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托马斯-穆勒创造历史的时刻到来时，他以只有托马斯-穆勒才能做到的方式庆祝了这一时刻。

他替补上场，第710次代表拜仁慕尼黑出场，是俱乐部历史上出场次数最多的球员，他第一次触球就将球从空中勾下来顺带过人，第二次触球就劲射攻破弗赖堡球门。

右脚，左脚，进球。比赛结束，2-0。穆勒一如既往地挥拳庆祝，脸上洋溢着熟悉的激情。

2008年8月，穆勒首次代表拜仁出场。当时比特币尚未发明，奥巴马首次当选美国总统。从那时起，拜仁已经参加了821场比赛，而穆勒——算上上周末对阵基尔的比赛——已经在其中711场比赛里出场。

这是超长的待机时间。塞普-迈尔是拜仁队史上最伟大的门将之一，穆勒超越了他的纪录。卡恩目前在该榜单上排名第3。伟大的盖德-穆勒为拜仁出场613次。而托马斯-穆勒曾在10位正式主教练麾下效力，在这家以动荡著称的俱乐部中，穆勒的经历太丰富了。

这使他成为足球运动的“濒危动物”之一，但他也是最不像球星的球星和最难以破解的谜团之一。

有多少球员能与众不同地创造自己的角色？这份名单并不长。

2011年，22岁的穆勒加入了这个名单。当时，他已经赢得了德甲冠军和德国背冠军，随国家队参加过世界杯，并在2010年南非世界杯上荣膺金靴奖。

按照大多数标准，他已是巨星，但他的身份——最持久的身份——来自于2011年1月他接受安德烈亚斯-布尔克特采访时说的一段话，当时全世界都还在试图定义这位身材瘦削、腿长却不断进球的前锋。

“很难将你的风格与其他球员的风格进行比较。你知道哪位球员像你吗？”布尔克特问道。

“不，”穆勒回答，“我很独特。有些盘带高手有相似之处，有些前锋也是，但我是什么风格呢？”

“是的，穆勒是什么风格？”

“嗯。前锋？是的，我是‘Raumdeuter（空间猎食者）’。这名字不错，对吧？”

这名字确实不错，非常完美，甚至被写入了足球游戏的技术词汇，并通过《FM》系列渗透到主流市场。13年后，布尔克特仍对穆勒如此简洁地描述自己感到震惊。

“当时，每个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布尔克特，“我们不得不努力寻找一种表达方式。我想记得我们当时是在多哈的一家酒店里，他根本没有准备好接受采访。但这个词——Raumdeuter——他以前从未说过，翻译成英语的方式也很困难，但对他来说却是完美的。”

布尔克特已不再是一名记者。如今，他在拜仁篮球部门工作，在我们谈话之前，他已经多年没有读过他对穆勒的采访了。当他读到这篇采访时，才意识到它的主题变化是如此之小。

“现在再读这篇访谈，感觉很奇妙，因为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布尔克特说“我记得我去年冬天见过托马斯，他是那么开朗和友好。这13年来，他一点都没变。我在《南德意志报》当了12年记者，认识了很多体育界的顶级人物。我只想拿他与德克-诺维茨基作比较。德克也没有改变。托马斯与当今的足球泡沫完全相反。他不会开着法拉利炫耀，他穿着正常……真的，他可能就像你的邻居。”

这并不令人意外。2010年世界杯上，穆勒在对阵英格兰队的比赛中梅开二度，一举成名。赛后接受采访时，他对着镜头憨笑，并向家乡的祖父母问好。他是一个站在世界之巅的年轻男孩，当时看起来，这只是他本性的悄然流露，之后他那训练有素的外表永远掩盖了这一面。

事实并非如此。穆勒从来没变过，显然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他绝对是我带过的最聪明的球员之一。”

海科-沃格尔在拜仁足校工作了10年，带过欧洲足坛许多最优秀的一批球员，其中包括胡梅尔斯、拉姆、托尼-克罗斯和阿拉巴。

他对穆勒的足球成长经历的看法有助于解释这位35岁的球员为何能在足球场上如此持久，并能在不同的时代都能保持活力。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才12岁，”沃格尔说，“那是在他来到拜仁之前，他正在为家乡球队参加一项青年锦标赛。他踢得很好，所以我们问他：‘你想来我们这里踢球吗？’”

