宁,家破人亡。
大军行了两月。
首战告捷,鼓舞了低迷的士气。
战报传回京中,也压住了那些瞧不起我的大臣们的嘴。
六个月不到,我成功夺回边境七座城池。
这也是我离开盛京城,离开楚筠惟的第六个月。
沈羲林传来消息,皇上属意五皇子正位东宫。
我出了军帐,大声喝道,「来人,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尤其军营进出。」
有人要坐不住了。
不过他来得比我想象得要快。
一日,我练兵视察完,回到营帐。
有一人背门而立,双手背在身后,提了个狐狸灯。
「毓儿,我想你了。」
我熟练地去除盔甲,
「六王爷这一声想念,我担当不起。私自离开京都,夜闯军营两项都是大罪。」
他没做声。
可片刻后,我的腰间多出了两只手。
又是片刻,他抵在我的耳边,「不会的,你舍不得。」
我确实还舍不得。
毕竟他将会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狐狸灯,每隔段时间,我便会给你写一封信,只是苦于无人传递,今日我便亲自带来给你了。」
闻言,我拿起一旁案桌上的信,一封封拆开来看。
一共七封信,墨迹果然各有不同。
转性了?
可是晚了。
他再次揽我入怀,近乎恳求,「皇后之位给你,只求你帮帮我!」
我挣脱出来,「不稀罕!」
他脸色一变,「你可想好,你想要活着,只有我能许你后位!」
大皇子痴傻,三皇子七皇子因母获罪出嗣,四皇子生性胆小,八皇子生下便早夭,十皇子往后皆年幼。
可二皇子,五皇子,九皇子被我得罪得彻底。
这还是我一手造成。
但,「我能用一座城为你换来亲王之位,自然将你不放在眼里的人,送上争储的位置。」
男人都不可靠。
我要将命握在自己手里。
终有一日,谁来当着瑜朝的皇帝,只由我说了算!
他拂袖而怒,拿出了圣旨。
要接我的元帅之职。
这老六,不愧是我前世选定的皇帝。
竟然让我为他做嫁衣。
6
边关镇守一年。
边境十三城尽数收回。
领兵打仗是我,作战筹谋是我,流血流汗是我。
可功劳,全是他老六的。
我懒得同他计较。
他的小动作只能骗骗庙堂中人。
军中十万将士,边境十三城的百姓,都有明亮的眼睛。
边境收复,我开始腾出精力做其他事。
例如,治治匪患。
边境匪患从未停息,边境百姓长期受其扰。
得民心,最重要的就是解决他们的问题。
例如,再往朝中大臣家里,安排些自己人。
无论是吹耳边风,当我的眼睛,还是随时变成一把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瑜朝楚家两百年的基业,也当慢慢渗透。
至于楚筠惟,任他折腾。
出了事,正好不用我费心出手。
「漕运大半,尽数收入囊中。」
「五皇子正位东宫。」
兄长的消息走得快,在圣意布达天下前,到了军营。
漕运关乎民生大事。
要得民心,单靠边境百姓远远不够。
楚筠惟不知道我已经交还太子妃信物。
听说,消息传到的时候,他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正正好摔到一坨屎上。
我笑得畅快,「来人,传令,为贺太子之喜,今日全军加餐。」
另写了一封请求巡查边境的奏疏,请传令人带回。
棋局已经摆好,该下子了。
贺太子之喜的饭才吃到一半,楚筠惟打到了我帐前小兵,神色焦急。
握着拳,脸青了又青。
咬着牙跪下,「我求你,帮我!」
小白莲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捧着肚子盈盈跪下,
「姐姐,我向你赔罪,只求你帮帮王爷。」
她肚子七个月左右,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一般大。
明明是夏日,明明在营帐之中,却像一下子回那个难捱的冬日。
我冷下脸,「你亲手打下她的孩子,我就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