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赵雍,战国时代赵国第六位国君,他的一生,堪堪可以用“雄才大略”四字作为注脚。
胡服骑射、巡行北疆、收林胡楼烦、辟北面三郡、筑赵长城,在位期间引领赵国拓地千里,国力急剧上升,终成为与秦齐比肩的一等强国。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作为他这一切功业初始的“胡服骑射”,这最关键的一步刚推出时,就算面对自己强硬的反对派,他竟也出奇的拥有温情与耐心。
赵武灵王
1、阻力
“胡服令”刚刚要启动下达的时候,以肥义为首的大臣是赞同的,但在朝堂之中占少数,这也算是古往今来推行变革经常会面临的一个情况,更遑论赵武灵王这次要搞的是全盘变革。
所谓全盘变革,也就是不只军队胡服,就连全国百姓都要如此。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赵国的文化面貌都要为之一变,本来是华夏源流的礼仪之邦,偏偏要变成蛮夷之国——至少在一眼看得见的服饰上是这样的,而服饰,又确实可以反过来影响风俗面貌!
那么,在以华夏文明为中心的时代,赵国今后将面对其他诸侯国怎样的鄙夷与嘲讽可想而知。
毕竟当初秦孝公被山东诸国以夷狄对待,不能前去参加会盟,尚且会引起为耻,这才下定决心变法图强,可现在到了赵武灵王这儿倒好,反倒要去学习夷狄...
因此在当时绝大部分人来说,无法理解赵武灵王的举措,这是很自然的。
朝堂中反对的人中以公子成为首,而公子成这个人也很不简单,他已是三朝元老,是赵武灵王的亲叔父,赵武灵王是他的侄子!
公子成的态度也很强硬,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干脆一直称疾不上朝,这就导致同他一样反对胡服的绝大部分朝臣腰杆更硬,变革的阻力随之加大。
赵武灵王此时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像当初秦孝公任用商鞅推行变法时一样,以果决的决心和雷霆手段强行推进胡服令的施行!
作为伟业的初始,这最重要的一步,赵武灵王心中有那么想达成它完全可想而知,而从后面他敢于假扮成使臣随楼缓入敌国见秦昭襄王也可以看出,这个人,绝对不缺乏如此做的胆气!
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一种非常温和的方式。
2、信使传音
他先是派信使代表自己前往公子成的府第,让信使转述自己的话,希望能以此将公子成给请出来。
信使对公子成说道:“国君想对您说:‘在家族中要听命于亲长,可在国家则要听命于君王,现在我准备推行胡服骑射,而叔父您对此却不服从,我只怕天下人会因此议论讥讽我们赵国啊!何况治理国家的常道,以利民为本;可从政的话,就要以令行禁止为上。施行恩德要从下民开始,可制定法令,却要先从我们贵重之人带头啊!因此,期望能仰仗叔父您的大义,来成就我们赵国的功业!’”
虽是信使转述,但赵武灵王这番话当真已可谓是言真意切!
不过公子成却很执拗,他虽心中也有些感动,也领会到了自己的国君侄子对自己这叔父的敬重,但礼法之事岂可儿戏?
于是狠下心推辞道:“请回去转告国君:‘臣听说,中国之所以能成为中国者,是因有圣贤所以教化,有礼乐所以施用,正因如此,远方部族才来观摩朝拜我们,蛮夷,也才因此想对我们效法。可现在呢,大王反而舍弃礼乐之盛而去效法蛮夷的装束,如此变更自古以来的法度而悖逆人心,真的好吗?希望大王能够对此详尽审视!’”
一番话说的也是不卑不亢。
使者回去禀报了,可赵武灵王听后却很是高兴。
因为回话总比啥也不说要好,肯回话,就说明有再劝说的机会!
3、亲往劝说
于是他仔细将公子成的话想了想,想好了应对之辞就出发了,亲往公子成府邸去请他!
估计公子成见到自己这宝贝侄子亲自过府也是会有些惊讶,万没想到国君肯亲自为此而来,因此面色上有些难堪——惭愧啊!气度上比不上自己侄子。
赵雍却很是自然,也很坦诚,双方落座后就对公子成情真意切说道:“叔父,现在咱们国家东有齐国、中山,北边有燕国、东胡,而西边,又与楼烦、秦国、韩国连塞,这些国家,个顶个的都是战力强悍的国度,如果我们现今没有骑射的武备,又如何能够守卫疆土呢?想当初,连一个小小的中山国竟都敢于仰仗齐国的强大,而侵暴我们的土地、绑缚我们的人民,甚至还敢引水淹我们鄗城!如果那时不是祖先神灵的护佑,只怕,鄗城早已经不属我们赵国了!先王在位的时候谈及此事,每每引以为耻!所以,侄儿我才想要变更衣饰而为胡服,因为只有这样才便于教习百姓骑射,这其实,还是为了备我们四境之难啊!也只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报当初一个小小的中山国之仇!”
说到这儿,赵武灵王叹口气:“可是现在呢?叔父您一味的想要顺中国古来的习俗,而厌恶变更服饰这个名目,难道,真的是忘了当初鄗城的奇耻大辱吗!这,真的是非侄儿之所望!”
一番话说完,公子成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又惭愧万分。
他终于冲赵武灵王拜谢道:“是我愚陋了,愿听从大王您的指令!”
从此以后,公子成非但赞成胡服之事,而且竟以身作则,自己每天也都穿着胡服去上朝,为胡服在全国的推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表率作用。
因为大家看到连三朝元老公子成都亲身示范了,哪个还敢反对?
所以赵武灵王心心念念的变更胡服之事,自然而然也就能顺利推进了,减少了巨大阻碍!
自此,教百姓骑射之事当然也就能够顺利推进,赵国的战斗力、国力不断上升,终成北方无与伦比的强国!
4、后记
面对反对派,赵武灵王能够很真诚而有耐心地去跟对方推心置腹,这对于领导者而言,实际上是很难得又很有智慧的一种表现。
沟通,减少了阻碍,也成就了事业,两全其美。
这背后,其实更闪烁了作为一个领导者他个人强大的心胸与包容。
这是一种可贵的品性与人格魅力。
后世有一个帝王在这方面上和赵武灵王很像,同样是身为一代英豪却又很有温情、极有人情味儿。
这个人,就是宋太祖赵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