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庶女的坎坷逆袭与爱恨情仇

遗忘图书馆的守门人 2025-02-26 15:29:45

我是在马棚里出生的。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路上处处都是冻死骨。嫡母瞒着我爹,把我娘赶进马棚生产,原想弄个一尸两命,没承想,我娘却拼死把我生了下来。我娘是扬州瘦马,下贱人,所以我也就生而下贱。我不能称呼我爹为「爹爹」,我得叫他「薛大人」。我不能冠他的姓,只能叫「丑奴儿」,任谁一听,便知我身份卑微。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面前人人可欺的丑奴儿,将来会坐在龙椅上,谈笑间便要了他们的命。1我是薛家二小姐,却是奴才们养大的,能走路时,我也做了小奴才,伺候嫡母的女儿薛金枝。端茶倒水、做饭、洗衣、洒扫庭院,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薛金枝是金枝玉叶,我便是托着她的那一盆烂泥。她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而我因为辛苦劳碌,皮肤粗粝得像树皮。我长得有几分像我娘,大夫人讨厌我,时不时寻个由头打我。她还会叫薛金枝打我,薛金枝不敢,她便抓住薛金枝的手,一下一下地往我脸上扇。她变着法儿地欺负我、践踏我,我过得越惨,她便越高兴。大夫人折磨我,我爹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一句话也说不上。从小到大,他几乎不曾搭理过我。只有一次,家里为薛金枝请了夫子,我爹找到我说:「你若不想一辈子蹉跎,便从今日起,跟着金枝读书,她学什么,你便学什么,一样都不许比她差。」我不明白,他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个妓子生的,连家里的马夫都能对我大呼小叫,我还能有什么出路。我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我最不明白的,就是我爹那么爱大夫人,又为什么要勾搭上我娘,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既然没打算认我这个女儿,又为什么不让大夫人掐死我,叫我活下来,叫我不甘心。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我还是听他的话,在伺候薛金枝上课时,偷偷跟着学习识字读书。薛金枝有名贵的笔墨纸砚,我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却学得比她还快。许多次,我看着薛金枝因为写错字,被夫子责罚,总是偷偷地想,薛金枝可真笨啊,可老天就是这样没道理,笨蛋薛金枝是千金大小姐,我却只是她的丫鬟,连识字这件事,都不敢让人知道。九岁那年的一个下午,我像往常一样伺候薛金枝,她读书,我磨墨。夫子教了许多新诗,薛金枝埋头默写着,默到天黑也没背完。夫子走了,薛金枝还在写。我等得不耐烦,分心去看院子里麻雀啄食,等我再回头,薛金枝早已经没再背诗了,桌子上歪歪斜斜铺了一堆纸,写着许多大字。「小姐,你在写什么呀?」我百无聊赖地问她。她抬头看着我,说:「我想,人人都有名字,你也该有个名字才对,总是丑奴丑奴的,也太难听了。」她拿起一张纸,一本正经地说:「我琢磨了许久,觉得『怀玉』这两个字最好,以后你就叫薛怀玉,你觉得怎么样?」我愣了半天,心惊肉跳。她是金枝,我怎么敢是玉呢?金枝玉叶是天生一对,但她薛金枝是天上月,我是地上泥,倘若让大夫人知道,我就没命了。我抢过那一叠纸,囫囵撕掉,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跟着滚下来:「薛金枝,你少恶心人,谁要你起名字?我叫丑奴,听清楚了吗?我有名字,我不姓薛,我也不是你们薛家人,不要你给我起名字!」薛金枝吓了一跳,眼泪也跟着簌簌地往下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喜欢就算了……」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冲动,也是我那么多年,唯一一次掉眼泪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委屈。后来想想,大概是长久以来被薛家人践踏,我不愿意吃姓薛的给的甜头。2命运向来是不会偏向我的,包括那一次,我很快就倒霉了。大夫人不知何时回来的,她见薛金枝哭,便立马支使人将我拖了下去。「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小姐?今日我非得剥了你的皮!」我被两个嬷嬷摁在地上,脱去裤子,用竹条狠狠抽打。