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个小甜心(第六章

念桃谈小说 2024-04-18 00:24:48
关于华冰玉的流言消散后,祁建德很是生了一段时间的气。不过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居然能忍下心头之恨,准备了厚礼,带着庆王妃去了成王府,忍气吞声地给华冰玉赔礼道歉。 华冰玉知道宫里都在盯着这件事,只能见好就收,和和气气地接受了庆王夫妇的道歉。 双方维持了表面上的和气,不过祁建德在朝堂上依旧比较张扬,仿佛什么都不怕了一样。 在这之后,祁睿展跟华冰玉过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日子。祁睿展每天认认真真地去上朝办公,华冰玉在王府打点一切,空闲的时候两人会一同游园踏青。 日子仿佛箭一般蹿了过去,华冰玉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万婶替她着急,接连去庙里求了几个灵符,让她贴身佩戴。 每次去宫里请安,太后跟皇后虽然不说什么,但从她们俩的表情也能看得出来,她们也在着急。 华冰玉看了好几个名医,都说她的身子没有问题,也不需要进补,只要给点耐性,孩子自然就会有的。“乳母,既然我没有问题,会不会是殿下……”华冰玉没继续往下说下去,只是皱着眉头看向万婶。 万婶吓了一跳,赶紧跳出门外左右看了看,见到处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我的娘娘!这种话可不是乱说的!要是被别人听到,传到宫里,能有好果子吃吗?” 华冰玉放下手里的账册,低声道:“我还是觉得不妥……可惜祁睿展连伤风感冒都很少,要不然,就能找个名医给他也看一看了。” “宫里每个月不都有御医来请平安脉吗?要是有事儿,御医早就说了。”万婶轻轻道。 “乳母,你不懂,宫里的御医都是他们祁家的人。就算祁睿展有什么毛病,御医怎么会说出来呢?”华冰玉说,“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去宫里,被庆王妃好好嘲笑了一番,说我要是不能生,就赶紧给成王纳几个侧妃。太子妃在旁边听着,居然也是一脸赞同的样子。我的肚子要是再没有动静,只怕皇后跟太后也要催促了。” 万婶说:“依我看,娘娘还是太着急了。娘娘嫁进来也不过半年,当年你娘跟你爹成了亲,也是大半年后才怀上你大哥的。文王妃不也是进门后两年才生了一个女儿吗?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我是不着急,可总有人替我着急啊。”华冰玉说到这里,表情忽然一变,立刻换了话题,轻声细语道,“乳母,我看园子里的花开得正艳,你叫人帮我摘一点儿花瓣,我好给殿下做几个香囊。” 万婶转了转眼珠子,大声道:“娘娘要亲手给殿下做香囊?可是为了殿下的生辰?” 正说着话,李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闻言不免笑了起来,她说:“我正想跟娘娘说,后日就是咱们殿下的生辰了。不是整生辰,不用做寿,不过家里总是要过一过的。何况,这是娘娘进门后赶上殿下的第一个生辰,您要是亲手做个礼物送给殿下,殿下肯定会很高兴的。” 华冰玉点头道:“我针线活一般,不过是做点东西,聊表心意罢了。” 李嬷嬷笑得很开心:“只要是娘娘做的东西,殿下一定会喜欢的。不过后日是大朝会,殿下恐怕会很晚回来。” “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一些殿下喜欢的菜肴,从梨园请个小班子回来唱几出戏。”华冰玉想了想,“记得把他们家最红的那个小旦请过来,殿下以前就爱听她唱戏。虽说是小生辰,不过热闹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要不要把太子殿下跟文王殿下也请过来?”李嬷嬷又问道。 华冰玉摇摇头,道:“算了,你都说这是我进门后赶上殿下的头一个生辰,我呀,想单独帮殿下庆祝。” 李嬷嬷眼睛一亮,露出一脸赞许的表情:“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到了祁睿展生辰那日,他早早就醒来,打着哈欠从被窝里钻出来,低声道:“真不想起来啊。” 华冰玉轻笑一声,自己也坐了起来,帮他捏了捏后脑勺的几个穴位,祁睿展立刻精神了不少。 “你这一招真有效,百试百灵!”祁睿展说,“今天我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说不得要到下午才回来的。”华冰玉说:“回来晚没关系,不过你今天一定要回来吃晚饭。” “为什么呀?” “我今天想跟你一起吃晚饭,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华冰玉柔声道。 祁睿展心头一暖,伸手把华冰玉抱住,在她的肩头亲了几口:“我又不想出去了……” 像他们这样亲密的夫妇,在整个京城还是比较罕见的。 比如太子夫妇,他们各有自己的院子和卧房,太子每逢初一、十五才会去太子妃的院子里歇下。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太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过夜的,至于剩下的一半时间,则平均分给了其他侧室。 当然了,像太子府这样雨露均沾的情形也是比较少的。三殿下那边因为双生子的关系,这几年祁睿先跟文王妃的感情比较好,所以他一个月总有十个晚上是在正妃的房里过夜的。可就算他们感情好成这样,祁睿先也经常会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单独歇下。这种情形才是贵族里常见的夫妇相处模式。 但华冰玉自打进府后,祁睿展就没在自己的院子里住过一次,每天晚上都是在王妃的院子里歇下的。哪怕是华冰玉身上不方便的那几天,祁睿展也会赖下不走,非说要帮她暖手暖脚。 祁睿展对她如此,华冰玉也不是不领情的。如果说之前是为了巩固地位才想生孩子,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想拥有一个跟祁睿展共同的血脉。 两个人亲昵了好一会儿,华冰玉到底还是把祁睿展赶出卧房了。 等他换好朝服出了府,华冰玉就拍拍手,道:“好了,都布置起来吧!” “是!” 众人领了命,忙不迭地布置起王府来了。 天气正暖和,唱戏的地方就设在王府的后花园里。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把各种彩带绑在树上,又挂上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用上的琉璃花灯。 华冰玉的香囊还没做好,她草草吃了一点儿早饭,就一直在急急忙忙地赶工。 “娘娘,这针脚也太粗陋了。”万婶小声说,“这怎么拿得出手呢?” 华冰玉说:“没事儿,送给他做个念想就好,也不会让他戴出去的。” 万婶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就殿下那个性子,就算再怎么难看,他也会戴出去吧。”华冰玉愣了一下,叹口气道:“那也没办法了,我的针线活只有这个水平了。” 