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的一天。青岛郊外的一家精神病医院门口,两个男人正强行拽着一个女人往里面走。
女人刚走了几步,似乎感觉不对劲,用力想挣脱两个男人的控制。可惜力气太小,怎么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终于急了,对着两个男人大声哭喊:“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我没病,这是阴谋,这是陷害!……”
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对于这样的场合,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医生接过递上来的资料,看了女人的身份信息,却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女人叫向影心,身份比较特殊,竟然是军统特工。丈夫毛人凤,则是军统如今的一把手,人人谈之惧怕。
以毛人凤的社会地位,有权有钱,完全可以把医生叫到家里看病,为什么要弄得人尽皆知,把老婆直接送到医院呢?!
向影心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呢?难道真如她嘴里所说:这一切都是阴谋吗?
一向影心是陕西西安人,生于殷实之家,父亲是当地有名的郎中,收入颇丰。
18岁的向影心,不仅貌美如花,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逐渐成为了当地有名的才女。
向家有女初长成,引来了一大批追求者,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但是向影心一个都没看上,心里早有了意中人。
此人名唤胡逸发,当时西北军杨虎城手下的一个团长。
向影心自从跟他在舞厅邂逅,就被他的高谈阔论给吸引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彻底被他征服了。
问题是这个胡逸发家里已有两房妻妾,而且年纪还比向影心的父亲大一岁。
向家父母哪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当三姨太?!得知女儿的意中人是胡逸发以后,又气又恨,怎么劝说也没用,干脆把女儿锁进房里,让她死了这条心!
女大不中留,向影心这个父母眼里的乖乖女,此时却表现出了她性格叛逆的那一面。
一天夜里,趁着家人都熟睡之际,向影心砸开窗户,带着简单行李,跟着胡逸发去了武汉。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见钟情也好,鬼迷心窍也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几天后,向家父母受到了女儿寄来的一千大洋,以及一封亲笔信。
向影心在信里告诉父母:请恕女儿不孝,如今已在武汉,一切安好,不用再找……女儿决心在外面闯世界,一定会出人头地!
向父气得七窍生烟,服了几大包中草药才缓了过来。向母则是直接气得晕过去好几次,差点就救不活了。
木已成舟,尽管他们心里郁闷不已,也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
向影心在武汉,人生地不熟,闲来无事,除了打麻将就是去舞厅跳舞,渐渐有了自己的人际圈子。
这一天,军统蔡孟坚的老婆又打来电话,叫向影心去她家里打麻将。
向影心欣然前往,赶去后发现,坐一起打牌的竟然还有一个男人。
蔡孟坚的老婆介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军统头子戴老板、戴笠!
向影心听了,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这年轻的戴老板虽然说不上多英俊帅气,但也浓眉大眼,算是仪表堂堂,最重要的那种儒雅的军人气质,特别有男性的魅力!
于是,向影心就有心多美言了几句,那小心脏不由自主多跳动了几下。
戴笠是何等人也?大家都只知道他是搞情报的高手,却不知情场上也是一把好手。
他见到向影心顾盼神飞,颇有眉目传情的意思,立刻心领神会,开始在麻将桌下用脚不停试探……
待到牌局结束,戴笠主动邀请她去跳舞,然后又亲自开车送她回家。
如此几次麻将打下来,两人聊得腻歪,谈得爽歪歪,早已难舍难分。于是,两人开始一起出双入对,天天吟诗作对,把自己是已婚人士的身份丢到了爪哇国。
其实,这一切都是戴笠设下的局,只不过,没怎么费力就把向影心迷住了。
二九·一八事变之后,蒋介石就密令戴笠,此后要多关注张学良、杨虎城两人的举动。尤其是杨虎城,要想方设法收集他一切的相关情报,并随时汇报。
戴笠并不认识杨虎城的部属,怎么才能弄到可靠的情报呢?
一天,戴笠到蔡孟坚家里做客,从蔡夫人嘴里知道了向影心是团长姨太太的身份。于是,戴笠决定从向影心这里入手,想把招入军统。
向影心果然不负重托,在戴笠的指点下,很快就与杨虎城手下的营长、军需处长、办公厅主任等大小官员混熟了,几乎拿到了戴笠想要的所有情报。
戴笠乐坏了,原来“美人计”这么好使,真是“万古战将拼搏死”,还不如“红颜一笑百媚生”。他也没想到向影心这么优秀能干,就给她起了一个响亮的绰号:“裙带花”。
胡逸发早就听到了关于老婆向影心在外面瞎搞的风言风语,当然非常恼怒。可是一查老婆背后的靠山,啊?竟然是戴笠!这心狠手辣的家伙惹不起,马上就怂了。
但也不能总是头顶一片“草原”,到处被人指指点点,毫无自尊吧?!胡逸发想来想去,只好自认倒霉,找了个借口与向影心离婚收场。从此,向影心再无顾忌,与戴笠更加亲近,成了他的下属兼情人。
一天晚上,因为戴笠工作忙,向影心就独自一人去了汉口大世界歌舞厅。
她喝了几口酒以后,开始跑到霓虹闪烁的舞池里,疯狂扭动着曼妙身姿,发泄着多余的精力……感到有些累了,就回到座位慢慢地喝起酒来。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向影心走了过来,自称叫毛人凤,想邀请她共舞一曲。
向影心看了看他,颇不以为然,冷冷拒绝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靠脸吃饭的吧?我有些累了,你找别人吧!”