薛金枝吓得大哭:「母亲,她没有欺负我,你别打她……」大夫人恶狠狠地看向她,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怎么,你要替她求情?」其实大夫人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欺负薛金枝,她只是想找个由头打我,只是不想让我好过。薛金枝被大夫人的目光吓坏了,她闭了嘴,哽咽着改口:「女儿是说,打得好,丑奴不听话,就该打,只是母亲你要保重身体,不要气坏了自己。」大夫人这才满意了,从嬷嬷手里夺过竹条,扔给薛金枝:「你来打!」薛金枝身子一抖,捡起竹条,缓缓走到我跟前,咬着牙,狠狠抽在我屁股上。「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她一边打,一边哭。可她力气小,大夫人看着不解气,便叫她身边的嬷嬷接过竹条,狠狠抽打。直到我的屁股被打到血肉模糊,她才带着人走了。月上中天,孤雏嘶鸣。我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掉眼泪。没一会儿,我听见我爹回来了,有下人跟他说,丑奴挨了打,正在二院里头躺着呢。那时候,我对我爹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心里喊着,爹,救救我吧,救救我。可我爹没有来,他嗯了一声,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走了。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是没有人可指望的。我爹走后,我淌着血,瘫在地上,毫无尊严,直到三更时分,与我同住的嬷嬷才拿来一床薄被,像卷起一堆破布一样把我抱回去。路上,她叹着气,说:「丑奴,你说你惹她干什么呢?夫人不是以前的夫人了,她已经疯了。」我知道,自打我爹把我娘带回来,大夫人就疯了,可我没惹她,我什么也没做错,我只是生错了肚子,投错了胎。我恨我爹,恨他虚伪懦弱。我恨大夫人,恨她蛇蝎心肠。我也恨薛金枝,恨她打我打得那样疼。夜里,屋里的妈妈们都睡着了,我睁着眼睛,浑身火辣辣地生疼。我想跑,想离开薛家,可爬到门口,又放弃了。外面并不太平,频岁饥馑,人相食,我跑出去,只会沦为砧板上的肉。可我想,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绝不是为了让我轻易去死的。我又回去了,我不要死,我得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还能走出一条生路来。3那次挨打之后,我学会了闭嘴,学会了逆来顺受,学会了讨好,在大夫人要打我的时候,主动把脸伸过去给她打,在她打完之后,磕着头说谢谢大夫人。许是觉得太好欺负反而没意思,又或许是因为那年年底,我爹落水死了,大夫人顾不上我,从此便很少再打我了。十六岁那年,薛金枝美人初长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薛金枝美名在外,说媒的今天一茬,明天一茬,踏破了门槛。大夫人挑来挑去,始终不满意,铁了心要寻一个最好最好的女婿。至于我的婚事,自然不会有人操心,我也不愿让谁替我做主。因为我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便是南阳王府世子,沈薄岚。世子年十九,生得俊美无比,艳冠京华。可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好看。只是因为十五岁那年,我上街去给薛金枝买胭脂,回去的路上,险些被受惊的马踩踏,是他救下了我。他不嫌我一身脏污,不嫌我身份低微,用他的白玉雕琢一般的手,将我扶起。他还赠我一支玉兰簪,亲手将我乱糟糟的发髻簪好,叫我不要再哭了,快些回家。从此以后,世子就成了我的心上人。他才华横溢,心肠好,长得好,样样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他出身高门,与我绝无可能。我身份低微,得不到世子。连他赠的玉兰簪都保不住。那日我一回去,就被大夫人发现了。她抢过玉兰簪,问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不敢提世子,只好撒谎说那是我捡来的。大夫人二话不说,就将簪子收进袖中。「这样贵重的东西,说捡就能捡到?若叫我查出来你是从哪儿偷的,有你的好果子吃!」她就这样抢走了我的玉兰簪,再也没有归还。我记恨起了她,但这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我一直就恨着她,夺去玉兰簪的这一点恨意,就像是往滔滔大河里添了一碗水一样不值一提。4「来给我磨墨吧。」午后,薛金枝叫我伺候她上课,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知道我定会跟上。