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枪》是一部由高朋执导,祖峰、秦海璐领衔主演的电影,获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艺术贡献奖。该片讲述了二十世纪末的东北,工厂保卫科干事顾学兵捍卫内心底线,对峙盗窃分子的故事。
01
人枪合一的隐喻内涵
“枪”作为影片的核心意象贯穿影片始终,从“做枪”到“开枪”,枪与人的共存关系下顾学兵的转变,体现出人在困境之下的无奈选择。《老枪》里作为曾经的射击冠军,枪几乎成为跟顾学兵绑定的外置器官。手工制造一把枪,是他退役后的黯淡生活里,唯一能让他感到自己是“完整的人”的方式。
平时的他是残缺的:退役之后,顾学兵就被查出了耳聋,并没有严重到影响生活,只是偶尔会进入一种模糊外界声音的朦胧状态,可见是内心残缺的直接外化。面对暧昧的女人小金,他也止乎于礼,小金不时会邀请他“进家来坐坐”,他总是局促退避,从未答应,回去后也只是在狭小屋子里做枪,边听着电视里射击比赛的解说,仿佛这个时刻才回到了一个松弛的“人”的状态。
包括这把枪本身,顾学兵做的也是适合自己把握的尺寸,在做好后,他曾拿起枪摆出一个射击姿势,那个镜头里,枪跟他完全合为一体。顾学兵最后开枪源于希望的破灭,当顾学兵目睹耿晓军走向悲剧下场时,他意识到这份希望,这种改变未来的可能性,面临被掐灭,他再也无法逃避和退让了,再退让只会越来越糟。他从耿晓军那里拿回枪,装上了子弹,回到了曾经射击手的身份,就像回到了当初荣耀的时候。
02
失落时代的生活群像
《老枪》将重点对准时代,展现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普通人,体现他们的创伤和阵痛,角色在面对两难境地的时候纷纷做出自己的选择,于人性的幽微中构建出一副复杂的众生相。从射击界的天之骄子,到时代弃子,顾学兵自己其实就是当时整个东北的缩影,面对无法撼动更改的裂变,只能在迷茫中无力妥协。工友大雷想边看娱乐节目边吃一顿锅包肉,工友刚子想把钱留给孩子,尽管这些钱来得并不正当。
谈及未来时,大家哑然失笑,只想把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而对于工友老田来说,他有一个更大的愿望:为残疾的妻子买假腿。为此,原本正直的他,选择铤而走险,依附黑道,把枪对准了曾经最信赖的人。金雨佳为生计奔波、为儿子操心、为自我争取,是一位积极顺应时代的人。工厂停了就去做餐饮,钱不够就跟老板商量先付一半,甚至连去歌厅卖酒都大方直接。正是这名小镇女性的率性干练,补全了东北下岗潮中失落感的另一面,还原那个时代下另一部分人的心理。
少年们也有自己的坚持。马二勇的父亲因公去世,工厂说好了会给赔偿却一直拒发,他便和兄弟一次次到工厂偷东西。马二勇所代表的一帮人,补全了少年耿晓军原本缺位的情感,也正因此,无论顾学兵如何阻拦,都拦不下晓军的兄弟义气。因为情感陪伴,也是这些年轻人们所渴望的日常。厂长会默许手下偷卖机器,只为从中换取钞票,为一整个工厂的职员们发放口粮。虽然看似热闹的四十周年厂庆很可笑,虽然主任双关的夸赞“厂长,你也是这节目的编剧”很讽刺,但这位领导的希望,也只是希望整个厂子的人能顺利地过下去。
03
东北叙事的视角创新
近年来,以东北为背景的创作题材在市场上备受瞩目,层出不穷的影视作品,《漫长的季节》《平原上的火焰》等,无不引发热切关注。《老枪》也将目光聚焦于东北,但不同于以往的幽默乐观形象,或者悬疑叙事下的阴冷黑暗,我们在其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对失落的呈现,和对希望的渴望。《老枪》则着重刻画人物的内心挣扎与时代的冲突。在一个物质条件匮乏的环境中,坚守保卫科职责的理想沦为笑话;本该是学习和成长的年纪,却因命运的不公而愤怒,选择了混日子、当小偷;为了养家糊口,做小本买卖的母亲被迫进入风流场所销售酒水、保卫科的要员甚至加入黑帮进行违法交易。通过东北这一背景,揭示了历史洪流中普通人所面临的困境。
《老枪》中创作者们更多的是把带有东北背景下的小人物故事具体化,将一个地方性的社会困境推向全国观众,从而触动更多人对东北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理解和反思。东北的故事不仅仅是地区性的创作,更是一种代号,是创作者们用这个区域特有的历史创伤传达出一种共同的社会痛苦。东北的独特性不只存在于地理和经济,而是文化上的一种集体记忆。人们爱看这类故事,是因为在“东北叙事”里,常能看到集体主义文化中个体的挣扎、强烈的家庭纽带,以及粗粝但真挚的人性。
命运的子弹已经上膛,在奔涌向前的时间车轮中,我们似乎总是焦虑地奔跑,试图躲避那颗无形的子弹,不妨提醒自己:往前看,未来一定比现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