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天上午乔斯和王佐在王佐的工厂办公室里喝茶聊天,二人直到聊到吃中饭的时候,王佐说去外面炒两个菜吧,乔斯说不必了,如果我没来的话,你也是在厂食堂吃饭,我们这些人从打工仔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忘本,在生活上要和工人同吃同乐,与工人打成一片,这样的话工人的心才能和你贴在一起,工厂才会兴旺。王佐笑笑也没坚持,对他们来说越是随便,才越显得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不然就有点见外了。
吃完饭,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乔斯起身告辞,王佐把乔斯送出办公室,来到工厂大门口,他发现厂里厂外没有乔斯的那辆奥迪A6,不免奇怪地问:“你车子呢?”
乔斯边走边说:“我没开车子来,是搭的士过来的。”
王佐和乔斯在东莞相交十多年,知道乔斯自从会开车以来,没有小车几乎是寸步难行,笑着说:“你乔总也会不驾车而搭车去找人聊天呀,真是怪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乔斯说:“去别人那里肯定不会搭车,到老同学你这里来,还管他方不方便,有没有身份,想到和你多日不见,就是想聊会儿,如果没有的士,公交车也要上啊,没有公交车,跑步也要到你这儿来啊!”
王佐说:“得,不要在这里把我们说成穿一条裤子了,再好的朋友有点距离更好,你现在去哪,是去你的乔帝斯五金制品公司呢,还是去你的乔帝斯实业公司呢,我还是送你一程吧,以免下次你说我不够意思。”
乔斯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要你送我的意思,我是准备搭的士走呀,没有的士就搭公交车,当然,如果老同学要送我,我也不拒绝啊!”
王佐哈哈笑了,打了乔斯一掌,说:“不就是送你一程吧,搞得像女人似的,欲拒还迎,上车吧,反正我下午也没啥事。”
说着二人上了王佐的那辆通用凯越小车,王佐发动小车,出了工厂,向石排镇和企石镇交界方向开去。
过了赤坎村,原本宽敞的双向六车道的大路,一路上不是减速线,就是二个方向的路挤在一个方向了,地面上石子水泥杂乱无章,不时后面还会有一辆高大的泥头车轰叫着冲上来,扬起一阵阵灰尘。王佐赶紧踩刹车减速,同时关上车窗,开起空调,小车颠簸着向石排镇沙角方向开去。
乔斯坐在副驾上,向窗外看去,只见从东江方向一排高大的圆形水泥柱子,一直排到这条公路上,然后跨过公路向沙角村石排镇企石镇交界方向延伸,于是说:“三天没来,这条路这么难走,在修什么工程?”
王佐一边驾车一边说:“从莞高速,这条路修好了,这个地方就可上高速,北可直达广州,南可直达深圳,以后回九江也方便了,不必从博罗上高速然后再转到赣粤高速呢。”
乔斯点了点头,说:“这个地方真他妈有钱,修条高速路就像去菜市场买菜一般,几天没去一个地方,那路那楼就长出来了,都不知东南西北了。”
王佐说:“有钱也没必要这么折腾嘛,我记得从从沙角到向西的这条路,我们刚来东莞的时候就是双向六车道水泥大路,可是没过二年,又修一次,搞中间隔离带,种上了树木花草,又过了二年,又修一次,路两边搞地下排水道修阴沟,又过二年,又破腹挖肚,你知道干嘛,打掉水泥,铺柏油路,真他妈会折腾,你说这个地方这么有钱,要修就一次搞定嘛,何必要费几年的时间去折腾,不但搞得路难走,还脏兮兮的乱兮兮的,有这个必要吗!”
乔斯说:“正常,太正常了,你不见全国各地城市建得像欧洲,农村他妈的像非洲,是国家富得流油吗?非也,这可是纳税人的血汗钱呀!全被这些贪官污吏糟蹋了。”
王佐说:“这不是很好吗?路宽敞了,高楼建起来了,走在路上就像走在公园里一样,城市也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现代化了,我们生活在日新月异的共和国的国土上,不是心情也越来越好了吗?”
乔斯说:“好个屁,国家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在贫困线以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失学儿童呢,不知道有多少老人不能老有所养呢,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能安居乐业呢,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能居者有其屋呢……”
王佐笑着说:“老同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啊!”
