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我披上嫁衣嫁给了我的竹马……他爹。
昔日打情骂俏,如今母慈子孝。
他想和我cp,我要做他娘亲。
李承桓双目通红地问我:「既然那么多人都可以,那朕呢?」
我目光凉薄地看他:「只有陛下不可以,因为陛下唤哀家母后。」
1
本太后怀孕了。
「谁干的?」
我的便宜儿子,当今圣上李承桓面色铁青地质问我。
我眯起眼睛笑得端庄娴雅,母仪天下。
「哎哟,瞧陛下这话说的。哀家可是你们李家明媒正娶从正阳门抬进来的,哀家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你……们皇家的了。」
「先帝驾崩已有三年,你当朕是无知孩童吗?」
李承桓脸色很难看,我看他的眼神却越发慈爱。
「皇儿这么说就是和母后生分了,在母后眼中,皇儿永远如稚子孩童。」
「许时瑛!你再敢唤我一声皇儿试试!」
李承桓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扶手上的鎏金凤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我想李承桓大概是把那凤头当成我的人头了吧。
实在是太凶残了。
但我不怕他。
我可是先帝遗诏亲封的太后,全大魏最尊贵的女人。
「那皇儿想让母后唤皇儿什么?」
我倾身向前,从善如流地询问李承桓的意见,他却只是梗着脖子看着我。
你看,我的皇儿分明什么意见都没有,可怜太后虚前席了。
我又仰身靠回了我的鎏金凤纹椅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片刻之后,李承桓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并不能把他的母后怎么样。
于是,他松了口气,有样学样地靠在了椅背上,恢复了我还不是他母后时与我说话的腔调。
「那还请母后告诉朕,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需要劳烦母后怀胎三年之久?」
讲真,我觉得一国之君这样说话有点油腔滑调。身为太后,我绝不能同流合污,于是我仪态端方地想了想。
「哪吒?」
2
我和李承桓都是金口玉言,他敢诅咒我儿是妖魔鬼怪,我就要保佑我儿位列仙班。
李承桓被我气乐了。
「哪吒的生父的确姓李。这么论起来,母后肚子里的这个还真是李家的种了?」
我挑眉。
「如假包换。」
「是内阁首辅李沐恩的?」
李承桓云淡风轻地试探我,我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我捂着胸口咳了半天,没人理我。因为慈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早被李承桓赶出了殿外。
我只能自己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强自镇定地对着李承桓笑了笑。
「再猜。」
「还有其他人?」李承桓的一双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当然,堂堂太后,找两三个相好,养五六个面首,也是人之常情,皇儿你就睁只眼睛……阿……」
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到反应过来时,我已被李承桓从椅背上拽起了,狠狠地抵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李承桓双目通红,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我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想向后躲,但背后是墙,我藏无可藏。
我只能暂且放下太后的尊严,对着李承桓奴颜婢膝地笑。
「陛……陛下……且容哀家把孩子生下来,哀家一……一定遣散后宫,洁身自好……安度晚年……」
怪只怪我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做久了,有点忘乎所以,不知死活,一时竟忘记了,李承桓发起疯来,是头狼崽子。
他如今是我大魏皇族嫡脉的一根独苗,他若在此时掐死我,我猜想朝臣们至多只会让史官在我的「太后本纪」上,轻描淡写地留下一笔。
「忽一日,后暴毙于室,时年二十三。」
3
李承桓约莫是没听见我立志改过自新的表态,我看见他的眼角也开始微微泛红,越发显得他容颜昳丽,灿若明霞。
身为太后,我这想法有些轻浮,但是李承桓失仪在先,我只是被他诱惑了而已。
我正想提醒一下李承桓注意天子之仪,就听见他颤抖着声音问我。
「既然那么多人都可以,那朕呢?」
你……要可以什么?你堂堂一国之君不会是要给我这个太后做面首吧?
我惊呆了,黑市上的三流违禁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但李承桓看我的眼神分明无比郑重哀伤。他玩真的吗?那哀家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认真一下了。
我叹了一口气,目光凉薄地看向李承桓,语重心长地劝他。
「只有陛下不可以,因为陛下得唤哀家母后。」
然后我就看见李承桓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定是想把我的慈宁宫给砸了,但他不能,因为他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他可能也想把我给砸了,但约莫他舍不得。我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爱的那一方了,所以我是被爱的有恃无恐。
我猜想,李承桓只有拂袖而去的份儿,最多再撂句狠话。
果然,李承桓根本没敢壁咚我太久,就把我丢开,大步向殿外走去。
我一个没站稳,倒身坐在身旁的凤纹椅上,忙不迭地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这还没数到三呢,就见李承桓转回身来,恶狠狠地看向我。
「别让我抓住那奸夫,否则朕就将他碎尸万段。」
我没说错吧,谁敢说我不是李承桓的天选母后?
