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虐文女主的觉醒之路,究竟源于何种契机?
是良知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这一切,皆是人性的扭曲。
2
听闻自己竟是虐文女主,这消息来自我的师姐。
师父刚下凡历劫,我本欲追随而去,却被大师姐朝槿中途拦下。
「阿菁,莫再执着于师父,师徒之间注定无果。」朝槿劝道。
她所言不虚,我确实对师父心生情愫。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无人配白衣」
这便是对我师父的最佳写照,瑞云山上的雪落在他油纸伞上,那番美景世间难寻。
「师姐,你怎会知晓?」我不屑地嗤笑,「我拜入师父门下,正是为了他。」
「你与师父不仅无果,还会因爱生恨,搅乱他的婚礼,最终坠入诛仙台。」朝槿轻拍我的肩,「他在人间会遇到命中注定之人,那人也将随他重返天宫。」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知道自己确实会做出这种事。
「师姐,我明白了,但我仍想一试。」我坚定道。
朝槿知无法阻止,只得无奈放弃。
我以为她已不再阻拦,提起裙摆准备走出南天门,不料身后突遭袭击。
昏迷前,我听到朝槿叹息。
「阿菁,我此来便是为了不让你执迷不悟,既然你不听劝,就别怪师姐不讲情面了。」
3
醒来时,我并非躺在自己的房间,而是身处瑞云后山的桃林。
山间向阳,草木葱茏,溪水潺潺。
「小师叔,可否高抬贵手,放我离去?」我真诚地对坐在石桌旁的男人说道。
他身着耀眼的红衣,发髻高挽,目光炯炯。
正是我那风流的小师叔阮珩。
「阿菁,你师姐说要等十天后才能放你走。」他轻抿一口茶,淡然道。
十天后?
十天后师父恐怕早已找到新欢,将我忘却。
「再说,若非我手下留情,你现在已是一具尸首了。」
阮珩的话让我心头一颤,因为我从未怀疑过他的话。
这小师叔与师父截然相反,师父疏冷,他狷狂;
师父如夜空中遥不可及的星辰,纯净柔和;他如血色中探出的曼珠沙华,迷幻而危险。
听闻我拜入师父门下时,他还在云游天地,但不知为何,我一来他便频繁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整个瑞云山,我最厌烦的便是他,见到他便想躲着走。
「小师叔,朝槿师姐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出双倍!」我气得一拍桌子,想将他手中的茶盏打翻。
……
阮珩目光微沉,不为所动。
「阮珩,你究竟图什么?」我语气一沉,强忍住朝他脸上挥掌的冲动。
他闻言似乎来了兴致,眼梢微挑,笑意浮现,「阿菁,你知道的,喜欢你这句话我已说了多遍,你还不知我图什么?」
这话听似认真,却又带着几分调侃。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逼他与我对视,「可我、不、喜、欢、你这句话,我已说倦了。」
阮珩不以为意,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脸上,
半面俊朗,半面阴郁。
「那好,我去杀了阮淮,你不是喜欢他那身白衣吗?但我不一样,我更喜欢白衣上染点血。」他轻轻拨开我的手,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你疯了是吧。」我与他对视时,竟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恨意。
漫无止境的春风中,我竟感到一丝凉意从头顶灌入。
书名【仙途情劫路】,内容来自 「纸糊」。4
「朝槿师姐?」我余光瞥见山间小路上走来的朝槿,连忙放开了阮珩。
她是那种气质美人,模样虽非顶尖,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
「阿菁,我和你小师叔都不愿看到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那时,一切都晚了。」师姐道。
「可我就是不死心,我能怎么办。」我一摊手,就像面前有一座墙,但我就是想撞一下看看。
阮珩袍袖一拂,「不死心是吗?那小师叔今天带你下凡看看,看看你师父到底对谁用情至深。」
「小师叔不可,之前可不是这样商议的!」朝槿师姐一着急,说漏了嘴。
我连忙看向朝槿,他们两个有事情瞒着我呢。
「无碍,朝槿,我最后向你确认一次,真的是她回来了吗?「阮珩临走之前,询问朝槿道。
朝槿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对他们的对话只觉莫名其妙,其实我总觉得,大师姐知道很多事情,甚至能预知未来。
「不是要下凡去吗?还不走?」阮珩催促我一句。
「哦。」我嘟囔了一句。
我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回望山间开得灿烂而热闹的海棠,都像绽在他的眼角眉梢,幽深的眸子就像是要卷了我进去。
5
下凡时,阮珩紧盯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我无奈,只能趁他休息时翻墙逃跑,但没跑出院子便撞到了一堵仙障。
再回头时,小师叔已背手伫立在廊前,徐徐清风掠过他的容颜,衣摆被风吹乱。
「小师叔中午好。」我心虚地朝他招招手。
「这么早,去哪呢?」阮珩配合着我的演出,故作不知地问我。
我支支吾了半日没说出来,之后随便指了个地方,「外头的桂花糖挺香的,馋了。」
于是他随意一抬手,掌心出现了我刚刚胡诌的桂花糖。
我一边微笑接过一边心里骂了他不下百遍。
但我怎能如此轻易放弃?
