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8月26日上午10时许,一辆全副武装的囚车在数辆武装警车的监护下,缓缓抵达汉城地方法院,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穿白色囚服的人物,他昂首挺胸,对周围的记者仿佛并不在乎,对审判也无所谓一样。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位65岁老人的双腿依然在颤抖。在于另一位一同被受审的老友握手之后,这位老人明白,他们的时代终于是彻底结束了,他所构建的“和平”和付诸实践的“理想”终于也要迎接审判,作为一位韩国军人总统,拉下军人统治时代最后的遮羞布。
军父全斗焕,出生于1931年,虽然是一名军人,但是他的爸爸却是一名汉学家,也是一名中医,在大邱市开了一家诊所,因为上学没钱,因此他的爸爸和叔父在家教他学习,从小接触的也都是儒家经典。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家境贫寒,书香门第,长大之后应该会成为一名老师,或者医生之类的人物,但是全斗焕生活的年代太特殊了,那是一个被日本压迫的时代,是一个朝鲜内战的年代。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韩国急需大批指挥官,1952年全斗焕进入了新成立的陆军士官学校学习,这是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
在这个学校里,他将创立自己的势力,结识那群为他黄袍加身对的朋党们,包括卢泰愚、金复东、崔性泽、白云泽等,他们的团体叫“五星会”
全斗焕在学校里见识到了贫富差距,见识到了上层人物的穷奢极欲,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对朋友说,“他们有什么了不起,我将来也要当人上人”。
毕业之后,全斗焕成为了一名少尉排长,像全斗焕这种没有钱,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只靠着一股热情,最多混个上校退休,但是如果站队正确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毕业之后的5年,全斗焕一直过着清贫生活,结婚之后,妻子不得不经营一家小商店来弥补家用,婚后12年,才勉强盖了3间简易住房,全斗焕的生活可谓清贫。
然而他的命运从遇见朴正熙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了。
1961年5月16日,朴正熙发动了“5.16军事政变”,推翻了短命的张勉政府,组建了“军事革命委员会”。然而全斗焕并没有参与此次政变,这让他懊悔不已,失去了一个晋升的机会,
但是韩国陆军士官学校校长姜泰成极力反对“5.16军事政变”,朴正熙为了能够拉拢学校的支持,拜托全斗焕联络学生与教官支持自己。
全斗焕抓住机会上车,他逮捕了反对政变的校长姜泰成,组织军校学生游行示威,支持“5.16军事政变”。
就这样,全斗焕加入了朴正熙的团队,获得了朴正熙的信任,开启了自己的权臣之路。
一心会朴正熙当上总统之后,全斗焕继续他的军队生涯,在此期间,他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运作自己最强大私人组织-一心会。
以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关系为基础,拉拢同乡,同期,亲属加入一心会,全斗焕大肆在军队中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形成了少壮派军人集团。
加入一心会就会得到全斗焕、卢泰愚、郑镐溶、车圭宪等高级军官的提拔,一心会成员之间相互包庇,掩护提携,不到两年时间,全斗焕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军队上上下下。
而一心会也越来越嚣张,“一心会”领导尹必镛在酒局上对领导韩国中央情报部长李厚洛说:“朴正熙总统已经老了,你得考虑接班了。”
这个消息被朴正熙得知后,他认为一心会有发起政变的危险,于是1973年4月,尹必镛、全斗焕以“涉嫌策划政变”的罪名被逮捕,虽然之后他们被无罪释放,但是这个事让一心会备受打击,几乎销声匿迹,朴正熙的敲打政策十分奏效。
眼看全斗焕跌入人生低谷,过不了几年就退役,朴正熙的一场刺杀又救了他。
1974年8月15日,朴正熙遭到在日朝鲜人文世光的枪击,总统夫人不幸遇难。在“文世光事件”后,随即便对青瓦台警卫室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失势的全斗焕和卢泰愚,重新回到了政治舞台上。全斗焕被任命为青瓦台警卫室作战次长补,卢泰愚则被任命为行政次长补。
再次回到朴正熙视野的全斗焕得到了朴正熙的喜爱,1978年,全斗焕被任命为了韩国的王牌部队,绰号“前进部队”的第一步兵师师长。
1979年3月5日,全斗焕又升任保安司令官,成功跻身韩国军队的中心位置,这是一个改变全斗焕命运的任命,全斗焕控制韩国的最后一块拼图集齐了!
刺杀1979年10月26日,时任总统朴正熙安排了金载圭、车智澈两位干将到中央情报局“安全之家”一起共进晚餐。
金载圭是朴正熙早年的创业团队之一,是他的四大亲信之一,但是两个人执政理念十分不和,金对于朴正熙残酷镇压手段并不同意,而车智澈则时刻站在朴正熙一边,并且不断打压金载圭,不断挑拨两人的关系,最终导致朴正熙下定决心要撤换掉金载圭。
金载圭此次赴约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要干一件大事!
在当晚的饭桌上,嚣张的车智澈又借釜山的游行攻击金载圭对民众过于软弱。
金载圭解释到:靠武力镇压,会给下一代留下不好的印象。朴正熙却拿自己当年在日本军队的经历说事,认为年轻人多挨一些毒打才能成长。
车智澈和朴正熙狼狈为奸,让金载圭越来越怒不可遏,他借故回到自己办公室,取出了一把手枪揣在腰间,回到宴会现场,对朴正熙大喝道:“阁下,跟着这样的虫豸能搞好政治吗?”