家中为薛金枝请了女夫子,在水榭处教她作画。今日画的是美人图,女夫子走后,薛金枝还在画。她的手柔软娇嫩,精致的面孔浸在黄昏的光晕里,有几分画中美人的韵味。她很美,可我觉得我不比她差,我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我只是倒霉了一些,倘若给我一些气运,我也能上青云。薛金枝似乎发现我在看她,她抬起头,与我目光交错,我淡淡移开眼。薛金枝也回过头去,谁也没有跟对方说一句话。九岁那年学会闭嘴的不只有我,还有她。过了一会儿,大夫人身边的王妈妈过来了,她拿着竹条,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嘴里骂着:「好你个丑奴,学会偷奸耍滑了,叫你洗衣裳你也不去,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今日根本就没人叫我洗衣裳,不必想,便知是王妈妈自己忘了,怕被大夫人训斥,找我背锅。可我一句也没有辩解,薛府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判是非的权力不在我手上,我越要辩,就越要吃苦头。我低下头,一声不吭,任由竹条子抽在我身上。薛金枝默默地看着王妈妈打我,好一会儿,才平静地开口,语气轻描淡写,谁也不知道她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她问:「打完了吗?」「什么?」王妈妈不明所以,停了手。薛金枝扫了一眼我满手的血痕,淡淡地说:「我还有许多事要她做呢,王妈妈把她打成这样,谁给我做事?」她一向好脾气,眼风扫过,却让王妈妈的心肝也颤了颤,一时琢磨不明白她的心思,咽了咽口水,悻悻道:「哎哟,我老糊涂了,一时生气,忘了丑奴还在伺候您呢,大夫人那边还有许多活要做,小姐,我就先告退了。」她收起竹条,走时不忘嘱咐我:「别忘了你的活儿,听见没有?」我沉默应下,又去给薛金枝磨墨。薛金枝没了兴致,扔下笔,起身走了:「不画了。」我只好抱上她的东西,跟着她回房。别的丫鬟给薛金枝洗手,我在角落里默默地把她的笔墨收好。5送薛金枝回房后,我趁着天色不晚,去洗衣裳。冬季枯水,府里井水要省着用,我便背着衣服去河边洗。除了我,河边还有一些女人,她们认出了我,窃窃私语。无非是说,我就是薛家那个妓生女,无非是笑,妓子生的,就该这样收拾。我从小听到大,早就习惯了,只当是狗在叫,一声不吭地洗衣裳。可是,河水真凉啊,不多时,我的双手便已经冻到没有知觉了,我埋着头,麻木地洗着,这件是薛金枝的,这件是大夫人的,他们的衣裳精美繁复,做一件,得耗费几个月的工。若非洗衣,我一辈子也碰不到这样好的衣裳。我什么时候能穿上一件好衣裳呢?我有时会想,我长得也不差,也该有件好衣裳相衬。「嘘,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事儿南阳王府瞒得可紧了,也是我家那口子碰巧遇上才知道的……」我想得深的时候,近处有别家的妇人窃窃私语,传到了我耳朵里来。事关南阳王府,我手上活儿不停,耳朵支得高高地去听,只听那妇人说:「听说那沈薄岚去了扬州一趟,夜夜寻花问柳,为了跟人争抢一个名妓,被打得半死不活,眼睛也瞎了,王爷快气疯了,把他藏在北府的小破院里,每日只送一回餐食,由着他自生自灭呢。」「啊呀,真有这种事?想不到沈薄岚素日里瞧着是个正人君子,竟会做这样的荒唐事!」「要我说,就是这平日里看起来干净的,才最不检点呢,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说不定,他不只是叫人打了,还染了花柳病呢,要不然王爷为何那样气愤………」字字句句落入我耳中,犹如惊雷贯耳,震得我浑身麻木。世子向来洁身自好,玉一般的人,怎么会寻花问柳,与人争抢名妓呢?我匆匆将所有衣裳过水,敷衍地拍洗了一遍,便装进背篓,离开河边。6南阳王府北府的位置,我是知道的,上回世子救下我之后,我便常常留心关于南阳王府的消息,不说北府的位置,就连王府守门的婆子叫什么名字,我都知道。我避开人群,寻到了北府。那是王府旧时养幕僚的别院,如今人去宅空,破败不堪,半扇大门斜斜地挂着,不知何时就要掉下来。我从那破口进入,一扇扇门推开看,才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发现了世子。房间里没有窗,又黑又闷,蛛网挂满梁,浓浓的药味儿呛得人鼻子疼,世子躺在小榻上,昏睡不醒,他满脸的伤,眼睛上缠着一圈白布,一动不动,唯有鼻间偶尔冒出缕缕冷雾。我红了眼,蹲在小榻旁,伸手去触碰他。在这之前,我从未奢想过有一天能够接近他,能远远地看一眼,已是莫大的幸运,更别说触碰。可如今,他就在我面前,安静如婴孩。我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脸,手指一颤,他的脸真凉啊,天寒地冻的,他一定冻坏了吧?