毛人凤岂能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却并未翻脸,依旧微笑着,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
此时的毛人凤只是军统里的小秘书,平时为人低调,是大家眼里的“小透明”。
不过,他也是戴笠的同学兼同乡。据说,当年戴笠穷困潦倒的时候,毛人凤从广州回老家奔丧,告诉戴笠,广州是革命的圣地,没有必要一定要在老家发展,你去看看吧!
戴笠穷得没有路费,毛人凤就给了他二十块钱,叫他去了好好加油干。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没有毛人凤,戴笠后来的风光也不存在。
当然,戴笠也懂知恩图报,自从获得蒋介石的信任,混得风生水起以后,见毛人凤事业发展不如意,立即把他招入军统当了主任秘书。
虽说毛人凤只是秘书,并无实权。戴笠却特别关照,给了他一个特权。
军统内部规定:他如果不在的时候,只能由毛人凤代他去向蒋介石汇报工作,其他人一概不允许。
有人就不明白了,这怎么说是“特权”呢?分明是任务呀!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初入职场的雏鸟。
一个普通职员能够给最高上司汇报工作,让领导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才干,以后升职加薪的事,还不是领导的一句话就搞定了。
此时的向影心,当然并不知道这些,因为她眼里只有戴笠。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拒绝的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后来还会成为她的丈夫,自己还会为他生下了8个子女……
不久,他们又再次见面了,这一次是在遥远的北方。
三1935年11月,殷汝耕选择投靠日本人,并在河北通县(今属北京)成立了伪政府,名为“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预示着对外公开了汉奸的身份。
蒋介石不能忍,一道密令下发给戴笠,要他尽快立派人除掉这个汉奸。戴笠不敢怠慢,把这个暗杀任务交到了向影心手里。
向影心一路风尘仆仆到达了通县,开始实施暗杀计划。
殷汝耕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向影心找个机会对他抛了几个媚眼,就让他拜倒在了自己石榴裙之下,顺利住进了殷公馆。
殷汝耕
当然,殷汝耕并不傻,自从当了汉奸以后,心里知道很多人都想杀他,因而一直深居简出,防范严密,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基本上不露面,并且疑心极重,不太会相信人。
向影心即使住进了殷公馆,一连几天也没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一天,向影心在公馆里,意外接到了军统特务接头的暗号。于是,她立即找了借口,动身前往街上与同事碰头。
正当她焦急等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毛人凤。
原来,戴笠几天没有收到向影心传送的消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着急,就派人前来助她一臂之力。
毛人凤看到四下无人,偷偷塞给向影心一包无色无味的剧毒粉末。据说,只要给人吃上那么一点,立刻就能让人去见阎王。
回到殷公馆,向影心无意中在厨房与女仆聊天得知,殷汝耕晚上有吃夜宵的习惯,觉得正好是下手的好机会。
当晚,向影心为殷汝耕亲手煮了一碗面,并在碗里放了剧毒粉末,然后端给殷汝耕,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殷汝耕并未怀疑,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吃。凑巧,外面有人找他商量重要事情。只好放下筷子,准备回来再吃。
谁料,殷汝耕与来人谈了一个多小时,等到重新回去吃面,发现汤已经变了颜色,立即怀疑是有人下毒了。
向影心正在卧室里等好消息,却见到殷汝耕脸色铁青带人走了进来。尽管她极力辩解,但殷汝耕已经不再相信,带人将她揍得鼻青脸肿,大声哭叫不止……一顿毒打之后,把她关进了一间民居。
半夜,向影心知道虽然自己没承认,身份却已暴露,明天很有可能难逃一死。她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身体,趁看守熟睡之际,撬开窗户逃了出去。
一个暗杀任务失败的军统特工,如果就这样回去南京……恐怕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戴笠心狠手辣,即使是他的情人,也肯定不会放过她。这该怎么办?向影心突然想到了毛人凤,如果他能帮忙为自己说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一是毛人凤与戴笠的关系非同一般。戴笠应该会给这个面子。
二是蒋介石如今也开始提拔重用毛人凤,夸他是“重剑无锋,是个人才。”戴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
向影心随后找到毛人凤,向他说明了整过暗杀失败的经过,请求他出面找戴笠说好话。
没想到,毛人凤非常爽快答应,一拍胸脯,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并没有因为那晚向影心拒绝跟他跳舞,而一直怀恨在心。
果然,毛人凤出面找戴笠说明原委,事情就这样摆平了。向影心回到南京,戴笠真的没有让她接受任何处罚。在心怀感激之余,向影心对毛人凤的好感度也瞬间飙升。
有一天,戴笠突然找到到向影心,竟然提出要给她做媒,把她嫁给毛人凤。向影心闻言,一直沉默不语,愣了半天才回答说,听从戴老板的命令。
事实上,戴笠这样的做法,是违反军统内部规定的。而这规定还是他自己定下来的。
1940年,戴笠为了表达抗日的坚定决心,表示要效仿汉朝霍去病的“匈奴未亡,何以家为?”的精神,以后不再续弦。
与此同时,戴笠规定凡是进入军统的所有特工,只有在抗战取得胜利后,才能结婚生子,任何人不得违反。
这一次,他又为什么要破例?
