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的秋天,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教室里,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留着浓密一字胡的男人站在讲台上,声音低沉却有力。
他讲课从不照本宣科,而是信手拈来,时而讽刺时局,时而调侃旧习,引得台下学生们时而哄笑,时而沉思。
坐在第一排的许广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位先生——鲁迅。
她刚从天津女师毕业,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而眼前这位先生的思想,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她心里长久以来的困惑。
鲁迅
一、“刺猬”与“小白象”的初遇
许广平不是传统的内敛羞涩的女学生。
她短发、干练,喜欢辩论,甚至敢在课堂上直接反驳老师。
但在鲁迅的课上,她反而安静得像只猫,听课十分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鲁迅起初并没特别注意到她,直到某天批改作业时,发现一篇署名“许广平”的文章格外犀利,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抬头看了看教室,目光扫过第一排那个总爱皱眉的女生,心想:“这姑娘,有点意思。”
1925年3月,许广平终于鼓起勇气,给鲁迅写了第一封信。
她小心翼翼地署上“受教的一个小学生”,假装只是请教问题,可字里行间却藏不住试探:
“先生,您说中国女性该如何挣脱枷锁?难道只能等待社会慢慢改变吗?”
鲁迅收到信后,当天就回了信,开头赫然写着——“广平兄”。
这个称呼让许广平心跳加速,她捧着信纸反复看了好几遍,心想:
“他叫我‘兄’?难道……他把我当平辈?”
二、从师生到战友,再到恋人
1925年夏天,“女师大风潮”爆发,学生们抗议校方专制,许广平作为学生领袖之一,直接被校方开除。
鲁迅得知后,拍案而起,公开发文支持学生,甚至亲自去教育部为学生辩护。
在那段动荡的日子里,许广平常常跑到鲁迅的住处,和他讨论时局、文学,甚至人生。
某天深夜,她突然在信里写道:“先生,您就像‘风子’(象征自由的风),而我,愿意做追风的人。”
鲁迅读完信,沉默了很久。
他比许广平大17岁,家里还有个名义上的妻子朱安。
他回信时犹豫再三,最终只写了一句话:“你战胜了。”
许广平看到这三个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知道,这个倔强的男人,终于向她投降了。
鲁迅与许广平
三、冲破世俗的同居生活
1926年,鲁迅南下厦门大学任教,许广平则去了广州。
两人分隔两地,书信却越来越密。
鲁迅在信里叫她“小刺猬”,自称“小白象”;许广平则调皮地回信称他“嫩弟弟”。
有一次,鲁迅为了早点寄出信,半夜翻墙跳进邮局,结果被巡警当小偷追了半条街。
后来他在信里抱怨:“为了你这‘小刺猬’,我这‘老白象’差点成了‘过街老鼠’。”
1927年,两人在上海正式同居。
这在当时简直是惊世骇俗——
鲁迅是有妇之夫,许广平是他的学生,社会上的闲言碎语铺天盖地。
有人骂鲁迅“抛弃发妻”,有人讥讽许广平“攀附名流”。
但两人根本不在乎,鲁迅甚至写了一首《答客诮》回怼: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四、“老夫少妻”的甜蜜日常
鲁迅是个出了名的“冷面先生”,但在许广平面前,他却像个毛头小子。
有一次,许广平生病发烧,鲁迅急得团团转,最后竟把她的床搬到院子里,说:“月光能退烧!”
许广平哭笑不得:“先生,您这是哪门子偏方?”
鲁迅一本正经:“古书上写的!”
1929年,47岁的鲁迅喜得贵子——周海婴出生了。
这个曾经写下“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硬汉,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他每天都要抱抱儿子,甚至学着换尿布,结果手忙脚乱,被许广平笑称“比写文章还费劲”。
鲁迅一家
五、最后的告别
1936年,鲁迅的肺病越来越重。
10月的一个凌晨,他咳血不止,却仍坚持要看当天的报纸。
许广平哭着劝他休息,他摇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得知道……这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临终前,他紧紧握住许广平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六、她守护了他的后半生,也守护了他的遗产
鲁迅去世后,许广平没有沉浸在悲伤中,而是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敬佩的事——
她整理鲁迅的全部手稿,甚至在日本占领上海期间,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它们。
有一次,日军闯进家里搜查,她急中生智,把鲁迅的手稿塞进煤堆里。
后来被关进监狱76天,受尽折磨,可她始终咬紧牙关,没让敌人得到任何资料。
1968年,许广平在整理《鲁迅全集》时突发心脏病去世。
临终前,她拒绝与鲁迅合葬,只说了一句:
“我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他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