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这几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许是感受到了一丝暖意,昏睡的中的世子动了一下,抓住我的手索取温暖。我犹豫片刻,干脆脱去外衣,钻进被窝抱住他,用身子给他取暖。突如其来的温热,让他如饥似渴,他紧紧抱住我,瘦削冰凉的双手掐在我腰间,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滚烫的异物抵在我大腿根上,我浑身酥麻,轻轻打了个颤儿,顺势将头埋在他怀里,听他渐渐平稳的心跳。满院寂静,这一方天地只有我们。我闭上眼,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不知何时已黑透了,门缝里透进来一缕月光,洒下一室冷霜。我抬头望着世子,他的脸真好看,肌肤胜雪,眉目清朗,即便错落着几条伤疤,也不能减损丝毫。可他的眼睛……那曾是一双多么清雅矜贵的眼睛啊,怎么会坏了呢?我又红了眼眶,心疼地伸手去触碰。世子也醒了,气息虚弱,问我:「你是谁?」我惊了惊,小声道:「我是……王府的丫鬟。」他的头微微动了动,像是看向虚无处:「你叫什么名字?」我沉默片刻,才发现自己竟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也没有,想了许久,我说:「我叫怀玉。」我撒了谎,我从不觉得自己比谁差,可在他面前,我不想做薛家的丑奴。世子有些疑惑:「怀玉?我从未听说过,王府有个叫怀玉的丫鬟。」「我身份低微,世子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的。」「是吗?」他吃力地,半撑起身子,伸手摸我的脸,我仅着里衣,单薄如纸,在夜的冷风中微微颤抖。「谁派你来的?」他忽然发问。我不明白他为何问出这样的话,只是急切地望着他,努力自证:「没人派我来,是我自己听见别人说,世子病了,自己想来照顾世子。」他眉头动了动:「哦?外面是怎么说的?」我犹豫着,声音越来越小:「外面说,世子在扬州寻花问柳,为了与人争抢名妓,被人打伤,还说……还说你染了花柳病……」我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的,世子听到,该多难过啊,可我抬眸看他,却发现他神色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世子?」他回过神,转向我,忽而笑了笑,那笑意中,带着几分戏谑:「你既然都听说了,怎么还敢来照顾我?不嫌脏?」那救我于马蹄之下的天之骄子,怎么会脏呢?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用这样的字眼来自伤。我心中难过,眼眶又红了:「外面的传言,我一句也不信,世子在我心中,冰清玉洁,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一处。」他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敛了笑。「你可知,我如今已经被王府扫地出门,一无所有,你跟了我,什么也得不到。」「我并无所求,世子无论是王府世子,还是街头乞儿,于我而言都没有分别,我只想照顾你,等你好了,便自行离开,绝不纠缠。」他哑口无言,半晌,轻轻叹息:「你何必呢?」「我心甘情愿。」他不会知道,他曾经救过我的命。7回到薛府时,天已经快亮了,薛府后门已开,买菜的婆子挎着竹篮出去,看见我,只当我洗了一夜衣裳,没有起疑心。我就这样回去了,来来往往走过去许多人,没有一个人搭理我,可他们不会知道,就是这样默默无闻,软弱可欺的丑奴,刚刚干了一件多么离经叛道的事。这一日,心里始终念着世子,揉面时,仿佛能在面团上看见他的眉,他的眼。心里总是担忧,怕他冷,怕他孤单。我压下心头的杂念,想要专心做事,再也不要想他。可眼睛却总忍不住朝北府看,魂忍不住往北府飘,抓心挠肝。天黑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趁着所有人熟睡,再一次溜了出去。我推开门时,世子正在梦魇。他呼吸急促,眉头紧锁,像是被什么桎梏,浑身发着抖,十分痛苦。「世子?」我抓住他的手,想要叫醒他,却被他一手掐住脖颈,按倒在床上。「什么人!」世子额头青筋暴起,像是被伤害的动物,惊恐又凶恶。我几乎无法呼吸,眼角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两只手抓住他的手,拼命挤出几个字:「世子,我是……怀玉……」「怀玉?」他怔了怔,终于想起来我是谁,呼吸平静下来,忽地瘫软在我身上。「是你啊。」他轻轻叹息。「是我。」我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连做梦,都这样惊恐。我轻轻动了动,想要抽出身子,把被子给他盖好。他却抱住我,声音很轻,疲惫得不成样子:「别走,再陪我一会儿。」「我不走,世子,我今晚都不走了,我只是想给你盖上被子,你身上好凉。」