地上跑不掉,我还不会走水路?
小院背后有一池塘,直通外头的河水,我只要施个诀从那跑就行了。
而且这回我学聪明了,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院里一片寂静。
我果断跳进池塘里,但没游几米,又被阮珩这丫的逮着了。
我这个小师叔表面看着温温和和的,实际上一点都不好说话。
毕竟阮珩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就是一肚子坏水而已。
「阿菁,大晚上的又打算去哪呢?」
这回他的脸色好像没这么好看了,语气也隐隐有些不耐烦了
我指了指池塘,「我打算救鱼呢,他们好像快淹死了。」
阮珩不想听我解释了,这是我今天第六次尝试脱离他的掌控,从早上开始主意就没停过。
这会子阮珩直接把我拎起来,丢回房间去了。
「小师叔我发誓,我下次一定不跑!不对,没有下次,真的。」
「对不起,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阮珩无情道。
我:……
6
我拼老命跑出去的原因还简单,还不是为了我师父。
听闻师父投胎成国公府的世子,皇族算计,家族荣光,制衡世家,桩桩件件都落到他肩上。
昨日下凡的时候,我在皇宫门前见到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发如墨,容如雪玉,飘逸如仙。
只是他身边已然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娇娇柔柔的,一袭暖粉色长裙,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羞涩地低下头。
那个姑娘叫念念。
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用那种充满柔情蜜意的目光看着他人,既是含情脉脉,又让人心痒痒的。
但无奈,他看我的时候,从来都只剩下疏离和淡然。
但我还没来得及再看一次那女子的容貌,阮珩便抬起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嫉妒不嫉妒?」阮珩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拖长了一点音调,轻嘲的意味更明显。
「不嫉妒,就是有点恨。」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恨就对了。」阮珩故作玩笑地道。
我忍不住用手捶了他一拳,他也没躲开,就是找了个附近的小院落脚。
现下已是月上中天,我托腮看着窗外的月,亮晶晶的大玉盘很好看。
都说师父他像天上月,非常人能肖想。
「阮珩,我想喝酒。」我隔空对外头喊道。
师兄们说可以借酒浇愁,其实整个瑞云山都知道我对师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师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半晌之后,阮珩已经立在窗外,撩袍坐下,靠在藤椅上显得惬意无比。
酒没有半滴,花茶倒是有一壶,还有一盘葵瓜子。
我走出抓了把瓜子,靠在另外一张藤椅上。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小师叔给我倒了杯茶,茶烟袅袅,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肯定指的就是我师父。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他好看吧。」我含糊其辞。
这个答案肯定是糊弄不了阮珩的,他侧头看着我,「阿菁,我也好看,你要不试试喜欢我?」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埋汰他道:「小师叔,你一天几顿仙气,怎么飘成这样?」
阮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月。
「师叔,我突然想起个事,」我一翻身弹起来,凑近他道:「我昨日看到站在师父身边的女子,很眼熟,眉眼间那种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哦?」阮珩可能是来了兴致,坐起来直视我。
我思索了半晌,「说不出哪里像,但看到她的时候,熟悉感一瞬间充斥着整个脑门。」
「你是不是记得什么?」他面色骤变,目光沉如水,试探性问道。
「不知道,不记得。」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头。
此时他浅浅的鼻息瞬间扑在我脸上,温得很,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柔和的感觉,就像是感情,
太热烈不好,太凉薄伤人。
