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春（原创）

1.

“你也搬走啦？”

老郭头站在门口含泪向看着正在指挥儿女们往车上搬东西的老李问道。

“啊，搬啦！冬天住这儿太冷，岁数大了，买柴火烧太贵了。再则，万一有个好歹的，离医院和孩子们也都远，不方便。老伙计，你啥时候搬呐？”

老李握着他的手，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回答。

“我？嗨，没时候啊！你也走了，这村里加上我在内就只剩下六户了！唉，最大的时候一百多户呢，现在好，走得走，搬得搬，再下去三五年，可能连人也都没有了！”

老郭头很是伤感地抬手擦了擦眼泪说。

“可不是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你说岁数大了，种地也种不动了，谁能搁这儿干靠啊？再说咱这儿离医院也太远了，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指望谁去？那不就得离孩子近点儿，离医院近点儿么！

别人不说，咱就说去年走的老刘头，那要是子女在身边儿，能么？唉，一个人摔倒了就过去了，谁知道他走之前遭多大罪啊？

说实话，我也不想走，搁这儿住了一辈子了，有感情啊，可是一想老刘头，我不走不行啊！平时我也是一个人住，真要是哪天不注意摔倒了，那不跟老刘头一样么！

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了，谁知道哪一天能摔啊？所以我也不坚持了，听儿女的，搬走吧！哪里的黄土还不埋人呐！你也一个人住，身体又不是很好，也赶紧跟孩子合计合计搬了吧！这地方还有啥好守的？”

老李很是同情地看了看他，开导道。

“嗯，行，我再跟他说说。去年跟他说过，他说城里车多人多的闹腾，空气也不好，让我再搁村里住几年，等他还完房贷、车贷，条件好了再接我去。我看呐，他就是不想叫我去！

这回我再问问他，要是不叫我去，我就不认他了！我一个人住这儿，真要有个好歹的，找谁去？唉，当时多要几个孩子就好了，就这么一个，还叫他把我给拿住了！”

老郭头颇为生气地叨咕着。

“那可能也是实情，现在有房贷、车贷，在城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我这也就仗着孩子多，一家拿点儿就够我用的了。要不，我也走不了。

你也别上火，跟孩子好好商量，要是他真没条件，你就搁这儿好好住。怎么着这地方也比城里有人情味儿，哪哪儿的你也都熟悉，吃菜自己种，还是方便些。”

老李很是贴心地安慰道。

“唉，再说吧！人都要走光了，还哪来的人情味儿啊？我这也快干不动啦，都七十八啦，还能干几年？实在走不了啊，我就认了，那就搁这儿住到老。到时候你要是想回来看看，就到我那儿去，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老郭头摸了下眼睛，长叹了口气说。

“行！搁这儿住了一辈子了，这要走了心里还真是放不下。等来年开春的时候，我就回来找你挖婆婆丁、小根蒜！”

老李略微伤感地拍了拍老郭头的肩膀说。

“行，我在家里等你！”

老郭头很是干脆地回答，愁苦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2.

转眼，就到了春天，阳坡的冰雪已经融进了大地，阴坡虽有冰雪，却也不是很厚了。

地里的小根蒜与婆婆丁都露出了小脑袋，憨憨地看着这个新奇的春天。地里已经有人挎着篮子，拿着锹镐在挖菜了。

可老郭和老李的约定却再也难以实现。

跟着儿女进了城的老李被送进了养老院，根本就出不来。进不了城的老郭身体还算硬朗，可是他天天在村口等，却始终等不来约定跟他一起挖野菜的老李。

春天的时候，村子里又搬走了两家，现在加上老郭就只剩下四家了。据说，剩下的那三家也打算搬了，因为在村里种地不挣钱，他们也想换个地方了。

老郭听说后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种的地已经离家越来越近了，可是他仍旧感受不到一丝半点儿的便利。相反，他还觉得有一种被舍弃的孤独感整日揪扯着让他不得安宁。

看着那些曾经的耕地上长满了荒草，并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家，老郭觉得很是心慌。他知道，等哪一天荒草长到他家门口了，他这辈子也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