「陛下先抓住再说吧。」
我没打算继续与李承桓针锋相对,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但李承桓还是被我气到了,他一脚踹开殿门,大步迈出殿外。
4
看着眼前晃动的门扇,我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幽幽地笑开了。
我不会让我的便宜儿子抓住我亲生儿子的父亲的。
而且我相信,就算抓住了,我的便宜儿子也不会把我亲生儿子的父亲怎么样。
毕竟哪有做母后的不了解自己的皇儿呢。
其实,我原本没准备做李承桓母后的,我与他是青梅竹马。
李承桓是先帝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个文武双全的嫡长兄李承坤。
承桓的本意是承欢,先帝怜悯李承桓年幼丧母,对李承桓最大的期望不过是让他承欢膝下。
李承桓最终不负众望,长成了一个飞鹰走狗的纨绔,正好配我这个爬墙上树的膏粱。
那一日,李承桓爬墙入府和我私会,被我娘抓了个正着。我娘二话不说操起院子里的扫帚,撵得满院子鸡飞狗跳。
然后,宣我入宫为继后的圣旨就送到我府上了。那个时候,李承桓正被我娘撵得骑在我家院墙上进退两难。
我接过圣旨,仰头看向呆若木鸡的李承桓,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我对着墙头上喊。
「皇儿快下来吧,这院墙太高,可别摔着碰着了,累母后和你父皇担心。」
李承桓对我的插科打诨无动于衷,他怅然若失地看向我,喃喃地说道。
「时瑛,你等一等我,我这就进宫见父皇。」
我最终也没有等到李承桓。
太子李承坤亲征粟特兵败被俘,带着粟特人一路打回了玉锦关,包围了大魏的京城。
老皇帝被太子那个不孝子气到怀疑人生,直接废了太子生母。又命赋闲已久的镇国将军,就是我爹带兵迎敌,保卫京城。
为了让我爹没有后顾之忧,老皇帝一道圣旨将我和我妹妹许幽诺一起接入宫中为质,一个嫁给他自己为继后,一个嫁给李承桓做王妃。
5
消息传来时,我爹二话不说,提枪上马,披甲上阵。
我娘转过头来问我和许幽诺,「你俩谁嫁老的谁嫁小的?」
许幽诺丢给我狠狠一记白眼,「我不嫁另有所爱的男人。」
我连忙附和。
「那妹妹从今往后便是我的母后了,我定然晨昏定省,日日不废。」
可是许幽诺的风骨高节,在见到老皇帝的那一瞬间,便统统喂到了狗肚子里。
老皇帝急怒攻心,中风在床,彼时口角歪斜,连话都说不清楚。
老皇帝躺在床上,含糊其辞地唤我和许幽诺上前,许幽诺假装没听清楚,缩在我身后把我向前推。
最后,我扑倒在了老皇帝的龙榻前,许幽诺蹭到了养心殿的殿门口。
老皇帝看了许幽诺一眼,直接恩准她滚了。
于是我就留下了。
我心中正想着许幽诺,就听见有嬷嬷通传,说许幽诺在殿外求见。
我站起身来,施施然地前往慈宁宫的前殿接见许幽诺。现在,她是李承桓的淑妃。
许幽诺见了我随意地屈了屈膝,唤了一声「姐姐」。
我知道她唤的是她亲姐姐,不是伺候同一个男人的那种。
但我还是有点膈应。
「君权大于父权,淑妃还是唤哀家母后吧。」
许幽诺从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我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捧着胸口对着宫女手中的痰盂一通狂呕乱吐。
我心中警铃大作。
「你怎么了?」
许幽诺吐完,正端着宫女递上来的茶润口。听见我问她话,禁不住娇羞一笑。
「太医说,我有喜了。」
「有喜了?谁干的?」
我不过是顺着她的话头随意问了一句,许幽诺刚含入口中的茶水便险些喷了我一脸。
许幽诺咳了两声,放下茶碗,依旧弯眉笑目地看我。
「哎哟,瞧姐姐这话说的,我可是陛下亲封的淑妃,我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皇家的血脉了。」
这话似曾相识,我好像刚和李承桓说过,我和许幽诺不愧是亲姐妹。
我刚要怼许幽诺几句,心中突然一阵恶心。
我连忙扭头对着宫女手中的痰盂一通狂呕乱吐。
许幽诺看呆了,半晌之后方才怯生生地问我。
「姐姐怎么了?」
我从宫女手中接过巾帕,气定神闲地擦了擦嘴。
「没什么,被你恶心的。」
6
李承桓认定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李沐恩的。端午时,便特地邀请李沐恩入宫赴宴。
还是皇室家宴。
酒至半酣,李承桓拉着淑妃离席,留下我和李沐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和板正端肃的首辅大人大眼瞪小眼。
首辅大人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就是严肃惯了,一张脸刀刻斧凿般坚毅。本太后坐在他对面,有种在被夫子考问功课的窘迫感。