“当他进入U-15梯队时，我是他的教练。我认为那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期，因为我们非常成功。我们在拜仁的理念是让小球员跳级赛。我们让U-15球员参加U-17比赛。这难度很大，但我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理念。

“我们有很多出色的球员。他们的速度并不快，运动能力也并不出众，但他们拥有良好的心态和非很高的球商。”

年龄上的差异——以及年轻球员所面临的身体劣势——使得球商变得尤为重要；需要更快地思考，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案，应对身体上的缺陷。偶尔，年长的球员也会不厌其烦地粗暴对待年轻的拜仁前锋。

在一些人看来，穆勒是一名凶猛的球员，他的特点是敢于对抗、敢于胜利。现在看他，就像他在赢得一切足球荣誉之前一样，他仍在努力拼搏，毫无疑问，在某种程度上，他是靠意志力保持在这项运动的顶峰。运气也很重要，因为他避免了严重的伤病，也很少缺席比赛。

但他也不会变，其品质与现代潮流格格不入。他的速度不是特别快，技术也不是特别好，力量也不是特别大，但他却经常能率先抢到球，或者最快预判到比赛的走势。他不会在球场上大肆抢截，也不会踢得十分精妙，但在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他却能成为欧洲足坛最出色的创造者之一。

莱万为拜仁攻入了344个进球，其中54个由穆勒助攻。我们很容易将这一数据归功于前者的终结能力，但这是错误的。在2022-23赛季，也就是莱万转投巴萨之后的那个赛季，据FBref统计，穆勒每90分钟的预期助攻（0.38）、传球进入对手禁区数（2.00）、关键传球数（2.16）和向前突进传球数（4.76）在德甲都能排进前1%。

要想不落俗套地解释穆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穆勒了解比赛中的漏洞所在，他是混乱中的冷静者。穆勒的这种能力和感觉有一部分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但也是拜仁从小培养的，而且据沃格尔说，在训练环境中的挑战也鼓励了他。

这位前拜仁青训教练说：“我们在训练中总是限制触球次数。我们会用一次触球、两次触球或三次触球，然后再用一次触球。这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一切都在变化。我们也会移动球门，或者只踢一个球门，甚至三个球门。”

“我们有混合分组对抗，2v2、3v1、2v3。这些都是培养球商——让球员变得聪明——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身体来应对这种情况，你就必须有足够的智慧。”

要想精神饱满，还需要在球场外保持稳定，这一点穆勒也具备。沃格尔说：

“他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他的家庭。

“我喜欢他的父亲（名叫盖德，但不是前拜仁和德国球星）。对于一名成长中的球员来说，有这样一位父亲非常重要。他总是在背后支持托马斯。这意味着托马斯必须学会自己处理遇到的所有情况。无论他是踢球还是不踢球——诸如此类的事情。他知道家人一直在身边，但在那些时刻，他是孤独的。

“然后，每个赛季结束后，他的父亲都会与某位教练或我进行交流。赛季结束后，他会问我：‘你觉得他本赛季进步如何？还行吗？还行吗？他还能改进什么吗？”

从范加尔到海因克斯，从瓜迪奥拉到弗里克，穆勒对这些教练如此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穆勒就像一个不畏变化、乐于靠智慧生存的足球运动员，不分阵型和理念，一直能踢好。

这种适应能力似乎赋予了他特殊的地位。没有人说穆勒的坏话。对手的球迷可能会羡慕他收集的奖杯，拜仁的成功也会激起很多怨恨，但尽管他是拜仁慕尼黑如此明显的统治象征，却很少有人对他产生怨恨。

怎么会这样呢？

为《南德意志报》报道德国足球的托马斯-赫纳认为：

“托马斯-穆勒一点也不像职业球员，他自己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也能以此为乐。他是一个真正的弱者，却能成为德国足球史上最成功的球员之一。这样的故事让他非常有趣，但他也能很好地表达自己，他是一个非常风趣、真实的人。如果他不是一名非常成功的足球运动员，你可以想象他是一名机械师或类似的职业。他从来没有表现得像个明星。”

沃格尔也这么认为：“托马斯-穆勒就是托马斯-穆勒。有时，你会看到球员扮演其他角色——你会看到他们在镜头前表演——但托马斯不会这么做。他从不这样，他没有那样的不安全感，他也不是演员。他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