他还是呢喃:「不要走。」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梦中醒来。我只好伸手,努力把被子拉上来,覆住他的背。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缓过来了,抱着我道歉:「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没关系的世子,你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你有没受伤?」「没有,我没事。」「那便好。」他放下心来,又轻声嗤笑:「我如今沦落成这副样子,众叛亲离,唯一来看我的,竟只有一个我从未留意过的丫鬟。」我埋在他胸口,声音很低很低:「不是从未留意过,你不知道,你曾经……救过我。」世子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头埋在我颈间,梦呓一般:「是不是等天一亮,你又要走?」「嗯。」「那你每天都会来看我吗?」「会的。」我顿了顿,「等世子好了,我就不来了。」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别走。」我一时无言,我想,他说这种话,只是脆弱时想找个依靠罢了,等他好了,就会发现,一个丫鬟有什么好的?我有这种自知之明,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答应他:「好,我不走。」8我每天都会溜出去见世子。和他在小破屋相守,给他送饭,为他上药,帮他暖床。他不问我为何总是半夜出现,也不会问我去了哪里,白日里都做了什么。有一天我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白天不来?他抿唇笑,完全地信任着我:「我不问,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的。」瞧,世子总是这样,随口一句话,便能撩拨人心。我总是偷偷地想,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就好了,让我拥有世子的时间再长一些,就好了。可是,聚散终有时,我偷来的,拥有世子的时光,终究有结束的一天。那日,我又去了北府,看见门外停着王府的马车,院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我知道,是王府的人来接世子了。他是王府独子,王爷不会真的不要他,他回了王府,仍旧是世子,而我呢?我的身份永远也不会变。王爷本就因为他狎妓大发雷霆,若发现我的存在,若知道我娘是扬州瘦马,又岂能容我?王府的门楣太高,不是我能攀附得上的,世子的前途,也不是我能沾染的,我若不知进退,王府有一千种手段让我消失。我没有再往前,默默回家了。第二天,我如常去薛金枝的房间打扫,发现她坐在窗边,望着枝头蹦来蹦去的麻雀,神色惆怅。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也没有问,只是猜想,莫非是大夫人已经给她敲定了婚事,她不满意?我无从得知,这些日子,我一颗心都放在世子身上,家中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打扫结束,便退了出去。出门后,看见平日里伺候薛金枝梳头的丫鬟正躲在西耳房后面,一抽一抽地哭。我抱着扫帚走过去,问她:「黄春姐姐,你怎么了?」黄春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我,嘴一撇,哭得更委屈了,声音却小小的,不敢让人听见:「小姐被选入宫了,大夫人让我陪小姐入宫,可我已经和小五哥哥定下婚事,明年就要成亲,入了宫,恐怕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再也出不来了。」当今皇上,与我爹同岁,薛金枝青春年少,却要去伺候一个糟老头子,难怪她那样忧郁。「那你为何不向大夫人求情呢?」黄春摇了摇头:「我伺候小姐十年,是最熟悉小姐的人,大夫人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府上姐妹哪个没有牵挂?哪个会愿意替我去呢?」她捂着嘴巴,哭得伤心。可我心里头却萌生了一个想法。入了宫虽一辈子出不来,但吃穿不愁,也不会被人随意欺辱。而留在薛家,不知道哪天便会被大夫人配给小厮,生一堆小奴才,蹉跎一生。对黄春而言,入宫是万丈深渊,对我而言,却是个机会。反正,世子很快就要回王府,再也不需要我去照顾他了。沉默了一会儿,我攥住黄春的手,道:「我替你去。」文章转载自知乎,书名《宁为玉的别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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