气氛有些尴尬,只能尬聊两句,缓解尴尬。于是我涎着脸找李夫子唠嗑。
「不知首辅大人可曾娶妻?」
「不曾。」
「那……可有心仪的姑娘?」
「有。」
「哦?不知是哪家姑娘能得首辅大人青眼?」
「大家闺秀。」
「哦……大家闺秀好呀,首辅大人若有意,哀家愿为首辅大人做媒。」
「不用。」
「……那个……不用也行……今天的菜色挺不错的,首辅大人多吃点?」
……
看到没有,根本聊不下去。
最后,在暗中窥视的李承桓终于被我们的聊天给创到了,他忙不迭地从帘子后跑了出来,直接宣布家宴结束。约莫他再偷听下去,乾清宫就要多个地下室了。
当天晚上,我拉开慈宁宫后殿的帘幕,走入帘幕后的密室。
候在密室中的黑衣男子转过身来,对着我恭谨下拜。
「属下拜见太后。」
我在密室中的木椅上坐下,示意面前的俊朗男子起身。
「沐恩不用多礼。」
李沐恩站起身来,对着我弯眸一笑。
「时瑛唤我何事?」
这才是我与李沐恩聊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7
李承桓猜得不错,李沐恩的确是我的人。
当年,我嫁给先帝没几天,先帝便撒手人寰了。内忧外患之下,李承桓登基为帝。
我与李承桓母子同心,相互扶持,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粟特人彻底赶出了玉锦关。
无数贤臣良将在那一年中为国捐躯,大战之后,大魏人才凋零,百废待兴。
李承桓缓过气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科取士,选拔贤能。
吏部呈上来的进士候选名单,我与李承桓一一查验复核,我想点李沐恩为头名,却被李承桓拒绝了,理由是李沐恩长得太好看了,必定寡恩薄情。
我的皇儿他其实就是有点不自信。
我虽贵为太后,身份地位上压李承桓一头,但秉承「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军政大事上,我拗不过他。
最后,李承桓特意避开了我看中的人,亲点了殿试三甲。李沐恩落在十名开外。
我自然心中不服,对李沐恩明里拔擢暗里相助。结果,李承桓亲点的三甲如今还在翰林院编修,我的李沐恩却早已位列三公了。
李沐恩明里是我大魏的内阁首辅,暗里还是大魏的特务情报机构疏影楼的首领。
有些皇帝明面上不能去做的事情,我会传令疏影楼办妥,不留半点痕迹。
比如说监视先帝的废后李承坤的生母,再比如说我今日即将要做的事情。
「听说粟特人要把李承坤送回来?」
我问李沐恩。
「是,如今陛下已站稳脚跟,李承坤留在粟特就是一颗废子,倒不如送回来。挑拨二虎相争,他们正好坐收渔利。」
8
我对李承坤恨得咬牙切齿。
他好大喜功,贪生怕死,身为大魏皇族,带着外族人叫开了自家的门户,将自己的子民置于异族的铁蹄之下。
我大魏数代人励精图治,险些毁于他一人之手。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我从袖中取出代表太后身份的凤纹令,递给李沐恩。
「沐恩,举疏影楼之力,将李承坤击杀于玉锦关外,不许他踏上我大魏国土一步。」
李沐恩郑重地接过凤纹令。
「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缓了语气对李沐恩继续说道。
「还有件私事,我想拜托你私下去办。」
「什么事?」
我犹豫了一瞬,轻声道。
「淑妃怀孕了,我想托你查一下孩子的生父是谁,事关皇家体面,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好,属下亲自去办,只是……」李沐恩有些迟疑,「时瑛如何得知,淑妃的孩子不是陛下的?」
我叹了一口气。
「我查过起居录,陛下与淑妃只有一次同房,那一次……是我设计的。」
李沐恩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但他一句也没有多问。
「好,时瑛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摇了摇头。李沐恩正要退下,我又唤住了他。
「沐恩,等一下。」
李沐恩停下了脚步。
「我怀孕了,你有个准备。」
话音未落,向来沉稳周全的李沐恩就开始慌了,他震惊地看了我许久,颤抖着声音问我。
「是……是谁的?」
我扬眉看他,唇角微微勾起。
「我的孩子,自然是……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李沐恩闻弦知意,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那时瑛希望这孩子是谁的?」
9
粟特质子阿史那博渊,被李承桓下了诏狱。
前太子李承坤在粟特境内被人刺杀身亡,大魏派往粟特迎驾的官员不依不饶,与粟特人吵了起来。