祁睿展一直在外面忙到未时末才回来,他下了马车,也懒得坐软轿,就急匆匆地朝后院奔去。 这一路走过去,祁睿展觉得景色不太对劲。 “今儿是什么节日吗?”祁睿展问,“怎么到处张灯结彩的?” 秦山凑了过去,笑嘻嘻地说道:“今儿不是什么节日,不过却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祁睿展伸手拍了一下秦山的后背,“卖什么关子呀?快说!怎么回事?” “属下可不敢说,殿下还是亲自去问娘娘吧。”秦山笑着躲开了。 祁睿展干脆跑了起来,他一口气跑到华冰玉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喊了起来:“冰玉!我回来了!” 华冰玉从屋内款款走出,冲着院子里的祁睿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轻轻行了一个礼,柔声道:“臣妾恭迎殿下,愿殿下身体康健,千岁无忧。” 祁睿展一愣,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咦?今儿是我的生辰?”“可不是吗?难道殿下自己不记得了?”华冰玉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也不怪祁睿展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大宁国皇室并不铺张浪费,每年皇帝、皇太后、皇后的生辰才会举办宴席。 华冰玉今天穿了一条款式新颖的裙子,是北疆那边的风格,颜色鲜艳,裙摆极大,走动时会轻轻转起来,像极了伞盖儿。她的满头乌发也编成了辫子,化着边关那边的妆容,乍一看上去,还是当年在边关骑马疾行的那个飒爽少女,明艳动人。 祁睿展非常喜欢华冰玉的这身打扮,他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儿。 “你穿成这样,是专门给我过生辰的吗?”祁睿展也不管旁边净是下人,直接在华冰玉的嘴角亲了一口。 华冰玉轻笑点头:“是啊,殿下还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我几乎能想象出当年你在边关是何等的耀眼夺目了!”祁睿展哈哈大笑,“穿这裙子,是不是得去骑马才有趣?” 华冰玉说:“骑马也可以,不过殿下要先收了我的贺礼。” “还有礼物?”祁睿展惊喜地瞪大了双眼。 华冰玉从怀里摸出那个针线粗陋的香囊,笑着说:“这是我做的香囊,不过针脚不太好,殿下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 “不嫌弃,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了!这可是你亲手做给我的东西呢!我得好好收着!”祁睿展如获至宝,把那个不算太好看的香囊认认真真地反复打量,然后夸赞道,“上面还有我跟你的名字呢!这一看就是我的东西,好!非常好!我真是太喜欢这个贺礼了!冰玉,谢谢你!” 华冰玉也没想到祁睿展会这么高兴,早知道他会如此欢喜,她就应该提前做准备,好好给他做一个的。 祁睿展小心翼翼地把香囊放在了怀里,华冰玉一脸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我还准备了第二个礼物,殿下应该也会喜欢的。” “是什么?”祁睿展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堂堂一个成王,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 “请殿下跟我一起过去。”华冰玉拉住他的手,朝后花园那边走去了。 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在花园里准备好了,等祁睿展跟华冰玉走进花园,下人们给了一个手势,戏班子就开始表演起来了。 “咦?你还请了戏班子?”祁睿展爽朗大笑,“这倒真是看大戏,过大寿了!” 两人手拉手在临时搭好的戏台子前坐下,祁睿展开开心心地听了两出戏,眉眼之间的喜悦都快飞出来了。 听戏听到一半,华冰玉看看天色,借口去净手,带着万婶悄悄去了小厨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来,身后跟着端着红托盘的万婶。 “殿下,我对京城的习俗不太明白,但听说你们过生辰都要吃长寿面,我便跟着厨子给你做了一碗。”华冰玉轻声道,“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要是不好吃,就随便吃两口,图个吉利就好。” 祁睿展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还给我做了长寿面?” 华冰玉笑着说:“这是我头一回给你过生辰,可你什么都有,我就想着要给你准备三样礼物,至少在数量上占个优势。这第一样呢,是我做的香囊;第二样是请来的戏班子,图个热闹;至于第三样,就是这碗长寿面了。” 祁睿展大步上前,一把将华冰玉抱在怀里,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华冰玉能清楚地听到祁睿展胸膛里怦怦作响的心跳声,跳得特别快。 好一会儿,他才道:“冰玉,我真的太高兴了,谢谢你。” “我们是夫妇,这有什么好谢的?好了,你快坐下来,把长寿面吃了吧,一会儿汤都干了。”华冰玉道。 祁睿展跟个小孩子一样,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万婶把长寿面放下,就轻轻退到一边。 面就是普通的手擀面,汤底是厨子熬了半天的鸡汤,华冰玉不常下厨,但做一碗面还是比较称手的。 除了面条,她还煮了青菜、香菇、鸡蛋,最后撒上一点儿葱花儿,既好看又好吃。 因为怕祁睿展觉得清淡,还配了几道厨子做的小菜。 祁睿展一口气把长寿面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他对此赞不绝口:“冰玉,你的手艺太好了!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下厨!” 华冰玉笑着说:“我可不会下厨,最多也就是煮一点儿面、煮一点儿粥什么的,你要我正正经经地做几道菜,那我可是不会的。不过烤鸡、烤鱼我却拿手,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哥哥们在外头烤东西吃。” “我也想吃。”祁睿展拉住华冰玉的手,眼巴巴地说道。 “那下回你休沐的时候,我们去郊外逛逛,顺便烤些东西给你尝尝。”华冰玉说,“在府里也能烤,不过烟气太大,到底不雅,还是去郊外吧。” “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咱们去郊外!” 天黑后,祁睿展跟华冰玉并排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看星星。两人身上盖着一条毛绒披风,在披风下面手牵手,脸上像孩子似的挂着天真的笑容。 “冰玉,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就应了一句话?”祁睿展忽然道。 