首先,当然是为了拉拢毛人凤,特意搞感情投资,知道以后无论是自己高升,还是被毛人凤取代,这都是极为重要的人脉关系。
其次,戴笠早已看出毛人凤这个好兄弟,对向影心确实情有独钟,自己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的心愿。
最后,向影心跟随戴笠多年,戴笠对她的性格可谓了如指掌,即使她跟毛人凤结婚,依然可以争取过来当心腹,而且还能让她监视毛人凤的一举一动。
至于毛人凤,自然心甘情愿痛快答应。自从那天晚上,他看到向影心在一个人舞池里肆意扭动身体时,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她了。
另外,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只要戴老板能够高兴,一定会在自己以后的仕途上,助自己一臂之力,这比什么事都重要。
1940年11月,毛人凤和向影心在重庆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此时,毛人凤的职位并不算高,但因为他官居要职,目前又是军统的红人,前来道贺的军政要员们,还是挤满了整个大厅。
四两年后,毛人凤突然得到一条极为重要的情报。据说,重庆市出现了一个特大的日本特务组织,目前已经渗透进入国民党高层。
毛人凤面对如此重大的立功机会,当来不想放过。比较苦恼的是,据情报显示,日本组织特务使用的秘密电台,竟然藏在司法院院长居正的公馆里。
居正是国民党元老,连蒋介石都要给三分薄面,基本上不去惹他。
毛人凤当然也不敢直接带人前去搜查,毕竟风险太大,一旦稍有差池,那么自己的前途很有可能就此终结。
毛人凤想来想去,决定让老婆向影心重新出山。
晚上,毛人凤回到家里,找到夫人商量,希望她能够找关系获取情报,并尽快打入内部。
向影心看着丈夫,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已经在家相夫教子两年了,她都有些忘记那些尔虞我诈的权力游戏了。
不过,为了丈夫的前途,向影心还是最终点头同意了。不久,向影心还是用以前同样的方式,同样的手段,与居正手下最信任的秘书混熟了。
一个月后,尽管向影心绞尽脑汁,却依然没有在居公馆查到什么电台。
毛人凤这才醒悟过来,肯定情报有误!有些懊恼不已,悔不当初,这把也太亏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后夫妻俩一商量,干脆就让夫人正式出山,继续收集情报。
向影心没有拒绝的原因,确实也想极尽所能让丈夫毛人凤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此后,只要毛人凤安排的任务,几乎都是有求必应。不仅帮他打通各种关系,还为他牵线搭桥,认识各路大神。
向影心拼命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毛人凤的事业如火如荼,逐渐进入权力中心。
虽然夫妻俩的感情有些微妙,但都了解各自的心思。两人却从不吵架,反而在一起生育了子女,似乎恩爱如初。
有一次,毛人凤还是被别人戳到了痛处,让他重新开始思考与妻子的关系。
这天,毛人凤刚走进办公室坐下,拿起文件准备工作。
一个与他平时关系不太好的同事,突然走到他面前,有些不怀好意思调侃道:“你家夫人好像又被戴老板叫去“个别谈话”了,你也不管管吗?”
毛人凤对一切心知肚明,对同事的话置若罔闻,反应十分平淡。
听同事说完,他冷冷的回答道:“真有这事吗?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随即面不改色的起身,直接离开了。
同事一脸懵逼,对着毛人凤的背影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或许是毛人凤认为没有到反击的时候,或许是他觉得除了隐忍之外,根本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可以破解,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不过,隐忍总有一个限度,总会有彻底爆发的那一天,而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1946年春天,戴笠乘坐的专机撞到了南京附近的岱山上,一代魔头就此命丧黄泉。
毛人凤在葬礼上依然保持克制,神情非常奇怪,仍旧一副冷峻的模样。不久,经过一番暗战,毛人凤正式开始接管军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他开始揭下原来的面具,不再唯唯诺诺,不再唯命是从,而且目露寒光,让人感到惊悚。
他举起手里的大刀砍向红色势力,砍向无辜的百姓,同时也砍向了自己的老婆向影心。
1947年5月,向影心因为患感冒,一直持续发烧,住进了医院进行治疗。经过一周的治疗,向影心的病情有所好转,准备办理出院手续。
毛人凤却在此时派了三个手下来到医院,说是前来接她回家。向影心病体初愈,半睡半醒之间,下了车才知道,丈夫要把自己送到精神病医院。
她想跑又跑不了,大声哭喊也无济于事,无论跟医生解释和抗争都没有任何作用。医生最后在她的病历本上写下了“重度精神病患者”的结论。
一个人的命运,大多数时候都与她的选择有关,选择了什么样的路,也就意味着将来会面对什么样的人生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