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每年四万两银子,怎么每月只给家用二百两?难道养了外室?”一声质问打破了书房里的沉默。
面对妻子的怒火,左宗棠只是沉默,眼神复杂,大半俸禄到底花去了哪里?
左宗棠推开了书房的门,面前站着满脸怒气的妻子周氏。
周氏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这一回实在忍不住了,家里的账本,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却怎么也算不通。
四万两的收入,家里却只拿到了二百两一个月,按她的性子,平时能过则过,从不多嘴,可眼下,她真觉得不对劲。
“说吧,这银子到底去哪了?怕是拿去养了外室?”周氏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
左宗棠沉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账册,账册已经泛黄,上面写满了支出记录。
“这些银子,都用在这儿了。”他语气低沉。
左宗棠放下账册,缓缓开口:“国有难,百姓穷,我手头这点银子,不是给兵士发饷,就是赈济灾民,至于家里,能省就省吧。”
周氏愣住了,拿过账册仔细翻了几页,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每一笔钱的去处,几乎都指向一个地方——新疆
“你连棺材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把自己也赔出去?”她语气放软了,却带着一丝不舍。
左宗棠苦笑了一声:“新疆危急,我总得尽人事,家里若能忍一忍,国事才有转机。”
周氏不再多言,心里有气,却也知道,这个倔老头子的心思,早就不在家里了。
新疆的局势,早在左宗棠接到命令之前,便已岌岌可危。
那片原本宁静的边疆,十多年前,就被阿古柏彻底撕裂,阿古柏,浩罕汗国的一名将领,趁着清朝内忧外患之时,带着武装势力侵入新疆。
用铁腕手段控制了,南疆的喀什噶尔、库车、阿克苏等地,还自封为“白山黑水汗国”的头儿。
这股势力的崛起,让南疆的百姓流离失所,也让整个清廷的边疆防线摇摇欲坠。
朝廷得知南疆失陷后,震惊之余却迟迟没有动作。
因为此时的清廷,正处在民间运动,余波未消、财政匮乏的阶段,朝中大臣一时之间争论不休。
有些人主张放弃新疆,理由很简单:新疆离内地太远,交通不便,维护它的成本极高。
放弃了,既省了军费,也减轻了后勤压力。
另一部分人认为,新疆是清廷的西北屏障,如果放弃,西北边防将完全暴露在沙俄,和其他敌对势力的威胁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阿古柏控制南疆后,沙俄趁机出兵,占领了北疆的伊犁地区。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暂时代管”,很快便开始修筑工事、安插官员,俨然将伊犁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更让清廷担忧的是,沙俄的野心,不会止步于伊犁,而是意图进一步南下,完全吞并新疆。
放弃还是收复,这场争论持续了多年,迟迟没有结果。
新疆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南疆的阿古柏政权,对百姓实行高压统治,税赋沉重,苛捐杂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
北疆的沙俄。则将伊犁地区完全军事化,对当地原住民。进行残酷的排斥。
整个新疆仿佛陷入了黑暗之中。
消息一再传到朝廷,边疆百姓纷纷上书。请求清廷派兵解救。可朝中无人敢挺身而出,整个局势越来越糜烂。
左宗棠站了出来,时任陕甘总督的他,亲自上奏皇帝,请求督办新疆军务。
在奏折中直言:“新疆若失,则西北无险可守;保新疆,即保西北之安”,还分析道,新疆虽地处偏远,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正是清朝连接西域的门户。
如果这片土地落入外敌之手,西北边疆将再无屏障,京畿地区甚至会受到威胁。
左宗棠提出,必须立即派兵收复新疆。
奏折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朝中不少人依然持反对意见,但皇帝被左宗棠的决心所打动,最终拍板任命他为钦差大臣,统领西征军务。
这道圣旨,没有带来充足的支持。
国家财政已经接近枯竭,能拨付的军费少得可怜,新疆的战事耗费巨大,初步估算,就需要每年八百万两白银,而朝廷能拨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半。
这意味着,左宗棠要组织军队,还得自筹军费。
更让人不解的是,左宗棠本身出身文官系统,并没有太多的军事经验。
朝中不少大臣私下议论:“这位老先生不过是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居然想挂帅出征,简直是自不量力。”