粟特人恼羞成怒,直接派兵围住了大魏边境的几座城池。
大魏修养生息了两年,已从当年的大战中缓过神来。
我和李承桓清点了兵马钱粮,一致认为大魏有与粟特一战之力,倒不如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地把边患给解决了。
那一日,李承桓站在慈宁宫正壁而挂的兵图前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转头对我说,「时瑛,朕决定御驾亲征。」
昔日游手好闲的少年,此时面容沉稳,目光坚毅。
他想做文治武功的一代明主,我自然双手赞成倾囊相助。
「好,朝堂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替陛下看好家。」
我和李承桓配合了多年,早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很多话我们无须言明。
李承桓点了点头,突然将话头一转。
「阿史那博渊……」
李承桓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觉得我应该在出征前杀了祭旗,还是在凯旋后杀了扬威?」
我泰然自若地接话。
「凯旋后再杀吧,若是战场上有什么变故,有粟特质子在手上,也算是个谈判的筹码。」
「那就依母后的意思,暂且留着吧。」
李承桓挑了挑眉,目光转向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朕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母后当真不打算告诉朕,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我不接李承桓的话,只是笑着安慰他。
「陛下必会凯旋,哀家等陛下回来,给孩子赐名。」
「赐名?那你觉得,叫远游如何?」
李承桓抬眸看向我的眼睛,触及他的如渊似海的目光时,我的心尖处竟颤了颤。
「还是叫永业吧,我大魏的万代基业,永世恒昌。」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李承桓的神色大变,他倏地背过身去,片刻之后,我看见他的肩背在微微地颤抖。
就在我觉得李承桓可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他突然转身仓皇地向殿外走去。
李承桓落荒而逃。
我紧攥住袖口的手一松,一封信从我宽大的袖摆中滑出,翩然落地。
我撑着腰费力地蹲下身来,用早已汗湿的手将信拈起。
这是阿史那博渊写给我的,他说李承桓想杀他,让我千万救他。
10
李承桓御驾亲征,我身怀六甲不便相送。
为了掩人耳目,我住进了城郊的感怀寺中,为李承桓念经祈福。
李承桓出征三月时,我接到密报。
密报中说李承桓出师不利,粟特太子阿史那博恒是位兵家圣手,李承桓在后勤兵力都占优势的情况下还是吃了败仗。
当天晚上,李沐恩从诏狱中救出了阿史那博渊,送到了感怀寺我的禅房中。
博渊是粟特太子博恒的亲弟弟,他年纪小,长得好。
我和他的关系嘛,有点不太好说。反正他一见到我就喜欢动手动脚,就像现在这样。
我正因为李承桓兵败的事情有些烦躁,索性转过身来,用我三尺宽的肚子隔开了博渊的亲昵。
博渊看到我的肚子,被狠狠地创到了,他目瞪口呆地问我。
「你怀孕了?是……我的吗?」
我又嗔又怒地背过身去。
「你说呢,我是大魏的太后,大魏哪个男人敢像你这么大胆?」
博渊仰头大笑。
「那是因为太后太美了,没有哪个男人见了太后能把持得住。」
博渊从背后揽住我,小心地抚上我隆起的腹部。
「时瑛,我们离开这里吧,你不做太后了,我们带着孩子,四海为家。」
我转回身,幽怨地看着他,泪水渐渐弥漫了眼眶。
「你是要让我和孩子跟着你朝不保夕,四处流浪吗?」
我又背过身去嘤嘤地哭。
「我自己跟着你受苦就罢了,还要连累肚子里的孩子受苦,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博渊手忙脚乱地替我拭泪。
「时瑛,你别哭,是我说错了话,那我们回粟特,你做我的王妃。」
11
「我堂堂大魏的太后不做,跟你去做粟特的王妃吗?」我哭得更凶了,「你们粟特的太子处处压你一头,你若是能在粟特站稳脚跟,又哪里会被粟特王送到我大魏来做质子?」
博渊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起来,「那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年纪小,才会被博恒那个兔崽子处处压一头,如今我再回去,定能与博恒一较高下。」
「当真?」我止了泪,目光殷切地看向博渊。