华冰玉轻轻地歪过头去:“什么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咱们这样的,肯定有很多人羡慕的。” 华冰玉轻轻一笑:“咱们屋里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去给旁人知道了。”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祁睿展每天晚上都跟她同床共枕,估计京城的贵妇们全都要炸锅了。华冰玉可不傻,她才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呢。 当天晚上,两个人自然是又一起去沐浴再一起睡下。只看华冰玉第二天起迟了一个时辰,其中的甜蜜多情就自然不用多说。 因为这场生辰,原本就蜜里调油的两个人更是亲昵。 这一天,两人又在屋内缠绵良久,直到尽兴才出了屋子。下人们等他们出来了,才默默进去收拾屋子,又打了水给他们洗漱。 祁睿展拉着华冰玉朝饭厅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晚上吃什么?” 李嬷嬷跟在后头,笑着说:“今儿风大,吹得人不太舒服,娘娘早就说了,让小厨房做些涮锅子,好叫王爷暖暖身子。” 祁睿展心头一暖,他侧过头,含情脉脉地盯着华冰玉的双眼,轻声道:“还是你心疼我。” 华冰玉笑着点点头:“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她才十岁出头的时候,她娘就跟她说了,自己的男人要自己疼,可千万别只懂得一味索取。 两人亲亲密密地到了小饭厅,丫鬟们已经把菜肴摆满了一张桌子。正中间是一个小炭炉,炉子上摆着一口精致的小铜锅,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传来诱人的香气。 “咦?这香气倒是别致,似乎有很多香料?”祁睿展好奇地问道。 华冰玉说:“殿下果然厉害,这是我从西北那边学来的涮锅子。汤底里面加了十来种香料,吃后浑身热乎,可以强身健体。在西北那边,大家都吃这种涮锅子,跟京城味道不大相同,殿下可以尝一尝,美味极了。” 祁睿展笑着说:“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说着,他就拉着华冰玉一起在桌前坐下。万婶很熟练地走上前来,开始帮他们涮菜。刚刚下了一些新鲜羊肉条下去,忽然有人来报,说太子殿下到了。 祁睿展一愣:“大皇兄怎么来了?不是刚刚才分开吗?快请他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太子殿下大踏步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常服和金黄色的斗篷,一进来就吸吸鼻子,“在吃什么呢?怎么这么香?” “冰玉让下人们做的涮锅子,大皇兄吃了吗?要不要一起用?” “也好,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吧。对了,让下人们都下去吧。”太子殿下淡淡道。 华冰玉站起来给太子殿下行了礼,便要跟下人们一起出去,太子殿下却道:“弟妹无须出去,也想让你一起听听这事儿。”“是。”华冰玉便留了下来,心中满是疑惑。太子殿下偶尔也会来成王府,可谈公事的时候从来都是避着女眷的。 “大皇兄,出什么事了?咱们不是刚刚还在一起吗?怎么突然又找过来了?”祁睿展拉着华冰玉重新坐下,非常不解地问道。 “出大事了。你离开了没一会儿,父皇就收到一封密报。之前因为江南官场的重大舞弊事件,父皇私下派过去的巡察使居然被人杀了,而且是在青楼被杀的。父皇龙颜大怒,立即派大学士邢肇为钦差大臣,明日就启程去江南查舞弊大案。”太子殿下眉头深锁,显然非常忧心。 “居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记得之前派过去的巡察使,不是方四屏那个老头吗?他都六十五岁的人了,在京城也一向不沾风尘之事,怎么会跑去青楼?江南那边的人,当我们是傻子吗?”祁睿展一拍桌子,愤怒不已。 大约是怕华冰玉听不明白,太子殿下又把江南官场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江南一带是整个大宁国最富庶的地方之一,那里的富户,就连京城一带也未必比得上。也因为江南富庶,所以派去那里的官员总是精挑细选,生怕他们在那里染上了不好的习惯,进行贪腐之事。 可越是防什么,就越会来什么,这次江南官场上上下下都被牵连其中。 几个月前,皇上收到了一封密报,说江南一带买官卖官非常严重,不少清廉奉公的好官被上级巧立名目、设计陷害。等他们干不下去了辞官离开,这些官位就会被高价卖出去。 至于卖官所得的钱,都被上级的官员层层贪墨,上至巡抚,下至知州,整个江南官场这几年来几乎没有清白之人。而低位官员只能战战兢兢、随波逐流,有那看不过眼的,也曾上报过几次。可不但没有上报成功,反而自己被夺官下狱。 这次送密报的人走了不同的途径,从武官那边入手,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这封密报送到了皇上的手里。 皇上初时是不信的,但这封密报是血书,不管皇上信不信,他都派了一个巡察使下去查证。可巡察使下了江南,却惨死在烟花之地。皇上这才勃然大怒,也确定江南确实有问题。 大学士邢肇出身世家,家族根基深厚,从祖父到侄子,这一门几乎都是当官的。所以他一不缺钱,二不怕其他官员的打压,加上他本人性子耿直,所以皇上才会挑了他去查。 官场上出了这么大这么多的蛀虫,朝廷是不可能不管的。但这事儿牵连甚广,就算邢肇去了,未必不会出事。 太子殿下说:“父皇的意思是,派邢肇在明面上查,而小七你则在暗地里查。双管齐下,必能查到名目。” 祁睿展一愣:“父皇让我去江南?”“正是。”太子说,“原本,我是想自己过去的,可父皇说我身为储君,不可亲自涉险。我原本想让老三过去,但父皇却说让你去。” 华冰玉立刻明白过来了,道:“父皇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家殿下装作游山玩水的样子,带着家眷一起同下江南,方可不引人怀疑?” 所以太子殿下才会留下她一起议事,因为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太子看了一眼华冰玉,露出赞赏之色:“不愧是七弟妹,果真睿智过人,父皇正是这个意思。小七每年都要往外跑一跑,前年去了岭南,去年去了蜀地。现在刚好是春天,这个时候带着王妃去江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加上他这些年纨绔王爷的名声传得甚远,那边的人很难怀疑到他身上。” 祁睿展听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高兴的是,皇上终于要派他去干大事了!不高兴的是,他都努力好几个月了,结果世人还是把他当成一个胡闹的纨绔。那他这段时日的坚持和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吗? 华冰玉现在对祁睿展非常了解,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悄悄地伸过手去,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了祁睿展的腿上,然后轻轻按了几下。 