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在我做痔疮手术那天,跑去见三年前在她婚礼上逃婚的新郎。
术后第三天我医院男厕摔倒时,她才带了一份鸽子汤出现安抚我:“君河,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
我忍着浑身的痛楚发笑,笑我自己傻,也笑她拙劣的虚情假意。
我知道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但我没有说出来。
因为我快死了,得了肝癌,晚期。
01
我老婆在我即将被送进手术室前,突然神色慌张地往外走,已经禁食6小时浑身无力的我艰难地立了起来,殷切地望着她大声问:“李梦,你不是答应过要守着我做完手术吗?”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我去去就回。”
我妈放下刚买来的一包护垫,泪眼婆娑道:
“我和你爸当初就不同意你当上门女婿,现在还要我大老远跑来看你割痔疮活受罪,看你媳妇不把你放在心上是不是?”
我别过头去,不敢看我妈的脸。
我怕我绷不住掉眼泪,我还得留着体力做手术。
在被推进手术室前一秒,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算是安慰我妈,让她宽心。
但越是不想让我妈担心,我心里越是烦躁。
在术前抽血化验时,我看到那个男人发了挑衅朋友圈后,就开始焦虑。
“替代品永远都是替代品,你靠着和我同名同姓能和她结婚,但永远取代不了我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记住了,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假装没有看到,却故意一直让李梦帮我准备术后用品,我想把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但是刚刚,她还是走了,被另外一个张君河叫走了。
张君河是我老家高中时期的转学生。
当时云南旅游业发达,他跟随父母从北京来到我们云南春城开民宿。
和我同名同姓的他的到来,也是我丑小鸭生活的开端。
他高大帅气,成绩优异,篮球也打得很好,处处拔尖。
不到两月,全班同学都围着他转,以他为中心。
原来普通平庸但活得很自在的我,却被迫处处用来做对比。
如果有人在教室门口喊:“张君河,有人找你!”
就会有人吹口哨起哄问:“是找高大帅气的张君河呢,还是找那个普男张君河?”
新学期班长竞选,张君河第一个被提名。
本来和我完全无关,但张君河站起来提议,也让我参加竞选。
最后高大帅气的张君河获得39票,普通平庸的张君河我,获得我给自己匿名投的1票。
全班40人,39票vs1票,压倒性的胜利。
放学后张君河还我约一起打篮球,安慰我的那一票是他怕我太尴尬悄悄投给,他觉得我们同名同姓是很奇妙的人生际遇。
这样的生活重复了快3年,直到张君河跟着父母回了北京。
但不久后,我似乎还收到了他的送别礼——
他走之后,一直追不到他的女同学为了发泄,跑到我家砸坏了玻璃,还对着我家大门破口大骂:“死渣男!”
碰上同名的张君河之后,我就没遇到过好事,我想过改名。
但我爸坚决不同意,他说我的名字是根据八字找人算过之后取的,寓意也很大气,他希望我以后的人生既有男人立本的事业,也能看尽祖国大好河山。
改名虽不成,但好在张君河离开后,我的生活渐渐回到正轨。
但想不到我25岁为了爱情到东北当上门女婿后,才发现我还是挣脱不了和他同名同姓的影响。
02
进了弥漫着酒精味手术室后,照射灯直接打在我身上,我害怕得发抖,看着冰冷的仪器,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医生在我背后注射了麻药,我全程死死地抱紧大腿不敢动,麻药很快就起效了,虽然没有了痛感,但我还是很害怕。
跟我相反的是医生,他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在我臀部和菊花处操作:内痔结扎,息肉切除,外痔剥开,肛裂切除。
手术结束时,李梦都没有回来,我妈小心翼翼地把我推回病房。
麻药劲慢慢过了,我开始经受难以形容的剧痛。
我右手扎着止痛泵,左手输着止痛液,还是压不住那种痛感。
我浑身发抖,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半夜我疼得喊出了声音,在床上打滚,吓醒了在一旁陪床的我妈,喊来医生给我注射了杜冷丁和吗啡,才勉强让我撑到了天亮。
术后第二天疼痛如常,但李梦还是没有出现,甚至一个微信都没有发给我。
术后第三天,我在医院男厕上大号时被疼晕了15分钟,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马桶上,准备起身时,却狼狈地摔倒了。
路过的病友听到我痛苦的呻吟后,好心把我扶了起来,送我回病房。
我妈从医院食堂买饭回来,慌张地围过来向好心人道谢。
她把我扶到床上躺下喂我吃白粥时,李梦带了一份鸽子汤出现了。
她一脸歉意地抢过我妈手里的白粥。
一边喂我喝汤,一边解释道:“对不起,君河,这两天工作室出了点意外,我临时被迫出差,都来不及和你说,我回来路上买了便携式冲洗器,这段时间你上厕所和洗澡的事,我来帮你,妈应该不太方便。”
她说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真的又会被她的用心打动。
“李梦,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我们离婚吧。”我推开她喂过来的鸽子汤冷冷道。
我示意我妈帮打着吊瓶的我换一下身上的衣服,李梦抢先一步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脏衣服脱了下来,我妈刮了她一眼,接过衣服,说送出去洗一下,然后再去买点水果。
李梦帮我重新换好衣服后,紧紧抱住了我,箍得原来就浑身痛的我更加难受,我哼唧了几声,她才放松了力度,然后扑闪着她的杏眼诚恳地说:
“君河,咱们明天就让妈回云南休息,我请假好好陪你,等你恢复了,我们像以前一样出去玩,每天都在一起,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随便说出“离婚”这两个字。”
我把李梦从我怀里扒拉出来,和面容精致的她四目相对:
“李梦,我真的累了。在我妈面前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我们放过彼此吧。”
李梦一愣,反问我什么意思?
