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去缅北的第三年,我获救了。
但救我的边防警察却在我获救的第三日,曝死街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的根源竟是一场看似无关痛痒的网暴。
1.
赵样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浑身赤裸,全身骨头都被敲碎了,后脑勺被撬了一个洞。
血浸红的警服被随意的扔在一边,四分五裂的警徽还沾着些许灰尘,是对方挑衅和蔑视的证据。
“061号”被永远的封存。
我是赵样带队从诈骗窝里救出来的,听赵样说,他们在那边蹲守了近半个月,才确定诈骗窝的地点,最终实施抓捕。
抓捕并不顺利,当时,接连响了半天的枪声,跟随赵样的人,就有三个在混战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有一个中弹的位置靠近心脏,几乎是在向死神靠近。
庆幸的是,这次抓捕没死人。
我被带离缅北,4060的边境线里,我又看见了太阳。
大学刚毕业那年,因为找了两个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城里生活成本太高,所以我回家待业。
恰逢远在外地工作的表姐回乡,说是要个乡里合适的人介绍工作。
她在村委会特地办了个讲座,宣传她所在的公司。
月薪三万,坐办公室,吹着空调,打打电话,没什么业绩压力。
表姐高中辍学之后,便一直在外面打拼,起初听舅妈讲她去了深圳,后来深圳不好待,她就跟着老板去了云南创业。
每年都给家里寄好几万,还时不时地寄点好货回来,我妈瞧着眼红,所以在听说表姐要回乡招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让我去听讲座。
表姐办的讲座有模有样,公司宣传海报、公司简介,包括公司地址都查得到。
如果说,一开始还没有人信的话,等到村里几个稍有点文化的人,在看到表姐的阵仗时,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了。
尤其是在看到表姐展示她的银行卡存款时,不少人说是惊掉了下巴也不为过。
来听讲座的,不少大妈已经跃跃欲试了,要不是表姐明确说过只要合适的,可能她们就是第一冲上去报名的。
但,稍有的文化,年龄也没那么大的,确实也有投简历的。
不过,表姐没要。
我算得上是村里文化程度比较高的了,大学是个民办三本,学得是旅游管理。
这种学历在外面自然是不够看的,可在村里,能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月薪三万,还不用干苦力,要说我不心动是假的,但尚存的理智告诉我,天底下没这么大的馅儿饼。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表姐找上了我。
她说我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生得又好看,适合干这行。
她怕我不信,立马拿手机给我转了五千,她知道,我缺钱。
自从六年,我爸走了之后,我妈的身体也不比从前了,原本还能靠着卖田的钱勉强维持开支。
但我上大学,学费一年三万,家里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
她这五千块钱,犹如一把刀,撬开了欲望的一角。
我同意跟她一起出去长长见识。
可没想到,这是一切灾祸的开始。
2.
我和表姐踏上了前往南方的火车。
临行前,我妈特地拎着十斤猪肉,领着我到舅妈家道谢。
自从我爸走了之后,我们家和同村的亲戚,也没以前那么亲近了,尤其是舅妈家,以前念书的时候,我妈总带着我去参加村里的各种流水席,明里暗里总爱炫耀我成绩不错。
难免的,和我同岁的表姐就会被拿出来比较,特别是在表姐辍学出去打工之后,村里还流传出了表姐是因为在学校不检点,和男人乱搞,怀孕堕胎被校领导发现之后被开除的。
我和表姐同班,却没听谁提起过这件事。
可谣传毕竟是谣传,时间久了,三人成虎,假的也能被传成真的。
当然,导致舅妈家和我们家关系恶化的并不是我妈对我到处的吹嘘,也不是因为村里的流传,而是她闲来无事和人在村头聊起来表姐打胎的事情。
这件事情传到了舅妈耳朵里,舅妈当天就在村头的老槐树底下,和我妈扯了头发,自此,我们家和舅妈家就算是彻底闹掰了。
这些年,舅妈走哪儿都吹嘘自己女儿多争气,能挣钱,给她买了不少大金镯子,我妈难免眼红,加上我工作不定。
所以,在得知表姐打算带我南下赚钱的时候,我妈高兴得不得了。
她甚至还给舅妈塞了个大红包,可惜啊,她不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因为那压根不是什么正经企业,是个诈骗窝。
和我们一起南下的还有几个同村的男男女女,但基本都是念完职校就回乡干活的。
没人不想进那个造金厂,因此,村里报名的人尤为多,表姐从中挑选的都是模样还算俊秀的,我在当中便显得一般了。
也是这小眼睛、塌鼻梁在后来的日子里,拯救了我不止一次。
下了火车,表姐带我们上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之后面包车朝着偏远的山区驶去,期间路过了不少彩钢瓦搭建的房子。
我逐渐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出声询问表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表姐坐在副驾驶上,摆弄着刚做的红色美甲,冷哼一声,「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造金厂了。」
窗外的树,越跑越远,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刀疤脸面包司机正瞧着我,我抖然一激灵,学着同行的伙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双手却死死攥着裤子。
手心的汗渐渐地浸在裤子上,此时,我已经意识到这压根不是什么去什么大厂挣钱。
我伸手拽了拽身边隔壁家李丽的衣角,她只是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我一脸,不耐烦地问:「干嘛?」
表姐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在她转头看的瞬间,我悄悄闭上了做好口型的嘴。
被吵醒的李丽冲我大骂了句,「有病。」随后,她又闭上了眼睛,没再理我。
经过李丽这么一闹,我想把“真相”告诉其他人的想法咽回了肚子里。
车子越开越远,最终停在了一处铁丝网前。
铁丝网上的门被打开,我们像是猪仔一样,被驱赶着钻过那个如狗洞一般的门。
期间,有个把男人意识到不对劲,撸起袖子打算和表姐一伙人争辩,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表姐的同伙直接从腰后抽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闹事男的胸膛。
再之后,闹事男又被连刺了好几刀,汩汩鲜血从他的身上冒出。
表姐嫌恶地摆摆手,提醒身边的同伙:「悠着点,留口气,这身上那一样不是宝贝?死了还怎么卖?」
我站在铁丝网的对面,目睹这一切的发生,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相信自己被骗了。
表姐这压根不是开什么正经公司的,这看不见尽头的铁丝网无疑是在昭示着这里究竟是哪儿。
我想逃,可是站在铁丝网另一端的我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关于缅北的新闻,我曾在网络上看到不少。可,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骗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明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陪伴。
为什么呀?
铁丝网的另一头,表姐神色冷冷地看着我,仿佛是大仇得报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3.
我浑浑噩噩地被带到了表姐他们的一个诈骗小窝点。
和我一同被骗来的,长得好看的那几个被送上了一辆商务车,长得稍微逊色地则是坐上了大巴车,唯独我,长相并不出众,所以被一辆破旧地三轮车拉走了。
李丽临走的时候,朝我摆了摆手,似是在嘲讽我。
她和我呀,从小不对付,可她好像早就知道了表姐是干什么的。
她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冲我做了个“再见”的口型,但我并不羡慕她。
我知道,在这个看不见天日的地方,长得太好看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她或许是被三观不正的网络小说荼毒了,企图在这片死了无数人的土地上寻求一个臻爱自己的“缅北”的王,然后再上演一场感人至深的言情剧。
可惜,现实从来都不是故事,她所期待的虐恋情深最终会将她后来所有的路都彻底断了。
我坐在小破三轮车上,目送着载着李丽她们的商务车绝尘而去,而后小破三轮车发动引擎。
我被带着在山里绕了好几个圈,最终车在一处彩钢瓦搭建的三层小破屋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