祁睿展扭过头来,华冰玉笑着说:“殿下,我常年待在边关,对于江南风情一直非常神往。这次父皇让你带着家眷一起过去,想必也是为了我着想呢。” 太子附和道:“正是如此,弟妹说得没错。父皇也说了,弟妹在边关苦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跟着小七出去游山玩水一番了。”祁睿展一听这话,复又高兴起来,他说:“吃喝玩乐这种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一定让冰玉玩得痛快。” 太子捂着嘴巴轻笑了一下,道:“玩归玩,案子也要好好查,尤其要保护好邢肇。邢肇这人聪明睿智、学识渊博,可他是个不怕死的人,容易跟人硬碰硬。江南那边水太深,连方四屏那样的老江湖都中了招,你们更要小心谨慎。虽说你是去玩儿的,可那边若是有老二的人在,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祁睿展说:“大皇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这事儿,邢肇在面上不好查的,我都可以在私底下查一下。你说那边有老二的人,可那边没有我们的人吗?” 太子微微皱起眉头,表情凝重:“那边怎么会没有我们的人呢?可我现在觉得,那些人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都没有报给我,那些人,你觉得还能信吗?” 祁睿展也陷入了沉默中,好一会儿,他才说:“大哥,这些年,我真是太没用了。我在朝中没有积累任何根基和人脉,手边唯一可用的人,还是当年你们帮我物色的。” 祁睿展说的是秦山,当年是皇后跟太子亲自挑选了人交给他的。秦山这人能文能武,除了出身不太好,以他的本事,要是出去做官一定前途无量,断断不会只是一个正五品的王府长史司。 以前,祁睿展不懂事,还觉得自己对秦山挺好的。现在突然开窍了,方才明白秦山对他的衷心,自己也挺内疚的。 太子殿下欣慰极了,他拍了拍小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是真的成熟了。这次出去,你带着秦山,我倒是放心的。不过弟妹那边……” 华冰玉又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轻声道:“大皇兄请放心,我的人自然也是全都带出去的。另外,江南指挥使安大人其实是我的亲舅父。我这次过去,刚好也可以探望一下他。” 其实,这也是皇上派祁睿展过去的用意之一。大宁国向来文武分得很清楚,举报之人也说了,买卖出去的都是文官官职,想必跟武官没有太大关系。 皇上虽然想查出真相,还江南官场一个清白,但更在意祁睿展的安危。华冰玉有个指挥使的亲舅父在那边,怎么也能护住祁睿展夫妇二人了。 祁睿展一愣:“咦?岳母大人不是姓万吗?” 华冰玉解释道:“我娘出生的时候,算命的说她八字太弱,要过继给别人才能养得活。当时安家跟万家世代交好,我娘就被过继给了万家做女儿。所以外人都不知道其实安大人才是我的亲舅父,我嫁过来的时候,他还给我添过嫁妆呢。” 其实,太子也是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他这才明白皇上一定要让祁睿展娶华冰玉的用意。 她的背后除了华家,还有安家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依靠。有这么一个媳妇儿在,祁睿展又怎会不安全呢? 要是年轻上七八岁,太子可能还会嫉妒皇上对祁睿展的宠爱呢。这是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在手心送给他了,还唯恐他不高兴。 好在太子早就明白,也正是因为祁睿展永远不会成为继承人,所以皇上才会对他格外偏爱一些。至于皇上对他这个继承人,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祁睿展一听这事儿,不由得高兴起来,道:“那就好了,有自己人在那边,怎么都放心些。大哥你也不用担心了,就算去了那边,也有人保护我们的。” 太子笑了笑,道:“父皇还安排了几个御前侍卫,也会悄悄随你一起出行。这一趟凶险万分,不管查不查得到真相,你务必要安全归来。” “大哥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祁睿展拍了拍胸膛。 几天后,成王府就传出了要远游的消息。成王每年都要出去溜达一圈,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稀罕的是这次他要带着女眷一起出行,所以阵仗不免大了一点。 光是行李就装了几十个大箱子,简直跟搬家一样。因为要去江南,所以这一趟是坐船而下。皇上疼爱这个宝贝儿子,祁睿展进宫去求了一回情,就连御用游船都借出来了。 “父皇还真是疼爱老七呢。这御船连太子殿下都没单独坐过,倒是给老七先坐上了。”祁建德酸溜溜地说,“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东宫之主了,啧啧。” 一旁的太子殿下笑眯眯地说道:“你若是羡慕,也可以跟父皇求个情,反正御船不止一艘,你也可以到处玩一玩。” 祁建德赶紧摇头:“算了吧,我可没有老七那么有福气,这才办了几天的差事啊,就说自己这样累那样累,马上就要出去玩上两个月。我呀,就是个辛苦的命,得留在京城老老实实办差呢。” 祁睿展故作快活地跟太子说:“大皇兄,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带东西的!” 太子故作无奈道:“是不是皇祖母又给你赏钱了?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被你猜到了,我跟皇祖母说要出去玩儿,她就立刻赏了我一盘金子。”祁睿展一边说,一边故意看向祁建德,果然看到他鼻子都快气歪了。 成王府大张旗鼓地准备出游之事,华冰玉的那些妯娌亲眷也一个个过来拜访,有托她带东西的,还有托她去拜访亲友的,她都一一应下了,还让丫鬟把这些全都用纸笔记下,唯恐有什么疏漏。 大概是成王的名声太好用了,一直到他们出发之时,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他们出游的真正动机。连皇后都送了一个御医过来,叮嘱祁睿展要好好照顾身子,千万不要玩疯了。 出发之前,华冰玉写了一封亲笔信,由自己的属下秘密送给了江南指挥使安义洲,又从华志松那里讨了不少兵器和火药,悄悄藏在御船的最底层,这才正式动身。 御船出发的那一天,是祁睿先夫妇俩过来送行的。文王妃拉着华冰玉说个没完,语气里全是羡慕的意味。 华冰玉说:“三皇嫂的孩子们还小,再过几年你们也可以出去清闲一下了。” 文王妃笑着说:“我怕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不像你,府里女眷就你一人,这出游啊,就跟戏里唱的一样,良辰美景两相随呢。” 华冰玉赶紧说:“我家殿下这个人,性子太活泼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这一趟去江南,他原本是不想带我去的。可那样的话,我如何能放心呢?我虽没有去过江南,但也知道江南出美人。若他一人前去,还不知道要带多少莺莺燕燕回来呢。”