之后迅速拔出手枪,打死了两人。
事件发生后,作为陆军保安司令的全斗焕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金斗焕作为保安司令负责调查朴正熙遇刺事件,他靠着这个机会大肆扩大的自己的势力,逮捕政敌。终于,收获成果的时机到了。
政变1979年12月12日夜,全斗焕将军队5万人秘密调往汉城,对汉城实行包围,并以“和刺杀朴正熙有牵连为借口,从夜里零时开始对军队高级将领进行大逮捕。逮捕了稳健派的代表、当时军内的实权人物郑升和等40多名高级指挥官。师级以上的指挥官全部换成了全斗焕的亲信或军校同学。控制韩国之后,全斗焕从少将变成中将,出任中央情报部部长。
之后他延续朴正熙时期的高压政策,以国家安全为借口,发表了第10号非常戒严令”,关闭了国会,禁止一切党派之间的政治活动、集会、示威游行,民主政治领袖,之后成为韩国总统的金大中、金泳三也被逮捕入狱。
从1979年12月12日开始,到1980年为止的9个月里,全斗焕清除了全部敌对势力,完成了权利的大清洗,距离登上总统大位,只差一步了。
然而5个月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决定,一个足以让他丢掉性命的军事命令。
1980年5月17日,全斗焕发布了“非常戒严令”,激起了光州市民的愤怒,光州几十万市民举行游行示威,反对戒严令。全斗焕调动陆军、空军出动飞机和坦克,对光州市民进行残酷镇压,有200余名无辜市民丧生,1万多人受伤,这件事引起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关注。
光州事件在杀过无数人的全斗焕眼里根本算什么,但是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报应,他绝对会后悔地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1980年8月27日,国民会议举行总统选举,全斗焕作为唯一的候选人,当选韩国第11届总统。
当上总统的全斗焕倒是没忘了自己兄弟们,拥戴有功的“同乡会”、“同学会’等军内“少壮派”成员,一个个地进行封赏。有38名中将、上将、少将得到晋升。并把一些即将退役的同乡、同学安排在全国性社会团体组织担任领导,有的安排在国营企业当社长和常务监理之职,使他们各有所得,并为他后来聚财打下伏笔。
随着地位的变化,全斗焕金钱欲望开始进一步膨胀起来,胃口也越来越大。在他任总统的7年多时间里,以创建、经营新党的名义,从各大财团收得“政治献金”10多亿美元。
全斗焕自己还创设了一个被称作“日海财团”的大公司,仅各大财团的资助金就达8000万美元。1970年朴正熙为了改善全国农村居住条件和环境,开展了 “新村运动”,政府投资支援农村从事基本建设。全斗焕则任命他弟弟全敬焕担任新村运动本部会长。全敬焕在此期间,将政府拨款和民间捐款装人自己的腰包,共贪污公款 1000多万美元。
哥哥全基焕先后夺取市场经营权、侵吞公款达数十万美元。堂弟全淳焕,到处帮一些财团和企业批建筑许可证,收取回扣5万多美元。全斗焕家族从事各种营私舞弊者多达19人。
狂欢终有结束之日,审判很快就到了。
死期将至1988年2月,全斗焕在韩国人民的愤怒中,将总统位置移交给了战友卢泰愚。从那时起,韩国人民一致要求将全斗焕送交司法部门处理。作为老搭档,卢泰愚感激全斗焕,所以卢泰愚千方百计地保护他。1988年11月,卢泰愚与全斗焕秘密会晤时,卢泰愚为难地对全斗焕说,“我对你已尽了全力”。,建议全斗焕到国外去避避风头,全斗焕当场拒绝。
11月中旬,光州、汉城等城市的青年学生和一些受害者的亲属组成“敢死队”,强行到全斗焕住宅附近示威游行,扬言要将全斗焕揪出来打死。游行队伍与警方发生冲突。
此时前任文工部次长的许文道向全斗焕献策,要他去百潭寺隐居。最终这个方案得到了全斗焕认可。
11月23日全斗焕在延禧洞住宅举行记者招待会,向全国发表道歉声明。全斗焕在道歉声明中对光州事件血案表示“衷心的谢罪”,声泪俱下,请求原谅。
在道歉声明宣读结束后,他立即从后门上车偷偷离开汉城,到百潭寺避难。
全斗焕住进百潭寺后,就禁止一切香客和游人进入百潭寺,没想到依然被正峰欧巴撞到了!
在寺庙生活期间,全斗焕每天只吃各种杂粮和野菜制作的咸菜,生活相当清苦,他和寺内的和尚们一同起床,一同诵经拜佛,生火、劈柴。这些照片很快就传到了汉城及全国各地新闻界,接着,讽刺的文章接连不断,全斗焕想得到同情并没有出现。
在寺庙表演1年,反对声音渐渐消失之后,全斗焕悄咪咪地回到了首尔,一直过着低调生活,直到1995年12月3日被检察局拘捕。罪名是涉嫌主谋“12.12军事夺权"和“5.17军事政变",前者是当年朴正熙被刺杀之后,全斗焕一系列对政敌的清洗和夺权政变,后者是那次光州大屠杀。
1996年,全斗焕被判处了死刑,后来减刑为无期徒刑,第二年就被总统金大中特赦出狱。
出狱之后,全斗焕的生活多姿多彩,除了经常有人到他的家门口举行抗议活动,破坏他的雕像之外,一切都挺和谐的。他一直活到了90岁,虽然到最后还在吃着官司,上法庭受审,但他真的做到了超脱人外。
和谐的韩国救了他一命,因为在他之后,很难再有他这样人能当韩国总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