乔斯一本正经愤愤不平地说:“我可没那么伟大,我也是纳税人啊,我是心疼我纳的税啊!如果说纳税人的钱是真正地用在修路修桥上,那没话说,可是不是啊!像你刚刚说的,一条好好的路,从开始修好时,十多年了,不停地修修补补,为什么啊!那是有权有势的人借机会捞钱呀!不然我们纳税人上交到国库里的钱,怎么能到他们手上呢?他们总不能伸手直接拿吧,所以他们不是搞这个工程,就是搞那个工程,目的就是把纳税人的钱从国库里拿出来搞工程,然后他们才能从工程上捞钱呀!”
王佐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我这个人不象年青时候那样,遇事爱冲动,好打抱不平,现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开车的时候的路不好走,发发牢骚而已,还是你考虑问题深远。”
小车过了沙角村,前面是十字路口,向前是刚修的宽阔六车道柏油大路,直通生态园大道,也可在石排镇和横沥镇交界处上东部快速路,向右拐通往石排镇中心及东莞市方向,向左拐则是通往企石镇桥头方向,王佐问:“前面是十字路口,还不知道老同学你去哪里呀,是回厂吗?还是去别的地方?”
乔斯说:“当然向左拐,我的活动一般安排在晚上,下午能去哪呢?”
王佐驾车向左拐去,说:“好久没去你厂里看看了,正好去参观参观,取点经。”
乔斯说:“是要回厂,不过先在企石电信局前面的那家湘发汽修厂停一会儿……我说,老同学,你咋不问我的车子去哪了呢。”
王佐笑了,说:“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没开车,肯定是有原因,最大的原因就是车子去维修去了,也有可能借给朋友办事去了,这辆车是你的专车呀,不可能在厂里办其他事,你刚刚说汽修厂,难道真是维修吗?哪里坏了?”
乔斯说:“你这个人真沉得住气,也不八卦,要是其他朋友看到我没开车,第一句话就是你车子去哪里了……哈哈哈……”
王佐也跟着乔斯哈哈大笑起来,小车向企石镇电信局方向轻快地开去。
不一会儿,小车行到企石镇电信局十字路口,然后右拐,跑了几百米后停在湘发汽厂大门口,王佐跟着乔斯进了汽修厂办公室前台。湘发汽修厂的老板阿彬十多年前曾在王佐当时打工的那家厂的工程部任装配工,而当时王佐是工程部主管,他对阿彬很是关照,并且他还劝阿彬去学汽修;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多年后,阿彬成功创业,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汽修厂。所以,阿彬对王佐很是感激和尊敬,一直称王佐为“王哥”。乔斯工厂的车辆通常也在阿彬的汽修厂维修保养,当然,这是王佐介绍乔斯和阿彬认识的。
王佐和乔斯对前台文员说找阿彬,这个文员认识王佐,知道王佐和老板的关系,于是把王佐乔斯带到会客室,并且打了电话给阿彬。
过了几分钟,阿彬进来了,只见阿彬穿着工作服,工作服上油兮兮的脏兮兮的,再往脸上看,还有几块油污,花花白白,王佐不禁想笑,只听阿彬笑嘻嘻哈哈地说:“王哥来了,来之前也不给我一个电话,我这个样子怎么待客……哦,乔总,也来了……”
阿彬边说边递烟给乔斯王佐二人,然后坐下来泡茶。
王佐说:“阿彬啊,都做了大老板,还整天搞得像个花猫似的,做老板就得有个老板的样子嘛,西装皮鞋泡泡茶,接待客人联系业务就可以了嘛,何必亲力亲为呢。”
阿彬一边洗杯泡茶一边说:“我嘛,我就是个苦命人,从小也没读什么书,真把西装穿在身上,那他妈的反而不自在,还是做事好,做做事,生活充实,在忙忙碌碌中过一天那才叫实在,来,来,喝茶。”
王佐笑着打趣说:“真是个贱骨头!”
三人哈哈大笑,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天南地北乱聊,气氛浓烈愉快。
聊了半个小时左右,乔斯很不好意地对阿彬说:“阿彬哪,哎,不知道怎么说,今天搭的士去你王哥那儿坐坐,回来还要你王哥开车送,太麻烦你王哥了,路过你这里,就下车来坐坐,没有车真不方便,你看,我现在手头真得很紧,你能把车子给我先用着,那钱嘛国庆后我一定给你送过来,好吗?”
阿彬想了一会儿,为难地说:“这……乔总,其实这汽修厂是我和别人合伙的,我不能私自外理呀,我不好面对我的合伙人。”
二人沉默,王佐奇怪地问:“怎么回事啊?”