“应该不会吧,我总听说你们感情和睦,平日连争吵都没有的。” 华冰玉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平日不争不吵,还不是我一直让着他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就闹过秦小姐那事儿,这回去江南,我可得盯紧了。倒也不是不给他迎新人进门,可要说纳侧室,还是要找正经人家,请母后过目后方才合适,可不能找那些随便的人。” 这一点文王妃倒是很赞同的,她说:“你说得没错,成王殿下的性子太跳脱了,有你盯着,母后也能放心些。不过,这一路过去,也别盯得太严了,免得过犹不及。” “是,三皇嫂说的极是,我会牢记在心的。”华冰玉很认真地说道,一时两人都皆大欢喜。 御船一共出来两艘,一艘是祁睿展和华冰玉坐的主船,另外一艘除了安置仆从和护卫,还负责放置大件行李。 等御船正式出发,华冰玉就立刻摘下头上那些沉重的首饰,又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带着丫鬟跑到船头看风景去了。 “娘娘!娘娘!这样不合适!”李嬷嬷跟了过去,手上拿着一件披风,硬要给华冰玉披上。 这趟出远门,不太适合带太多下人,所以华冰玉这边只带了乳母万婶和三个最得力的陪嫁丫鬟。至于李嬷嬷,是皇后钦点要她跟上的,一方面是为了提点华冰玉,另一方面也方便以后给皇后通风报信。 华冰玉倒是无所谓李嬷嬷报信不报信的,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端,跟祁睿展感情又好。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她都是没有问题的。 华冰玉迎着阳光,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湿润感,不由得轻快地说道:“李嬷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船上又没有外人,就让我松快一下吧,求你了。” 她笑得一脸甜美,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牙齿亮晶晶的,李嬷嬷一看也有些招架不住。 “娘娘,虽说没有外人,可这些船工……”李嬷嬷有些犹豫了。 “船工都是父皇的人手,也是咱们自家的人,没什么好避讳的呀。”华冰玉还是笑嘻嘻地说,“你放心,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等见着了外人,我肯定会按照嬷嬷说的去做的。” 李嬷嬷叹口气,投降了:“好吧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在外人面前,得听老奴的。” “是是是,嬷嬷放心吧。”华冰玉转过身去,自在地看着风景。 祁睿展这个时候才找了过来,他见华冰玉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悦,也不由得开心起来。他走了过去,从后面环住华冰玉的腰,柔声道:“怎么这么开心?” 华冰玉说:“这是我头一回坐大船!小时候跟我娘回京城,倒是坐过河上的画舫,可画舫怎么能跟楼船相比呢?这风吹得真舒服啊!” 祁睿展认真地看着华冰玉的侧脸,眼眸温柔极了。他轻声说:“以后,我每年都带你出来玩儿,想去哪里都可以。” 华冰玉灿烂一笑:“可若是生了孩子,只怕就没这么便利了。” “怕什么?咱们的孩子,身子骨肯定特别好,到时候带出来,咱们全家一起玩儿!”祁睿展笑了起来。阳光下,他如玉般的俊颜仿佛在闪闪发光,华冰玉不由得看呆了一瞬。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本王太俊俏,你看入迷了?”祁睿展坏笑一下,薄唇轻轻啄了啄华冰玉的耳垂。 华冰玉脸一红,身子一闪把他推开,像一尾活鱼似的溜出他的怀抱。 “现在可别闹我!我要好好欣赏风景!”华冰玉特别认真地说道。 祁睿展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他见华冰玉如此开心,自然是不会打扰她在船头观赏风景的。两个人嬉戏打闹了一番,就安安静静地一起观赏沿岸的风景。 他们这一路南下,因为是打着游玩的名义,所以虽然很着急要赶去江南,却也不得不在一些地方稍作停留,然后下船玩上两日,方可掩人耳目。 祁睿展是个想得开的人,他觉得反正还没到地方,不需要提前紧张起来,便每到一处,就真的带着华冰玉认真游玩。两个人夫唱妇随,完美展现了什么叫作神仙眷侣。 每到一处,地方官都会出来迎接,可祁睿展压根儿不理会他们,只带着华冰玉单独行动。他们如此做派,倒是叫人更加相信他们是出来游玩的了。 “殿下,成王带着王妃这一路玩过去,没跟任何官员有过接触。”二皇子的幕僚低声道,“属下认为,他们此行确实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祁建德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道:“本王早就说过了,就老七那种废物,他去江南,也能把你们吓得够呛!他哪年不出去玩一圈儿?有太后疼他,皇后疼他,个个都赏他金银珠宝,还唯恐他玩不好似的。这回更厉害了,连父皇的御船都借出去了!我就不明白了,老七到底给宫里几位吃了什么迷魂果子?大家都是皇子,为什么父皇跟太后就那么喜欢他呢?你们说说,本王哪里比不上他了?” 那幕僚谄媚道:“殿下当然比成王好上千万倍,可谁叫成王好颜色呢?他又长了一张巧嘴,回回都把太后哄得团团转。不过以属下之见,成王那点儿本事,也就只能献媚了,不值一提。” 祁建德稍稍满意了一点,又道:“你说得没错,就老七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能做什么正事儿啊?有那个人手盯着他,不如全都派去盯着太子那边。之前的事情让太子起了疑心,别看他在父皇面前什么都不说,可是私底下一定会追查的。你们可都给我小心点儿,千万别露了馅儿!若是有谁敢露出去半点风声……” 他闭上了嘴,用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几个幕僚立刻心领神会,为首那人道:“殿下放心,属下等人自是尽忠职守,绝不会背叛殿下的。” 因为密报的关系,皇上并没有揭穿方四屏暴毙的真相,以至于幕后之人一直以为皇上并未察觉。 祁睿展跟华冰玉一路游玩过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江南之地。这会儿已经是暮春时节了,到处绿树如茵、鲜花怒放,跟京城的春天相比,果然是别有风情的。京城的美景总是带着一点儿粗犷的痕迹,可江南这边处处娟秀瑰丽,华冰玉看了也挺欢喜的。 御船到达平江便安置了下来,这是他们江南之行的第一站。平江府的知府吴起早就打听了他们的行程,非常殷勤地亲自跑来接驾。 平江府内有先皇时期盖好的皇家行宫,祁睿展到了此处,自然也是领了恩典要入住行宫的。吴起这人惯会办事儿,在祁睿展他们到达前十天,就已经让人打扫布置好了行宫,只等着成王夫妇俩下榻了。 祁睿展是来查江南官场的,到了此处,自然不会跟之前一样懒得跟地方官接触。他不光热情地跟吴起闲聊,还邀请吴起去行宫用膳。