书名【仙途情劫路】,内容来自 「纸糊」。7
又静静地过了几日,这几日的光景在天宫不足一提,但在人间居然让我感觉过了整年。
我是被鼓声吵醒的,滴滴答答的吵得我心烦意乱。
一跃而上屋顶,我看见了满目的红。
礼乐相和,霓裳锦绣,想来传说中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吧。
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的那人,平日披散的头发此时高束,往常的一身白衣的,今日竟然身穿大红喜服骑着高头白马,却不是朝我这个方向来。
师父即使是穿大红的喜袍,我还是感受不到喜气,他也远不如小师叔来得张扬热烈。
他是去迎喜轿的,我忘记了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好运气,反正不是我。
整个京城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特别是国公府张灯结彩,红绸子就挂在屋檐下。
想到他今晚会从喜嬷嬷的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缎缠住的乌木秤,揭开红艳的盖头,看到身披凤冠霞帔的新娘,然后和她执手合欢过这短暂的人间一生……
我再也抑制不住,嫉妒掺杂着艳羡浮上心头,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掩饰内心撕裂一样的疼。
手中若隐若现的一个仙诀,实不相瞒,我就是想毁了这一切,让什么大婚仪式都见鬼去吧。
再抬眼,师父迎新娘时唇角的一抹浅笑让我开始犹豫了,我其实是不是该选择成全?
呸,成全说得好,孤独直到老。
「阿菁!」
一声怒喝吓得沉思的我差点把手上的仙诀丢出去。
阮珩匆忙地飞身上屋檐,旋即握住我的手腕呵斥道:「你能不能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我甩不开阮珩的手,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不管不顾地对他喊道。
阮珩目中厉色更甚,一看就是怒到了极点,「你今日能阻止第一次,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我气上头的时候哪能想这么多。
其实他说得也对,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都不会是我。
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无力。
「他娶的是别人,爱的也是别人,师叔,我就是不死心也不甘心……」
说到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哽咽了,情绪一上来我就控制不住。
又不能动手将这一切砸了,只能一把抱住阮珩的臂膀。
阮珩身形一僵,带着怒气的面具猛地碎裂,好一会子只好才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
他一看就是不会安慰人的,抱得那么手足无措又那么用力。
「小师叔,我的喜欢是不是就这么一文不值?我是不是很傻?」我哭得差不多了,还不小心打了个嗝,气息不稳地含糊道。
大师姐之前跟我说过了,我要是继续选择挂念师父,最后痛彻心扉做傻事的一定还是我。
如果我每一日都少挂念些,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彻底崩溃?
「不傻,我之前认识有个人,比你更傻。」
8
今日我见得最多的就是一个喜字,触目可及之处皆是艳红,仿佛是一个鲜明的嘲讽。
晚些时候,我跟阮珩坐在国公府的屋顶上,准确来说,是师父跟那女子的新房顶上。
反正下面是付银子才能看的内容。
「也许我应该谢谢我师父,谢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希望;对了,还得谢谢朝槿师姐,让我别陷这么深。」我垂眸叹息,其实说不难受是假的。
其实说放手,还不如说我是放过。
「我有点失望,你谢的居然不是我。」他一摊手无奈道。
我抱了抱小师叔,凑近的时候发现他表情里除了平和还多了一点哀伤,浅浅淡淡的,仿佛被这带着喜气的风一吹,就能彻底弥散在夜空之中。
「阮珩,你有故事。」我别过头,抹了抹鼻子才道,「你是不是挺讨厌我师父的?」
「嗯。」
阮珩应了我一声,像是逃避似的跃下房顶,缓缓走在街道上。
国公府的宾客尽数散去,门前只剩下几个小厮在收拾残局,灯笼明灭,晕开了阮珩的身影,夜中更显柔和。
好奇心促使我跟了上去,他回到小院里,又躺回了前几天晚上喝茶的地方。
问了阮珩许久,他才磨磨蹭蹭地跟我说回当年的事情。
其实又是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几百年前的仙妖大战,小师叔和师父一同跟着思源上神去抵御妖族。
