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了算,我堂哥离世也已经有十多年了。
当年,我和我的堂哥先后入伍,摸爬滚打十几年后都当上了营级干部,只不过我是警备团副营长,他是边防团正营级干部,家里人那时都觉得堂哥更有出息。
后来我们同年转业,我进了邮政所,堂哥则是被分配到了一所小学,岂料正是从这一步开始,他的人生一步步滑落深渊,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我都会忍不住流泪。

我叫赵勇,1972年出生,南方人,我们祖上世代务农,到了我爸妈那一辈也同样如此,我堂哥名叫赵海平,只比我大上几个月,我俩从小一起玩一起长大,关系极好。
1993年的时候,村镇上有部队来征兵,长辈们的一琢磨,便想让我和堂哥去部队里历练几年,那时的我是十分乐意的,我读书没啥本事,但个头高力气足,我想着当兵总比当一辈子农民好,便同意了。
不过我堂哥当时倒是比较犹豫,他当时刚在村里拜了个师傅,准备学木匠手艺,当兵对他而言有点太束缚了。

不过也许是家里人劝了他什么,最后堂哥还是和我一起去报了名。幸运的是咱俩都被选上了,收拾收拾行李,告别了家乡。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兵营里咱俩还是一起的有个照应,只是后来我被分去了警备团,他去了边防团,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只有难得的空闲时间会聚聚。
我堂哥在部队里算是有文化的,他读完了高中,虽然没能考上大学,但那知识水平也远超身边的人了,他那时经常和我说,他听部队里的人说,他这样的人以后可以去考考军校,前途无限。
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堂哥的眼里仿佛有光,我那时佩服他人聪明,觉得他以后肯定会比我这个大老粗有出息。

后来的日子也都十分寻常,我在部队摸爬滚打,也立个几次功,提了干。而我堂哥果然考上了军校,后来的军衔也比我高一级。
每次一同回家探亲,家里人都会夸堂哥有出息,他那时也确实受欢迎,想嫁给他的姑娘简直可以排成长队,他成婚的也比我早许多,娶了县里一户人家的独生女,不过我堂嫂虽然人长得漂亮,但是脾气却有些尖锐,我爸妈还调侃我堂哥这么老实,说不定降不住媳妇。
直到2004年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我和堂哥都被安排了转业,在部队待久了,转业对我们而言相当于未知的人生。我被安排在了乡下的一处邮政局,当了个所长,也算乐的清闲。
不过我堂哥的路就走的比较坎坷了,他去了教育部做行政,后来不知为何又被安排去了一所小学担任副校长,那时给我堂哥的承诺是,几年内做出成绩,下一任校长人选非他莫属。
虽然名头听上去不错,但实际上他在那所学校并没有多少实权,甚至待遇都算不上高,与堂哥先前的待遇有天壤之别。

我堂哥待遇变差了,接踵而至的就是村里的风言碎语,他早年过于光鲜,遭到了不少小人的嫉妒,这些人看到他现在过的并不算好,难免在背后说闲话。
我堂哥不在意,但我堂嫂却坐不住了,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后,她没少埋怨我堂哥,曾经恩爱的夫妻之间都生出了不少怨怼。
我堂哥那时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连我都是后来才知晓,如今想来,悲剧的种子也许从那时就已经埋下了。

我堂哥在小学待了大概六年,他兢兢业业的做好了每件事,将学校越变越好,在老师和家长那口碑都不错,然而不知道为何,教育局又突然安排他回教育局做回行政。
我堂哥不愿意,这些年来他各个岗位换来换去,已经是心力憔悴了,他对那所小学呕心沥血,已经有了感情。
但他的意愿并没有得到重视,他还是被调回了教育局,后来那所小学空降了新的校长和副校长,彻底没有了我堂哥的位置,而他则是被安排了个闲职,待遇不高也没啥发展前途。

我堂哥那段时间状态极差,我们小聚时他总是念叨,是不是他得罪了谁,中年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堂哥的境遇也让我十分心酸。
只是我以为他只是消沉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振作起来,没想到他却走上了绝路。
在新校长空降后的第二个月,我堂哥在家中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爸妈上了年纪,见多了生离死别,但每每提起这件事都会哭,说堂哥在部队里当过那么多年兵,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我也不理解,我总觉得堂哥人比我优秀了那么多,在哪都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为什么会走上极端?我也想过是我堂嫂的问题,她在我堂哥走后,分走了一大半遗产,不到一年就改嫁了,跟我们这边也断了联系。
我听邻居说,我堂哥换岗位的那两个月,他们家的争吵声就没停过,几乎都是我堂嫂用各种难听的话去辱骂我堂哥。

但人已经走了,堂哥从不跟我们说家事,具体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走上了绝路,我们也只能私下猜测,留下无尽的遗憾。
今年已经是2024年了,堂哥走了也快十多年了,去年我去镇上的时候,还去那间小学看过,之前大厅的墙上还挂着历年校长副校长的履历和照片,我堂哥也在上面。
不过自从小学翻新后,那些照片就被取下来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陌生的优秀教师面孔。一切都在前进着,只有堂哥永远留在了过去。
唉,堂哥,你这是何苦呢?每每想起他,我都有落泪的冲动,与他相处的那么多年漫长岁月,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像一场梦!
而我连堂哥的面容,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