吴起大喜过望,表示自己一定准时到达,还会给成王殿下献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礼物。 吴起带着人一路护送祁睿展等人到了行宫,就很有眼色地告辞了。 管事张丰带着仆役们开始安置成王夫妇俩的行李,华冰玉则拉着祁睿展在行宫里头闲逛。 这行宫虽然盖了有些年头了,但江南之地富庶,每年都会花银子仔细修缮,所以看上去并不显得陈旧。“这个吴起是进士出身,当年也是颇有才名的一个才子,没想到人到中年,居然变成这样一副油腻的样子。”祁睿展小声说,“这人说话圆滑、滴水不漏,不像是能撬开口的。” 华冰玉说:“不用着急,咱们才刚刚到这里,除了平江府,后面还有长水、钱唐,都要一个一个查过来的,可万万不能沉不住气。” 祁睿展点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头一回被父皇委以重任,不免有些焦躁了。对了,舅父那边怎么说?” 华冰玉说:“舅父知道我们要来,非常高兴,所以让表弟过来找我们,说是带着我们认认路。” 祁睿展很高兴:“表弟要来?那咱们也得好好招呼一下的。对了,你这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见过吗?” “当然见过啊,表弟小时候被送到边关待了几年,都是我娘照顾他的。他嘛,是个肉乎乎的小胖子,喜欢笑,脾气特别好。打架打输了也不哭,还是笑嘻嘻地要跟我们一起玩儿。”华冰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 若时光可以定格在那一刻就好了。那个时候,她的娘亲在世,四个哥哥也全都在。边关虽苦,但一家人和乐融融,真是幸福极了。祁睿展像是猜出了华冰玉的想法,他轻轻把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有一个人人称羡的家。” 华冰玉心头一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声说:“殿下要永远记得今日所说的话呢。” “放心,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祁睿展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眼中满是爱意。 当天晚上,华冰玉的手下悄悄送了一封信过来,是邢肇写的。里面用的是事先约好的暗码,别人就算看到这封信,也绝对看不懂里面说了些什么。 祁睿展看完信,不免增加了几分忧虑。 “信上怎么说?”华冰玉轻声细语地问道。她很擅长在祁睿展焦灼的时候帮他缓解情绪,让他尽快平静下来。 祁睿展深吸一口气,道:“邢肇说他到达江南后,处处受制,上下的官员都在互相帮着隐瞒,他目前没有查到任何东西。” 华冰玉说:“这事儿要是不难,也不会把我们派过来了。你让邢大人自己小心些,万万不可跟那些人硬来。” “我明白的。”祁睿展快速地给邢肇写了一封回信,又由华冰玉的那个手下送了出去。 “你的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跟我父皇的暗卫差不多,是怎么练出来的?”祁睿展随口一问。 华冰玉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练出来的,人是哥哥帮我训练的,你想知道方法,等回去以后,我让哥哥送些能人过来,帮你也练几个出来。” 当夜,两人又是相拥着一起睡下。 第二天,他们刚刚起身,下人就来报,说王妃娘娘的亲属到了行宫门口。 华冰玉微微一愣:“表弟来得这么快?” 万婶笑着说:“表少爷从小不就是这样的吗,跟夫人一样都是急性子。” “快让他进来吧。”华冰玉笑着说,“好些年没有见到表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祁睿展正打算去练功,听见安家表弟来了,也不去练功了,拉着华冰玉就朝前头走:“走走走,咱们也去迎接一下表弟。” 只见小厮引着一个年轻人远远地走了过来,他身量极高,穿一件黑色锦袍,显得肩宽腿长,五官俊朗——竟是个非常潇洒的俊公子! 华冰玉眼睛都瞪大了:“表弟?你是表弟?” 那个肉嘟嘟的小胖子去哪里了?这些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那样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才会长成了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 跟在后头的万婶也看呆了:“这真是表少爷?” 安少河走过来,一看见华冰玉就大笑起来:“表姐!” 华冰玉见到这个笑容,倒是突然找回了他小时候的样子。虽说变成了一个俊朗公子,但笑容还跟小时候的一样,带着一点儿天真无邪。 “小河儿!你怎么长这么高了?”华冰玉笑着迎过去,伸手比画了一下自己跟对方的个头,还笑着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两拳,赞许道,“身板儿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武艺怎么样了?” “我回家后,也没有一日敢懈怠。武艺虽不能跟几位表兄相比,但也算过得去了。”安少河这才笑着看向祁睿展,认真地给他行了一个礼,“见过成王殿下!” 祁睿展虽然没想到安家表弟居然是这么一个俊朗人物,却也还是收敛住了情绪,轻快地说道:“表弟不用多礼,你是冰玉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你叫我姐夫就可以了。” 安少河看了看华冰玉,见她默许点头,便大大方方地喊道:“是,表姐夫!” 华冰玉说:“我们还没用早膳,你来得这么早,吃过了吗?” “还没有呢。”安少河说,“我天没亮就出门了。” “那就一起用早膳吧。”华冰玉说道。 下人们很快就摆好了丰盛的早饭,全都是当地的特色,精致无比。三个人边吃边聊天,华冰玉问了很多安家的现状,安少河都一一回答了。行宫内有原本就留在这里干活的仆役,这会儿也站在不远处伺候着,谁也不知道吴起有没有收买这些仆役,所以三个人都很谨慎,只聊闲事,半点正经事也没有涉及。 可饶是这样,安少河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吴起的注意。 “安义洲居然是成王妃的舅父?这是怎么一个攀亲法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吴起在书房里微微皱起眉头。师爷小声说:“可能只是世交的关系吧?华忠平亡妻的娘家跟安家世代交好,所以才会由着晚辈们乱叫吧?” “就算世代交好,可成王妃跟安家不是从来都没有任何来往吗?安义洲这人可不简单,连抚台大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又这么巧,皇上派了一个邢肇过来。这当口儿,咱们要更加小心才行。”吴起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光芒,他冷笑一声,“都是拿了好处的人,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把成王伺候好了,少叫他给咱们找事儿。都听明白了吗?” “是,都听明白了。” 来到平江府的第一天,祁睿展表现得非常合格。