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的河南省军区文工团练功房,14岁的苇青(本名柴正荣)压腿时总爱偷看话剧队排练。这个平顶山煤矿工人的女儿,16岁成为全军最年轻的报幕员,却在23岁转业时被分配到鲁山县广播站。
“那时候觉得艺术生涯结束了。”苇青在《可凡倾听》中回忆。此后的三十五年,她辗转于文化馆、工会和老干部艺术团,最接近梦想的时刻是1998年带队进京汇演——她编排的小品《夕阳红》在人民大会堂获奖,谢幕时望着台下空荡的座位,她喃喃自语:“要是能对着满场观众演戏多好。”
2007年的郑州家属院里,刚拍完《炊事班的故事3》的毛孩发现母亲不对劲:曾经爱唱豫剧的苇青整日蜷在沙发里,电视遥控器都被攥出了裂痕。诊断书上的“重度抑郁”让这个喜剧演员慌了神,他推掉所有片约,带着母亲看遍京津名医。
转机出现在2009年寒冬。焦作影视城《兵圣》剧组缺群演,毛孩试探着问:“妈,给您找个老太太角色试试?”穿着棉裤裹军大衣的苇青,在零下十度的片场连拍八小时,回家路上竟哼起了《花木兰》。毛孩在日记里写:“那天的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了光。”
2012年的北京飘Home酒店,58岁的苇青成了“最老北漂”。她住在儿子租的东四环地下室,每天带着简历蹲守剧组。副导演们对这个“超龄群演”嗤之以鼻:“大娘,我们缺的是老太太,不是真老太太!”
转机来自《红高粱》选角现场。郑晓龙盯着她布满皱纹的脸:“能三十秒哭出来吗?”苇青想起父亲矿难时的场景,眼泪瞬间决堤。这场即兴试镜让她拿下“余占鳌娘”的角色,周迅后来在采访中感叹:“她抓着我手说‘别怕娘在’时,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2017年《战狼2》片场,吴京为“烈士母亲”的戏份头疼——群演老太太要么哭不出来,要么哭得太假。执行导演突然想起《王贵与安娜》里那个撒泼的河南大妈,苇青接到电话时正在菜市场砍价,穿着花布衫就冲进片场。
那场对着镜头哽咽“我不能让儿子回来找不着家”的戏,她拍了三遍哭湿五条手帕。吴京在监视器后红了眼眶:“她让我想起牺牲战友的老娘。”这短短两分钟的表演,成为全片最催泪段落,最终助力电影斩获56.8亿票房。
真正让她封神的是《我不是药神》的“求生宣言”。拍摄“求警察别再追查假药”戏份时,苇青提前三小时到现场静坐,把台词刻进皱纹里。宁浩透露:“她说完‘我想活着’后,全场静了十秒钟才响起掌声。”这段表演被中戏纳入教材,徐峥感叹:“她不是演痛苦,她就是痛苦本身。”
在横店《我和我的家乡》片场,45岁的毛孩给母亲当助理递保温杯的画面,成了娱乐圈奇景。这个曾因《炊事班的故事》红遍全国的喜剧演员,如今最常被问的问题是:“作为苇青老师的儿子压力大吗?”
压力转化成了动力。2020年毛孩凭借《山河锦绣》中“村书记”角色翻红,领奖时他调侃:“以前别人叫我‘毛孩’,现在都改叫‘苇青老师家的’。”而苇青的手机屏保至今仍是母子俩在《炊事班》片场的合照——那时她是探班家属,他是带明星。
从郑州家属院到中国影史票房榜,苇青证明了表演无关年龄。当她在《志愿军》首映礼上被问退休计划时,老人笑着指指胸前的党徽:“演员没有退休金,只要观众还愿意看,我能演到9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