我把昨晚痛得睡不着时,张君河新发的仅我一人可见的朋友圈递给她看:
“又一次不战而胜,我只不过是打篮球腿抽筋而已,就能让已为人妻的她日夜不离地守我两天。”
以及那张李梦半蹲着帮他按摩腿的照片,都一一映入李梦的眼帘。
李梦表情慌张,不小心打翻了鸽子汤,牙齿打结道:
“君河,你听我解释,他膝盖积液在篮球场上摔倒了,他没有在和你比,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不得不赶过去,我怕和你说了影响你做手术,我怕你误会,我真的···”
“怕影响我做手术?怕我误会?你离开时我求过你留下,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怕做手术,我在你眼里是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吧?”我忍不住发笑,眼泪在打转。
“君河,你别激动行吗?我们不吵了,这里是医院。”
李梦在回避这个问题,慌忙去处理撒了一地的汤水,她扫了一遍又一遍。
我妈提着一袋香蕉和猕猴桃回来了,她看见我不对劲,扶着我躺下。
我躲进被子里,浑身发抖,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不停切换着李梦为张君河按摩脚和他挑衅我的那些话。
我实在是太傻了,天真地以为我这个普通平庸的男人得到了真爱。
而另一个张君河才是李梦的真爱,是她的crush,忘不掉的白月光。
也是三年前逃了李梦婚的落跑新郎。
03
张君河跟着他父母的生意版图,从云南回北京不久后,又到东北开饭店。
大学毕业后他父母做生意失败跑路了,留他一人在东北。
好在那时和他在大学就恋爱的李梦无条件爱着他,支持着他,并答应会嫁给他。
但在他们结婚当天,张君河却逃婚消失了。
李梦发了疯一样全世界找他,最后找到了云南昆明。
这些都是我重新见到张君河之后,以及三年前李梦和我相识相爱的过程推理出来的全貌。
那天我前女友正在密室里和我闹分手,我问为什么?
她说接受不了我玩游戏时比NPC还NPC,平时普通就算了,想不到玩个游戏还这么没劲,实在是太无趣了。
我呆立在原地,入坠冰窟,不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我前女友把游戏服直接脱掉后转身离开,留我被一群NPC包围着。
我反应过来后麻木地和NPC互动,假装自己没事。
突然,不知从哪飞出来一只手拉住了我说:
“快跑呀!小呆瓜!再不跑NPC就吃掉你啦!”
我被一个陌生女孩拉着玩完了整个游戏,结束时她还拉着我合拍了大头贴:
“你玩游戏时也太有趣了吧,不光可爱还有梗,把追我们的那个吸血鬼都逗愣了。”
有趣?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生着闷气准备离开。
她拿着大头贴慌忙追出来解释:“不经过你同意就拉着你的手是我不对,我看着你被一群NPC围着需要解救,所以就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啊,我叫李梦,你指名道姓地骂我吧,或者会好受些。”
我没有理她,继续往外走,找到马路边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烟,然后不熟练地抽了起来。
李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我抽了半小时的烟,她也在我对面手足无措了半小时。
等我终于扔掉了所有烟头。
李梦才小心翼翼地说:“看来你生气不是因为我拉着你玩游戏啊,看样子也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算是同道中人了,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
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眸,终于开口:“张君河。”
李梦愣住了。
我反问她:“你也失恋了?”
她回过神来,释怀一笑:“怎么可能,本小姐从不失恋!”
04
后来李梦开始主动追求我,半年后我们决定结婚,她求我跟她回东北生活。
我爸妈死活不同意,他们接受不了我做上门女婿,还去那么远,我爸放了狠话说见不到我就当我死了。
最终我妈拗不过我,支持了我的选择,并在我爸和我之间安抚和帮我说情。
于是,我带着我从小养到大的狗,从南到北,跨越中国地图上的对角线,和李梦回到哈尔滨。
我们在东北举行婚礼那天,我爸果然没来,只有我妈一人来了。
她泪眼婆娑地坐在贵宾席举着手机,拍下我和李梦互换戒指和宣誓的视频发给我爸,并在我们敬酒时嘱托我和李梦瑶要珍惜彼此,长长久久。
李梦用力地点了点头,抱着我妈说谢谢。
婚礼结束第二天,我妈就飞回云南了,后面她还会时不时地给我和李梦邮寄特产,我爸却依然不接我电话,不和我视频,不回我消息。
一年后他出了车祸,我连夜赶回去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到死都没有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我在灵堂前上跪了三天两夜,直接晕了过去,我妈又把我送去医院。
痔疮手术的住院7天结束了。
李梦开车,我妈护着我,拿着大包小包一起回了那个住了三年的小区。
回到家后,我的狗子小西吠叫着贴过来各种蹭我,像是知道我刚刚做完了手术。
我忍着痛陪它玩了一会,然后又辛苦我妈帮我下楼去遛一下。
我妈在李梦的配合下,精细地照顾了我快半个月,然后决定回云南。
我爸的忌日快到了,她说想回去看看他。
她也想留给我和李梦独处的时间,她以为我们的婚姻还能拯救。
我快死了,不想让她太难过,就假意应了她。
她回云南后,我和李梦再次提了离婚。
李梦还是不同意,说我是精神有问题乱发疯,要帮我预约心理医生。
我说我早就发过一次疯了,在一年前。
李梦愣住,不再说话,躲了出去。
一年前,张君河空降到我公司成为我顶头上司,几年未见仍然光彩熠熠的他,带着前缀和我打招呼:
“想不到普通平庸的张君河,也到哈尔滨发展了?南北差异这么大,你能适应吗?”
这个前缀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了高中时期。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当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