博渊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时瑛放心,我先回粟特,干掉博恒那个兔崽子之后,再来接你们母子。」
我破涕为笑。
「博渊,你放心回粟特吧,我会派遣大魏的暗卫助你一臂之力。」
「我得时瑛一人,胜得过十万雄兵。」
博渊笑着来解我的衣衫,我佯装害羞,在博渊的怀中左躲右闪,直到他身形一晃,瘫倒在我的肩头。
李沐恩就在此时推门而入,帮我将阿史那博渊挪到我身后的软榻上躺好。
我松了口气,费力地撑起身来。
一扭头,就看见博渊正一脸满足地唤时瑛,想到李沐恩给博渊用的致幻药,会让他在睡梦中经历何种场景,我经不住心中一阵恶心。
李沐恩见我面色不好,似笑非笑地揶揄,「时瑛受委屈了。」
看到李沐恩那张看戏不嫌事大的脸,我恨不得当场抽他一巴掌,但我还有求于他,只能忍气吞声。
我轻嗤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回了李沐恩一句。
「沐恩怎知我不是乐在其中?」
李沐恩挑眉看我,他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在说,「你高兴就好。」
我一点也不想和李沐恩唠嗑,因为他总是一副将我看透的眼神,让我如坐针毡。
和李沐恩说话,就应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于是我直接问他。
「淑妃的胎怎么样了?」
李沐恩的面色果然严肃了几分。
「已经派人严密监视了,淑妃什么时候生,全看时瑛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
李沐恩抬头又看了我一眼。
「淑妃的那个奸夫,时瑛打算如何处置?」
我的面色冷肃下来。
「留下他与废太子生母勾结的证据,将他俩一起秘密处决了吧。」
不是我故意要让许幽诺与情郎生离死别,事关皇权国体,我不能心慈手软。
12
阿史那博渊被我秘密送回了粟特,他在疏影楼暗卫的帮助下,与太子博恒的人处处针锋相对。
博渊不负众望,在粟特站稳了脚跟,很快便有了与太子博恒一抗之力。
粟特王十二道金牌将博恒从战场上召回时,我正躺在感怀寺的软榻上,疼得死去活来。
李沐恩隔着屏风问我。
「需要我让疏影楼的暗卫把太医绑来吗?」
「滚,」我操起手边的枕头狠狠地砸了过去,「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后在生孩子吗?」
李沐恩丝毫不怜惜我的痛苦,继续阴阳我,「时瑛不如把砸我的力气用在生孩子上,一定事半功倍。」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李沐恩斗嘴了,而且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凡事最怕我认真,我听李沐恩的话专心致志地用力,很快我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我的心气一松,瘫倒在榻上。
李沐恩几步迈入屏风内,为我剪断脐带,将孩子抱起。
「如时瑛所愿,是个男孩。」
李沐恩垂头看了我一眼,语气突然柔和了几分。
「你要抱一抱吗?」
我别开头去,闷声道。
「不用了,我怕抱了会更加舍不得,你快进宫吧。」
李沐恩走后,我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数着更漏,一直数了一时三刻,才见李沐恩抱着孩子回来。
我将写了生辰八字的庚帖放入孩子的襁褓中,对李沐恩道。
「你亲自去一趟粟特,把孩子交给阿史那博渊,告诉博渊,这孩子唤作远游。」
13
大明宫中,此时正是红飞翠舞,鼓乐喧天,庆祝淑妃喜获麟儿。
作为太后,我喜不自胜地从感怀寺赶回宫中,为我的大孙子操持满月酒。
四个月后,李承桓大获全胜,即将凯旋的消息传来,大明宫双喜临门。
李承桓回京时,小皇子已经六个月了。
我从乳娘手中抱过小皇子,指着风尘仆仆的李承桓笑道。
「永业快看,那是父皇。」
永业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学着我的音调,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父皇」。
「他当真叫永业?」
李承桓小心地从我手中接过永业,仔细地端倪永业的脸,「永业他……长得很像母后……」
不知为何,我竟在李承桓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哽咽。
我佯装没有察觉,笑着说道。
「明明是更像陛下。」
李承桓没有反驳,他满脸都是笑,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宦官说道。