当时我师父年轻气盛,小瞧了妖族,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冲动上前强杀妖皇。
妖皇当时秉着必死的决心以妖族上万士兵的血祭出血刃,以此血刃给师父致命一击顺带拉着仙将们陪葬,当时阮珩上前助了他一臂之力,两人之力终究微薄,还是无用。
思源上神为了挽回师父这一时的冲动,只能选择以身化屏障,将万千血刃挡在阵法之外,最后消散在三界之外。
「他用一时的冲动换来了之后的威名,也换走了她的性命。」
阮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如地狱寒霜,我突觉得头顶的下弦月也如一把寒刀,森森闪着冷意。
其实吧,还是挺难想象孤冷的师父竟然也有年轻气盛的冲动时候。
我突然记起,师父也是几百年前因为杀了妖皇,从此一战封神。
只是没成想,里头还搭上了一位上神的命。
「这就是你之前想杀了我师父的原因?」我追问道,「可你不是一直都那么的……大度善良的么?」
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词形容这个师叔,就随便诌了个。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头也不抬,手上拎起茶吊子往紫砂壶里注水,「再说,若你经我苦,也未必有我善。」
我沉默了,视线落到了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上,妥妥的一个稳当。
烫茶杯,沏茶,斟茶,每一步看起来都那么随便,但又稳得滴水不漏。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思源的女子?」
阮珩沉默,手上动作微微一滞,我只当他是默认了。
「那阮珩你又说喜欢我。」我继续道。
他还是沉默。
「师叔,你真是个渣男。」我最后无情地道。
这回他不沉默了,只是笑一声,可能是自嘲,也可能是笑我天真。
「阿菁,花开花落自有时,情起情灭不由人。」
「你就装深沉吧。」我冷哼一声,拿起那杯茶灌了一口,入口才发现是热水,烫得我直抽气。
这回轮到阮珩嘲笑我了,「说错话了吧,拜托你有点良心吧。」
良心?
笑死,根本没有。
9
相遇这种东西很奇妙,想看见某个人的时候偏偏一次也遇不到,不想看见的时候却又多次出现在眼前。
所以这几天下来,我看了不下十遍师父和那个姑娘泡在糖罐里的柔情蜜意情调生活。
早晨看日出,午后赏花吟诗,晚间相拥共眠,就连互相凝视的眼神都浓得像蜜糖,难舍难分。
我从一开始的嫉妒,再到不甘心,直至最后的麻木无感,也不过是短短几日。
「他们待在一起这么久,就不嫌腻歪吗?」我嘀咕道,就像糖果,太甜了就变得齁了。
「放弃了吗?要不再努努力?」阮珩倚在树上,悠闲地调侃已经没眼看的我。
阮珩现在已经懒得拦我去找师父,因为他笃定我一看到师父就会绕道走。
「不瞒你说,死心了。」
我已经不只是放弃这么简单了,反正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就和阮珩驾云回天宫去了,师父有命数庇护,再过些时日肯定就能回天宫了。要是被师父发现我偷偷下凡偷懒不修行,那他对我肯定不会像对那位姑娘一样温柔包容。
其实师父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我的心意,但他却无动于衷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10
回天宫后的我自闭了几天。
经历这么一遭,我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太惦记尚在凡间的师父。更加奇怪的是,这几日我脑海中频频想起阮珩那副满怀心事的深沉模样。
真是见鬼了。
一段时间不见后山的花,竟然开得更旺了。溪水载着桃花一路流向山里,山里有一泉眼,里头是瑞云山山脉孕养的花露。
我到后山去寻阮珩,只是后山被一只狐狸守着,正面闯不进去。
正在我爬树翻墙的时候,脚一滑直接摔到他面前,他本是站在桃花树下,突然被吓得后退一步看着跌下地的我。
我们四目相对, 一双惊愕,一双尴尬。
僵持了半晌,还是由我打破了沉默。我故作无辜地道:「小师叔,我摔得腰疼,屁股也疼。」
阮珩轻嗤一声,「平日不都是在前院蹲着?怎么今天有空往我这来?」
之后他伸出手缓缓将我扶起来,我突然摸到了他手中的薄茧。
小师叔当年也是握长枪的人,但那次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拎起过兵器,当年天帝封赏他和师父的时候,他通通都拒掉。
这些年想拜入他门下的小仙君也不少,无一不是冲着他一手好枪法而来。
「你倒是大胆,不晓得后山花露池不得随便靠近?」他等我站稳之后才道。
「是吗?」我假装不知,反问道。
书名【仙途情劫路】,内容来自 「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