还有人讥讽:“新疆那么远,耗费又那么大,不如听天由命,倘若失败,左宗棠怕是连自己的棺材都没地方埋了吧。”
面对这些嘲讽,左宗棠没有辩解。
一声不吭,却悄悄做了一件事,命人打造了一口棺材,将它放在行军车队中。
这口棺材不是为了威风,也不是为了震慑,而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左宗棠曾对亲信说:“这一仗我若不能胜,便葬于沙场,以报国土之恩。”
皇帝的命令下达后,左宗棠迅速行动,在西安设立粮台,开始组织粮草和武器运输,从陕甘地区招募士兵,重整军备,同时亲自制定后勤补给方案。
新疆的战争是一场硬仗,更是一场持久战,没有充足的粮草和稳固的后勤,任何战略都无法实现。
左宗棠以年过花甲之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必死的决心,向着新疆进发。
新疆的百姓在等,朝廷的领土在等,左宗棠不敢有片刻耽搁。
从甘肃到新疆,这条通往战场的路,左宗棠走得无比艰难。
西北的黄沙漫天,戈壁苍凉如铁,行军途中,队伍经常缺水断粮。
水袋空了,将士们只能挖沙取水,可挖出来的水又咸又涩,喝上一口喉咙发紧,肚子像被石头砸一样疼。
粮草更是短缺,干粮发到兵士手中,常常还没嚼几口,就被风沙糊得满是沙粒。
左宗棠知道这场仗,注定艰难,比起缺水少粮,更大的压力,来自银两的不足,朝廷拨下来的饷银,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发放兵士的军饷。
军心不稳,士气渐散,本可以选择后撤,或者上奏朝廷请求增援,可左宗棠清楚,这样的等待无异于放弃。
坐在军帐里,左宗棠手握着那本熟悉的账册,翻来覆去地盘算着每一笔开销。
拨不够的钱,开始找商人筹措,只要能筹到银两,哪怕是举债,也比坐以待毙强。
左宗棠多次找到商人胡雪岩,两人促膝长谈。
胡雪岩问他:“若战败了,这债如何还?”左宗棠目光坚定地说:“战败了,我命都赔上了,债何谈偿还?”
商人不再多问,只管全力协助。
左宗棠甚至变卖了自己的产业,把个人积蓄,全都拿出来填补军饷的缺口。
那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在他心里,这些银两只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补给线的铺设,同样是让人头疼的难题。
从西安到新疆,这条漫长的线路上,运输一车粮草,往往需要耗费数月的时间。
一路上,要防备风沙,还要小心敌军的袭扰。
为此,左宗棠特地在沿途设立了,粮台和驿站,每天都会检查运输情况,亲自骑马巡视运输线。
他要确保这条线的安全,一旦粮草断了,这支军队就失去了生命线。
一次巡视中,左宗棠的身体撑不住了,高烧不退,晕倒在行军路上。
随行的将士吓坏了,把他抬进营帐里,轮流照看。
醒来后,只说了一句:“不碍事,还是先看粮草到哪了,兵无粮草,便是弃子,新疆之地,弃不得”,嘴里还在念叨着。
那些日子,左宗棠的身体虚弱得连站都困难,却依旧强撑着整理军情,在他心里,前线等待的不仅是胜利,还有无数百姓的家园。
两年的艰苦征战后,左宗棠的军队,终于在南疆站稳了脚跟。
阿古柏的势力被步步蚕食,将士们的士气,也在一次次胜利中重新高涨。
左宗棠坐在沙盘前,仔细研究地形,收复新疆不是单纯的战术胜利,还要以稳扎稳打的方式,一步步夺回失地。
派出精锐部队分路进攻,切断敌军补给线,逼得阿古柏步步退守。
南疆的百姓听闻清军到来,纷纷涌上街头迎接。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文臣,能将战事操持得如此有章法,更没见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能为这片土地拼尽全力。
阿古柏溃败,南疆各地重新回归清廷掌控。
左宗棠没有松懈,北疆的伊犁还掌握在沙俄手中,沙俄以“代管”为由,霸占了伊犁长达十年。
左宗棠派出使者,与沙俄展开谈判。
用南疆的胜利来震慑沙俄,同时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明确告诉部下:“伊犁不能失,哪怕再打一仗,我这把老骨头也无所谓。”
谈判持续了整整两年,最终沙俄迫于军事压力,同意归还大部分伊犁土地。
至此,新疆全境重新回到清廷版图,这片饱受战火的土地,又一次被纳入国家的怀抱。
左宗棠站在沙漠边缘,远远望着天际。
没有太多的欢庆,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新疆的方向。
战争结束后,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新疆需要治理,百姓需要安抚。
左宗棠又在当地推动农业恢复,开垦荒地,修建水利设施,将这一切写进奏折中,呈报朝廷,恳求继续拨款支持。
几年后,当左宗棠回到甘肃时,身体已然虚弱不堪。
同行的人说,他的背弯得更厉害了,头发也白得彻底,可他不后悔。一生所有的坚持和牺牲,都凝聚在这片疆土上。
左宗棠曾说:“边疆安则天下安,此生所为,无愧天地。”
那口随他西征的棺材,最终没有用上,他平安归来,但那一腔热血,早已融进了新疆的沙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