他带着华冰玉去了有名的景点吃喝玩乐,晚上还在当地最大的戏园子里包了场,请吴起和他的下属官员,以及平江府当地的不少名人,一起在戏园子里享乐。 在这种场合下,华冰玉不方便直接露脸,就带着安少河坐在二楼正中央的雅间里,冷眼观察着下面的众人。 能混到这个份儿上的官员都不怎么年轻了,不过一个个倒是打理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因为江南水土好的关系,这些人大多数都皮光肉滑的,看上去都过得很好。 安少河很小声地给华冰玉一一介绍下面坐着的官员和当地名人。华冰玉很认真地听完,道:“小河儿确实跟从前不一样了,居然把这些人的情况掌握得滴水不漏。” 安少河腼腆一笑,道:“表姐,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我才七八岁,跟现在自然是不能比的。我都快及冠了,要是再不长进,岂不是笑话吗?” 安少河只比华冰玉小一岁,今年就要满二十岁了。男子及冠就算成人,华冰玉关切地问道:“亲事谈好了吗?” “还没有。”安少河说,“我打算参加秋试,等考出一个结果来,再说亲也不迟。” 虽说大部分人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可也有不少男子是先奔个好前程再成亲的,所以安少河此举也并无不妥。 “你要弃武从文?舅父会同意吗?”华冰玉有些不理解了。 安少河说:“爹跟大哥、二哥都是武将,家里的亲戚们也多是武官,所以我才会想去参加秋试,作为文官自己闯一闯。” 华冰玉满意地点点头:“你很有志气,表姐支持你。对了,关于买官卖官一事,武官们就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吗?” “怎么可能没听到呢?可是文武有别,文官那边闹出再大的动静,我爹他们也是不能管的。”安少河说,“我爹早就察觉到这件事了。他还说,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牵连又甚广,绝对不可能是巡抚一个人的能力可以查清的。上一年,光这一个平江府,就卖出了十几个官位。我爹猜测,这事儿跟上头脱不了干系。” 说着,安少河朝上面指了指,寓意着天家。 华冰玉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定是皇家里面有人支持他们,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猖狂。” “这回你跟表姐夫借着游玩下来查案,我觉得难度很大。”安少河说,“表姐你看,这下面坐着的这些官员,从大到小几乎全是一条藤上的瓜,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也保不住。所以,他们一定会官官相护,很难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来。” 华冰玉沉吟了一会儿,道:“卖官的不好查,那买官的呢?” “买官的就更不会说了呀。说出来可是重罪,不光官位没了,还会下狱,这种事情,谁会做啊?” 华冰玉说:“只要他们愿意指证卖官的官员,就恕他们无罪。” “那就要先接触这些人了。”安少河看向下面,恍然大悟,“所以表姐夫才会把本地的名人都请过来做客,因为他们有财力,有关系,家里肯定有人买过官儿。” “是啊,殿下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华冰玉轻轻一笑,在众人中找到了祁睿展的背影,眼神非常温柔。 安少河安静地看着华冰玉的眼神,脸上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一些。 深夜,祁睿展带着人回到行宫,忍不住低声叹道:“我第一次觉得玩乐是这么疲惫的一件事!” 华冰玉拉着他坐下,然后动手给他按揉太阳穴,轻声说:“有什么收获吗?” “算是有吧。”祁睿展说,“几个最有钱的大商人都说要请我过去做客,到时候就可以借机认识他们家里的小辈。从小辈入手,总比跟这些老狐狸较劲儿要强得多。” 大宁国的商人自己不能做官儿,但晚辈可以做官。只不过有个规定,如果商人之子做七品之上的官,就会被派到一个很远的毫无瓜葛的地方。如果本地的大商人有儿子在这里买了官儿,做的想必也是小官儿,岁数也不会太大,可能会比较容易问出一些真相来。 接连好几天,祁睿展不光带着华冰玉到处游玩,还会拜访那些邀请他过去的大商人。很快,他就像在京城一样,有了一帮年轻的狐朋狗友,每天都在花街等地寻欢作乐,阵仗闹得还不小。 华冰玉则带着安少河每天自己找地方玩儿,顺便体察民情,倒也开心得很。 “成王夫妇可真是有趣,一个一天到晚都在花街鬼混,一个带着年轻的表弟到处看风景……啧啧!这京城的年轻夫妇,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吴起笑着说,“成王刚到的时候,亏我还紧张了一下,没想到啊,这位纨绔王爷倒真是不负盛名啊!这才几天的工夫啊,咱们这儿最红的姑娘都被他迷倒了!” “成王年轻又俊俏,又有钱又有地位,姑娘们自然是爱他的。”师爷说,“之前有人说,成王已经收心不玩了。我当时就说,这怎么可能呢?区区一个王妃,如何能让浪子回头?不过,成王妃倒也不容小觑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带着年轻后生招摇过市,也不怕成王收拾她!” “那可是华忠平的女儿,成王那个酒囊饭袋岂能打得过她?回到家里,还指不定谁收拾谁呢!”吴起说完,就猖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行宫的主屋里,“酒囊饭袋”的成王殿下果然正在被华冰玉收拾着。 他趴在软榻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华冰玉在他的肩胛处用了一点力气,道:“不用点劲儿,这块瘀痕可消不了,你就忍忍吧。英雄救美,可不是那么好玩儿的!” 华冰玉说完,就更用力地给他推拿,惹得祁睿展连连求饶。 “冰玉,你是不是成心的?我跟你说,当时那个情形,是个人都要上去救人的!她差点就摔下去了,我能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人摔下楼?”祁睿展龇牙咧嘴地说,“我又不是自己想去花楼的,还不是为了查案吗?” “是吗?殿下还委屈上了呢?这每天酒气熏天,带着一身脂粉味儿回来,真是让您受罪了呢!”华冰玉哼了一声。 祁睿展说:“当然是受罪了!那种地方又乱又吵,我才懒得去呢!我就想在家里,抱着我的冰玉……嘿嘿,我的冰玉不涂粉也是香的,谁也比不上!” 华冰玉的表情松动了一点儿,又给他揉了一会儿,便道:“算你会说话,今天就饶了你。好了,已经揉得差不多了,你站起来活动一下胳膊,看看好一些了没有。” 祁睿展从软榻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被撞伤的左肩,道:“果然好多了,你这双手可真厉害。” 说完,他凑过去想要亲吻华冰玉。华冰玉却嫌弃地偏过头去:“殿下一身酒臭味,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喝了醒酒汤再来说话吧。” 被嫌弃的成王殿下可怜巴巴地盯着华冰玉:“冰玉……你陪我一起去。” “我不去,我早就洗过了。”