阿彬正要说话,乔斯抢着说:“老同学,是这样的,我不是新开了那家实业公司吗!现在已经在全国开了二十家连锁店,生意很是跑火,但资金不够,赚的钱也投入到公司流动资金里去了,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有时连加油钱都没有。这不,前几天在阿彬这里修车,刚好有笔款要还给别人,那人也催得急,我想反正在修车,车子要放在阿彬这里几天,所以就把车子押在他这里了,借了阿彬20万块钱……哎,过几天就国庆了,货款也没有收到,我想国庆后把钱还给阿彬,现在把车子提走,没车真是不方便,哎……”
王佐听了乔斯的一番话,才明白乔斯为什么没有车用,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看了看阿彬,问:“阿彬,你不能处理吗?乔总在朋友圈子里还是信得过的人呀!”
阿彬喃喃地说:“不,不是,王哥,这事我一个人真作不了主呀!”
乔斯问:“可是我没车用不行哪,过几天就是国庆,生意场上,没车没办法应付啊,阿彬,你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我能把车开走就行。”
阿彬沉呤半响,说:“这,这,我想一下……办法倒是有一个,你找一人做担保,写一份担保书,当然,这个人我们既熟悉,也要信得过,你就可把车开走。”
乔斯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要么你先去做事,我打个电话,找一个担保人来,联系好了,我再找你办理押车担保手续,好吗?”
阿彬说:“那好,王哥,我去做事了,你们自己泡茶,你们聊......”
看着阿彬走出会客室后,好一会儿,王佐问:“老同学,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呀,这二年,你总是缺钱,还借了不少钱,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乔斯默默地点起一根烟,说:“人在商海,凡事不由己啊!生意差也缺钱,生意好也缺钱,都怪我野心太大,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王佐说:“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起那项投资时,不是无本万利吗?说是只要投入一些启动资金,后续资金根本不用愁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呢?”
乔斯苦笑了一下,说:“自金融危机以来,生意场上变化太快,以前只要有订单给别人做,别人把你当作上帝,还能送货后月结呢。可是现在,随着人工材料的上涨,加工厂的利润越来越薄,但我又不能给他们增加利润,随着国家对房产的调控,终端市场也是越来越难做了,我也没什么利润了。所以,这些帮我加工的厂家都不愿意月结货款,大部份都送货后月清了。这样下来,就与我当初的设想偏差太大了,资金真是越来越紧张,不要说别人,你那儿,货款加借款都差老同学你将近200万了,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哪!如果真的不好做,我把实业公司砍掉拉倒,欠债过日子真不是滋味!”
同在生意场上,王佐很是理解乔斯的苦衷,于是说:“既然你的事情都铺开了,就再想想办法,结束经营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都不原意看到,我看这么大的事再慢慢考虑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出车子,没车子怎么做生意,而且传出去,对你更不利了。”
乔斯感叹地说:“还是老同学你理解我啊!那个江天明,好像和你关系还不错吧,简直是把我逼疯了,他逼我不说,还要拉上那个夏候逵……哎!不过,我也不能怪他,这年头市场不景气,谁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在这种不好过的情况下,还要表面花天酒地,给别人一种假像,不然,别人还真以为你破产了,那时麻烦就大了,哎……这个温州老板跑路潮来得真不是时候,简直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了,现在生意场上,没有信用可言,很多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都被那些跑路的家伙搞怕了……”
王佐点了点头,默默倒着茶,二人慢慢喝干杯里的茶。
良久,乔斯说:“老同学,我不是差你将近180万左右吗?而且50万是我开实业公司的时候借你的,这么久了,太不好意思了。最近我在想,由于市场的变化,随着业务的扩张,我一个人的力量确实顶不住,我想转掉实业公司一半的股份,转掉之后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了,你朋友多,帮我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对这个顶目感兴趣。另外,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把我欠你的钱转为股份,而且按原始股转,当然,你不要急于因答,回去好好考虑,就当是帮老同学我一个忙吧,不管是你接去股份还是帮我打听有没有人愿意接股份,还希望你多留心,多留意……哎……”
乔斯长叹连连,王佐见乔斯悲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乔斯拖了他不少货款,令他那个小工厂也是捉襟见肘,但还是说:“我回去考虑考虑吧,不过,你下个月再不打款给我,我那个小工厂可能真要关门大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取出车子,不然真是麻烦了,要不,我给你做担保吧,不过,老同学,以后我也无能为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