「为朕拟旨,立淑妃之子李永业为太子,诏告天下。」
宦官应声退下。李承桓将永业依旧交给奶娘,坐在我的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宫人们已带着永业在院中嬉闹玩耍起来,我被李承桓这样看着,觉得有些不自在,就没话找话地提醒了他一句。
「陛下不去看看淑妃吗?」
李承桓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然后……直接关上了殿门。
殿中骤然黯淡的光线让我有些慌。
「陛……陛下要做什么?永业还在外面?」
李承桓玩味地看我。
「母后以为朕会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你会做什么,毕竟你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干过。
我正紧张地向后缩身,李承桓却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道卷轴,递到了我的眼前。
「淑妃与朕的十一皇叔延平郡王私通,证据确凿,不知母后打算如何处置?」
我大惊失色地打开卷轴扫了一眼,语无伦次地辩解,「宫……宫禁森严,陛下不该相信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
李承桓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母后有父皇亲赐的疏影楼,朕也有自己培植的金鳞卫,母后能查出的事情,朕自然也能查到。」
言下之意是,除了淑妃的事,我这些年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李承桓他都知道……吗。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脑中已完全不能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为许幽诺脱罪。
「……延平郡王已……已于月余前暴毙……也算罪有应得,陛下可否看在……」
「十一皇叔当真是暴毙吗?」
李承桓毫不留情地打断我,语气冷若冰霜。
完了,求情不成,反而将我自己给搭进去了。
今日,李承桓是有备而来。
14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妹妹?」
此时,我反而冷静了下来,打算和李承桓开诚布公。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气愤,开始对李承桓强词夺理。
「你把我妹妹娶进宫,又把她晾在那儿不理不睬,你自己不碰的东西,还不准别人碰吗?李承桓你讲不讲道理?」
这一次,李承桓沉默了许久,我忐忑地看了李承桓一眼,却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极致的哀伤。
我听见李承桓喃喃地说道。
「皇帝的女人,即使皇帝不碰,别人也不能碰。这就是嫁入皇家的规矩,无论是嫁给我,还是嫁给父皇,都一样。」
话毕,李承桓叹了一口气,举步向殿外走去。大约是刚出征归来,他语气颓然,听上去有些疲倦。
「后宫由母后掌管,淑妃的事,还是交给母后处理吧。」
我去储秀宫找许幽诺时,许幽诺已摒退了左右,端坐在正殿的凤椅上等我。
我刚迈入殿门,就听见许幽诺恶鬼般的声传入耳畔。
「是你们杀了十一郎。」
我没有否认,只是袖手站在许幽诺的面前,冷声说道。
「那个男人,狼子野心,妄想谋权篡位,让他以郡王的身份体面下葬,已是我法外开恩了。」
许幽诺依旧目光愤恨地看着我。直到如今,她仍是小儿女心性,对于这些朝堂大事,无动于衷。
我从袖中取出延平郡王与先帝废后往来的书信掷入许幽诺的怀中。
我打算给她最后一击,让她彻底清醒。
「为达目的,延平郡王不止与一名皇族贵妇有染,你不过是其中之一。你还打算为这么个负心薄幸的浪荡子衔恨报仇不成?」
许幽诺双目通红地看了我一眼,一把扯过书信,快速地翻看。
然后我就看见,她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变凉。
最后,许幽诺悲鸣了一声,将手中的信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地。
15
我目光悲悯地看向许幽诺,我们曾是最亲密无间的同胞姐妹,爹爹与娘亲恩爱开明,我们在将军府上无法无天的长大。
那个时候,我们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困锁于这牢笼般的皇宫之中,凄冷寂静地孤独终老。
或许,我可以为幽诺争取一个自由身。