华冰玉心如磐石,坚定地说,“殿下不要撒娇了,撒娇也没用,我是不会陪你过去的。” “好吧,那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祁睿展灰溜溜地带着小厮去了浴室。 华冰玉等他走出门,才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万婶送了一杯参汤过来,看见华冰玉的表情,忍不住道:“娘娘,殿下都那么求你了,你就去浴室陪陪他呗。” 华冰玉小声地说:“乳母,你不懂。要是次次都依了他,他就会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趣味了。偶尔总得借机推拒一下,让他心里痒痒的,才不会腻味了。” 万婶笑了起来:“娘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心眼儿了?” 华冰玉说:“谁叫我嫁了一个京城第一美男子呢?我不多用点心眼儿,难道等着他变心吗?你没听见行宫的仆役们偷偷议论吗?个个都在说成王殿下把全城的姑娘都给迷倒了,这会儿一天换十个姑娘呢!” “哦!娘娘吃醋了!”万婶笑弯了腰,“您啊,要是在意殿下,就告诉他呗,不要一个人耍小脾气。” “没事儿的,乳母,我心里有数。”华冰玉转了转眼珠子,“我刚刚推拒了他,过会儿再给点甜头,补偿一下也就是了。” 等祁睿展从浴室回来后,华冰玉果然主动地补偿了他,拉着他在软榻上好好亲热了一回。 祁睿展肩膀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整个人舒服得不得了,搂着华冰玉在软榻上不想动弹。 “要不然,我们晚上就睡这儿吧。”祁睿展笑着说,“推开窗户还能看月亮,多美啊。” “随你。”华冰玉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眼神蒙眬。 祁睿展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凑过去在她的眼角亲了一口,轻声道:“这一次,咱们要不是过来查案的就好了。我就能全心全意带着你到处游玩了。” 华冰玉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说:“以后还有机会的,不急于一时。” “是啊,我们还有一辈子呢。”祁睿展很认真地说道。 两个人又在软榻上亲昵了一会儿,下人忽然在外面敲门:“殿下,您要的点心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现在送进来吗?” 这是之前约好的暗号,只要邢肇那边有消息送来,就说是点心准备好了,这样就不会引起行宫仆役的注意了。 祁睿展叹了一口气,痛苦道:“真不想起来办正事儿啊……” 嘴里是这样说,他的动作却挺快的,说话间已经坐起来穿衣裳了。 华冰玉也赶紧穿上自己的衣裳,两个人收拾好了,就让下人进来了。 “邢大人怎么说?”华冰玉有些着急地问道。 “邢肇查到了一些消息,说各地知府手里都有一本账册,记录了从三年前开始卖官的全部账目。”来人回道。 祁睿展一听,眼睛亮了起来:“要是能找到任何一本账册,就能证明这一切了!” “邢大人目前安危如何?”华冰玉又问。 祁睿展说:“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保护他了,只要他稍微收敛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的。至少,那些人不敢明面上动手。至于暗地里,就只能靠他们多加小心了。” 有了这样一个重大突破,华冰玉跟祁睿展都很激动。两个人挥退了手下,躺着继续谈公事。“我从金玉坊的头牌妙兰那里也问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祁睿展说,“她说,大概是几个月前,吴起跟白理元的儿子白永升曾经连续几晚在她那里玩乐。她曾隐隐听到他们议论什么官位啊,绝对没问题之类的话。吴起说话比较小心,所以她当时也没听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等到一个月后,白永升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又去了她那里,跟她炫耀自己当上县丞了,马上就要去赴任了。当天晚上,白永升在金玉坊花了很多银子,喝得酩酊大醉。夜里,妙兰听到白永升说梦话,他说‘五千两银子买个七品官儿’。妙兰当时以为白永升是在说胡话,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华冰玉说:“如何确定妙兰说的一定是真话?万一她是骗人的呢?” 祁睿展咳嗽了一声,轻声道:“我这么说,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人?”华冰玉哼了一声。 祁睿展搂住她,笑着说:“是啊,你不骗人,你只骗我。” “好了,好了,我保证不生气就是了。”华冰玉说,“你快说,如何确定她没有骗人。”“这个嘛,主要是因为姑娘们在我面前,都……比较掏心掏肺。”祁睿展说,“我十几岁就跟着二哥玩乐了。这些青楼女子其实有不少都是古道热肠之人,你对她们一分真心,她们就会愿意回报十分。” “那是对着殿下这样的美男子吧。”华冰玉说,“如果殿下长得难看又没钱,你看她们会不会对你掏心掏肺。” 祁睿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果然还是生气了……” “我没有,殿下继续说。”华冰玉轻轻拧了他一下。 祁睿展哭笑不得,只好继续道:“反正,我能分辨得出她们是不是说了真话。妙兰跟我说的这些,我认为是可以相信的。” 祁睿展跟着一群当地的少爷到处逛青楼,也是因为这些青楼的姑娘很容易接触到达官贵人。而且,青楼的姑娘们其实才是知道秘密最多的。祁睿展跑了这么多天,果然得到了一个确切的买官消息,所以他自己也觉得非常高兴。 “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要先去查一查白永升。”华冰玉说,“他在哪里做县丞?” “就在井塘!”祁睿展说,“巧的是,井塘有这里最出名的一座高山——阳泉山。我已经跟人约好了,后天就去阳泉山登高望远,顺便举办一个诗会。到时候,把白永升也一并叫过去就行了。” 华冰玉说:“要在那里过夜吗?” “不用,井塘离这里很近,当天应该可以赶回来。”祁睿展说,“因为去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所以就不能带着你一起去了。真是可惜,听说阳泉山有一眼温泉,可以美容养颜的。” “我不去倒是无所谓,不过殿下可以把小河儿带上。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华冰玉道。 “好,那就带上他。” 第二天,祁睿展就告知所有新交的狐朋狗友,要去阳泉山登高办诗会的事情。 众人纷纷表示成王好雅兴,也都踊跃参加。当然了,他们这群人也作不出什么像样的诗句,所以到时候还会带上一个帮手过去。毕竟是个诗会,要是凑不齐一本诗集,那就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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