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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母亲的笑

文：言 心

母亲生前爱笑，常常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母亲很少抿着嘴笑，我也无论如何想象不出她嫣然一笑的模样，母亲的笑多是爽朗的大笑，极富感染力，周围的人即便不明就里，也多被她的笑感染着开心起来。

笑是母亲治愈一切的法宝，她遇到高兴事笑，遇到糟心事也笑，特别是遭遇小人恶人时，或直面迎战，或嬉笑怒骂，做起对付恶人的文章来，总让人有一种酣畅淋漓的解恨解气的痛快！

母亲俨然是笑的使者，时常是母亲在哪，哪里就是笑声一片。她终其一生人缘都极好，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愿意和她做朋友，不少年轻人甚至和她成了忘年交。即便后来上了年纪，年轻人也都爱凑在她跟前，总爱围着她说长论短。母亲讲起笑话来绘声绘色气场十足，不管讲过多少遍总能逗的大家前仰后合，笑到肚子疼。母亲是妥妥的故事大王，她因为家庭的缘故没上过几年学，但小时候看过的书、看过的戏、听大人讲过的故事却都像印在她脑子里，经年不忘，而她每次给我们讲时都会再加上自己的演绎。母亲讲故事讲究一个起承转合，讲到关键时刻总是吊足大家的胃口，那个停顿的火候也是把握的恰到好处。因她每次都有新的版本，以至于很多故事我都听过无数遍了还是百听不厌。当然了，同一个故事要是别人讲起来那味道可就比母亲差远啦！别人讲起来感觉没包袱，但是到了母亲这里，单单想着她的神态、语气和口吻，就足以让你忍俊不禁。小时候我也经常主动给别人讲故事，一只小嘴儿说个不停，喜欢逗得别人笑；长大了也时常愿意幽人一默，语不惊人死不休，许是得了母亲的真传吧，但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的气场都不及母亲当年的万分之一。

街坊邻里特别是一些年轻人，当遇到想不通、气不过的事情时，就会想起母亲。母亲问明来由后难免一番耐心的开导，她总能循循善诱，抽丝剥茧，由表及里，春风化雨。有时也是良药苦口，说出来的话未必中听，但听者却觉得沁人心脾、很是受用，每每丧眉耷脑的来、眉开眼笑的归。这一点我是切身受教过的。前几年诸事不顺、身体也时常闹点小毛病，自觉无解时便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总是用她的笑让我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她话家常一样娓娓道来，三言两语就把我内心梳理得很是舒坦，搁了很久的心事也一扫而光。我一边想象着电话那头儿气定神闲的母亲的样子一边感叹，母亲只上过几年小学，却是十足的文化人儿，母亲通透的智慧都是得益于生活的浸染，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母亲练就一身的胆儿，从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什么浑人她都敢较量一番，自知理亏的那些人提起母亲的名字也会犯怵。得了理的母亲在唇枪舌战中自是占了上风，她个子不高，却气盖山河，总是把对方教训的灰头土脸败下阵来。而事情过后母亲给我们讲起这些“英雄”的事迹时，却是谈笑风生、云淡风轻，或许在母亲眼里，一切都是笑谈。她的一生几乎没有解不开的结儿，所有的人和事都能一笑泯恩仇。

爱笑的母亲也会老。母亲的衰老虽多少有些征兆，但也快得令人猝不及防。即便是老年痴呆后，自己犯了小错误，孩子们嗔怪她时她也报之以笑，有时还忍不住咯咯儿的乐，这样谁还忍心再跟她较真儿呢。脑子不再灵光的母亲也开始有些想不开的心事了，她跟我诉说着心中的憋屈、不开心，而我也难受着母亲的难受，恨不得去替她出出这口恶气，就像当年母亲气吞山河的教训那些恶人一样！但终因一些难言之隐作罢，每每想起心中都隐隐作痛，毕竟一生要强的母亲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她也只能是跟数百里外的女儿说说罢了！而我能做的也只是像当年母亲开导我时一样安抚她。子女未长大，父母不敢老，妈妈，女儿已经长大，您可以放心了！

病情凶险，儿女们能做的只有陪伴和慰藉。姐姐说她照顾母亲最享受的时候就是给母亲洗完澡、母亲守在旁边看着她洗衣服的时候，此时的母亲脸上总会露出孩子似的依恋和满足，一如我们儿时守在母亲身边的那种依恋和幸福。很小就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做了一辈子女汉子的母亲，到了暮年仿佛又做回了孩子多少算是弥补了童年的缺憾，直到今天我也时常会回想这一幕，或许这就是老小孩幸福的模样吧。而我最后一次看到母亲咧着嘴开怀大笑，是闺女暑假跟我一起回家看姥姥并当面汇报高考喜讯时，母亲喜不自禁，笑的合不拢嘴，边笑着边双手竖起大拇指！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母亲爽朗的笑已深深印在我的记忆深处。父亲三七时我们兄妹三人前去扫墓，竟巧遇两只蝴蝶在父母合葬的墓前双双起舞，时而呢喃私语，时而紧紧相依！爱笑的母亲一定化作了最美的天使，把大爱播撒在天际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