「幽诺,我给你寻个身份,出宫去吧。」
许幽诺茫然地看向我。
「爹爹与娘亲都已经不在了,在这世间,我只剩姐姐一个亲人了,我还能到哪儿去呢?」
我皱了皱眉头。
「陛下已经知道……」
「陛下允我留下。」
我本想说,陛下已经知道她与延平郡王私通之事,皇城之中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许幽诺却打断了我。
我震惊地看向许幽诺,正迎上她灰败的目光。
「陛下告诉我,大明宫需要有我这个泥雕木塑的名位,来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众口。」
「荒唐,为何偏要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许幽诺仪态端庄地坐在凤椅上,眼神却越发木然,「毕竟先皇与陛下选中的人都是我。」
我的心神俱震,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许幽诺却转过脸来,悲悯地看向我。
「我确然一生悲苦,但姐姐又能比我好多少?如我这般无情无爱,或是如姐姐这般爱而不得,我也分不清楚,究竟哪一种更悲惨一些。」
我只觉得心中的悲伤在一瞬间冲破了防线,决堤成海。我待不下去了,转身向殿外仓皇逃去。
许幽诺却扬高了声音在我的身后继续说道。
「永业,一点也不像我。」
我顿住了脚步,不敢回头,许幽诺却不依不饶。
「永业的那双眼睛,简直和姐姐一模一样。」
此时,我已不得不转身,强自镇定地迎上许幽诺的目光。
「我与你是亲姐妹,永业有些像我,也在情理之中。」
许幽诺开始笑,那笑声愈渐疯狂,最后化作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许幽诺哭着问我,我却不能回答,最终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许幽诺却如释重负地瘫倒在了椅子上。
16
又过了十数年,粟特王阿史那博渊病终,年幼的阿史那远游即位。阿史那远游自幼亲汉,刚一即位,就派使臣入京,与大魏结两国之好,承诺百年不起刀兵。
自此,大魏的内忧外患终于彻底结束,从此可以安枕无忧了。
除夕家宴,淑妃身体不适,先行退席。
我与李承桓都很高兴,便多喝了几杯。
李承桓趁着酒兴邀我去凌云阁登高,以示来年的大魏王朝更进一层。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我有些醉,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凌云阁的顶楼攀去,几次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全靠李承桓一路连拖带拽。
我记起一些往事,转过头对李承桓笑。
「我记得上次这么高兴,还是我们将粟特人赶出玉锦关后的第二年除夕。那天我也喝了好多酒,陛下也喝多了。」
「第二日,朝会已经过了两刻钟,掌事太监还到处寻不见陛下。最后好像是在一座废弃的宫苑中,寻见了陛下和淑妃在一起。」
「陛下是不知道,事后,我不止一次听到宫人们在背地里议论,说陛下和淑妃名正言顺,做起事来还要这么偷偷摸摸……每次听到,哀家都要乐好久……」
李承桓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疯言疯语。
「时瑛,我知道那天晚上是你。」
极轻的一句话,仿佛轻而易举就会被扑面地寒风吹散。
我却身形一僵。
那一刻,我甚至不敢去看李承桓的表情。
「皇儿方才说了什么?风雪太大,母后没有听清。」
许久之后,李承桓走上前来,扶住了我的手臂。
「朕方才说,雪天路滑,母后仔细脚下。」
17
在李承桓的搀扶下,我终于站在了凌云阁的顶楼。
极目远眺,风雪之下,是除夕夜的万家灯火,与灯火下的国泰民安。
我想起,十数年前,大魏正值风雨飘摇,我与李承桓从先帝手中接过这千斤重担时,还不过是两个少不更事的纨绔膏粱。
后来,我们在一片黑暗之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从不敢想黑夜的尽头是万丈深渊还是花团锦簇。
我们曾有过无数次地惶恐退缩,只有转过头,看见彼此还在身侧时,才能有继续向前的勇气。
我记得,许久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跪在先帝的病榻前,乞求先帝收回成命。
先帝却告诉我,在这世上,他只相信我一个人,会为了李承桓拼尽所有。
我说我不做太后也可以为李承桓奋不顾身。
先帝问我,若是我不做太后,有朝一日,废太子回京,我将以什么身份杀废太子以正朝纲?
先帝还问我,若是有心人贪图拥立之功,利用废太子与废后的身份,要将承桓拉下皇位,我该以什么身份弹压?
