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当年齐礼闫的房东讲的。
大爷的发小是个木匠,80年代末刚有电动工具,发小就率先赶“时兴”购买了一套。
可这玩意儿他并不大会用,试着操作时直接被电刨子削断三根手指!在当时,农村里别说没有机动车,就是摩托车也没有一辆,眼看着发小一个手掌血流如注,家里人都慌了神。
赤脚医生匆匆拿纱布、绷带帮着把伤口简单包扎了,左邻右舍也来帮忙,搞了一个简易的滑杆把伤员抬上一路疯跑,十几个人轮换着,赶了四十里山路到县城的时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大爷说,发小的一条胳膊都被血染红了,到医院时已经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医生紧急对伤口进行了消毒和包扎,那个时候还没有显微治疗和断指再植,三个指头算是丢了。
输血、补液,一番操作之后,虽然医生说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可发小一连三天都没有醒过来!
家里人心急如焚,每天都在床头喊着他的名字,直到第四天,发小才幽幽醒转回来。
醒过来后,好像是累得够呛的样子。
他说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一直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集市上闲逛,日头很大却并不热,街道两侧都是摊贩:肥肠粉、担担面、豆花、凉粉、钵钵鸡、红糖糍粑……摊主们都热情地让他尝一口、喝一碗,还都说不要钱。
饥肠辘辘的发小既想吃、喝,又摸着自己兜里没揣钱,觉得平白吃人家的过意不去,还有一点就是,他发现这些摊贩都是村里早年过世的人……心里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在这个集市上转了多少圈,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正要接一碗担担面吃,筷子夹着面都快送到嘴里了,猛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扭头答应了一声,街道上的一切突然就像被风吹走一样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忽忽悠悠之间,自己就醒过来了。
老人说,那三天里发小就是在“走阴”,他看到的市集就是阴间的景色,但凡他在那里吃上一口、喝上一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正所谓“吃了阴间饭就是阴间人”。
在我们山区,村里有“会烧香”的人,这种人一般有两样本事:一是凭借点燃的三柱香占卜问卦,另一个本事就是“走阴”:点上香火,端坐而眠,魂魄神游丰都,去见问事者已过世的故人,带话问事,对话阴阳两界;或者是直接找来问事者过世的故人,引领对方魂魄上自己的肉身,让生者和逝者直接对话。
其中有一个传说颇具喜剧效果:两个儿子儿媳不孝,老爹含恨而死。
两对小夫妻听说老爹藏的私房钱不少,就向“走阴”人允诺丰厚谢礼,请老爹“上身”,好询问私房钱藏在哪里。
“烧香人”三柱香恭恭敬敬点上,香烟袅袅之间,忽然就增加了很多神秘氛围,接着就看到“烧香”的妇人忽然浑身颤抖如筛糠,嘴唇噏动,发出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肖的东西,叫我过来干什么啊?我活着的时候你们不孝,现在我都走了还不让我省心?”
大儿媳也顾不上公公的斥责,大着胆子接话:“爸爸,你在的时候我们做的不好,现在不是想起来就后悔吗?想着你都走了,不能让你在那边再受委屈……你平时积攒的钱在哪儿放着呢?您告诉我们,我们拿来给你烧上金山银山聚宝盆,童男童女侍俸人……让您老在‘那边’过得衣食无忧……”
反正是糊弄鬼的话说的一溜一溜的。
老爹听得倒是认真,听完了不但没有说私房钱在哪儿放着,反而是数落两个儿子儿媳忤逆不孝,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家珍:“哪一个大年三十,老二你们一家在上房吃饺子,给我端来一碗玉米糊糊……老大家的,那一回我大孙子看我天天吃不饱饭,偷着从你厨房给我拿了半个馒头,你拉过五岁的孩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媳妇也就算了,毕竟是外姓人,老大老二,你们两个可是我亲生的吧?自从我上了年纪,你们让我过了一天好日子吗?”
钱的下落也没问出来,反而在村里成为了笑谈。(下一节:“狂话”和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