我一时语塞,却又心有不甘,我在想或许求一道先帝遗诏,也可以诛太子杀废后。
先帝却说,大魏如今岌岌可危,总有他预料不到的危机,很多李承桓不便去做的事,需要由我这个太后为他去做。
先帝话至此处,我已心中通透,我与李承桓此生再无夫妻缘分。
可我仍不死心,还想求先帝至少放过许幽诺,我妹妹是无辜的,不该卷入这场政治牺牲之中。
直到如今,我仍记得先帝脸上的无奈与歉意。
先帝说,「时瑛,若是有朝一日,你与承桓情难自制。有幽诺在,你们也好有个遮掩。」
先帝不愧是大魏中兴的一代明主。他临终前所料,最后全部应验。
在先帝的苦心布局之下,我与李承桓拼尽全力,挽大厦于将倾,将大魏王朝重新推入了正轨,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陛下,大魏如今终于海晏河清了。」
而我与李承桓也都老了。
「嗯,是母后福泽深厚。」
李承桓的声音近在咫尺,我的心跳错漏了一拍,这才意识到,他扶在我腰间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隔着厚重的衣衫,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李承桓温厚的掌心一片烧灼。
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李承桓从身后抱住了。
我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他却将我抱得更紧。
18
李承桓没有再进一步,甚至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是恭敬有礼的,仿佛只是在对长辈诉说自己无助彷徨。
「朕时常会觉得累,时常会觉得自己撑不住这万里江山。还好有母后在。」
我不忍心再去推他,只是转回身,回抱住他的肩背,安抚他的无措。
「陛下放心,我会永远与陛下站在一起。」
许久之后,李承桓松开了我,风雪之中,我看见有一丝促狭的笑意从他的唇角滑过。
「刚刚,我看见母后的颈侧有一粒红痣,听相士说,得此痣者,必将大富大贵。」
「那相士说得不错,母后此生的确富贵已极。」
我转过头,目光越过枷锁牢笼般层层叠叠的宫院,看向愈渐澄澈的天际。
我依稀记得很久之前,李承桓曾对我许下过相守一生的誓言。
而如今,我与李承桓势必要在这皇城之中相守一生,却是以另一种形式。
这样,似乎也不错。
番外(李承桓视角)
时瑛告诉我,她要给孩子起名为「永业」时,我就知道,她怀的孩子是我的。
我记得那是将粟特人赶出玉锦关后的第二年除夕。
家宴上,我和时瑛都喝得有些多,隔着桌案,我看到时瑛水光欲滴的双眸,那个时候我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我想一个人去偏殿歇会儿,没让内侍跟着,不想却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小时候曾住过的宫苑。
自母妃去后,这座宫苑荒废了许久,我推开殿门,想去看看小时候时瑛送我的风筝还在不在。
可是酒劲上头,脚步虚浮,我最后一个踉跄坐到在了殿中的竹榻上。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时瑛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坐在竹榻上。
然后我就看见,时瑛从殿门口探入一个小脑袋,笑嘻嘻地问我要不要一起放风筝。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殿门,仿佛这样时瑛就能像儿时一样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约是我的祈望太过强烈,上天垂怜我,须臾之后,我真的看见时瑛推门而入。
时瑛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我,她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走。
这一次我却不想再放手。
我几步迈到时瑛的身侧,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时瑛在我的怀中激烈地挣扎起来。她以为我认错了人,却不敢高声喊,只能压低了声提醒我。
「陛下喝醉了,我是你的母后。」
「母后」两个字绷断了我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我讨厌这个称谓,讨厌时瑛在我面前故作老成地自称「母后」。
我不管不顾地吻住了时瑛,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我将时瑛抱到竹榻上时,时瑛仍在反抗。她这样激烈地拒绝我,让我觉得委屈。
于是,我钳制住她的双手,在她的耳畔低声蛊惑。
「时瑛,你不能不要我。」
然后我就看见时瑛哭了,她的脸上全是泪水。看到时瑛的眼泪时,我曾有过短暂的清醒。
可下一刻,当时瑛哭着主动吻住我时,我便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地占有了她。
次日清晨,掌事太监捧着朝服找到我时,时瑛已不在身边。竹榻上躺着的,是衣衫不整,一脸蒙圈的许幽诺。
掌事太监手忙脚乱地叫人去找起居郎,又去储秀宫唤人伺候淑妃起身。
我的目光在许幽诺的颈侧扫了一眼,只这一眼,我就知道,昨晚上的人绝不会是许幽诺。
我确实醉得厉害,有好多次,都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但我清楚地记得,在爱欲浓烈之时,身下之人颈侧的那粒红痣,嫣红欲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