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检大观园后,晴雯被王夫人撵走。贾宝玉断言她必死无疑,源于他对晴雯性格至深的了解。果然晴雯当天夜里就断了气。这里要注意这么两点内容。
一、晴雯被撵,是受贾宝玉所累,被王夫人恨屋及乌。
二、晴雯死在中秋节后,与秦可卿、尤三姐一样,如果算上香菱的“荷枯藕败”和“桂花”伏笔的秋末死去。这几人无疑都是在为林黛玉的死于中秋作伏笔。
脂砚斋批语《牡丹亭》伏林黛玉之死,也印证了林黛玉与杜丽娘一样死于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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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儿集体死于“中秋”,当是曹雪芹的有意设计。如果说正月十五代表“祸起”,以霍启丢失甄英莲为开端,以贾元春省亲让贾家彻底背弃皇帝为重点,到了八月十五,就代表的是“好事终”,一切将无可挽回的结束。众女儿不但相继离散,更将凄然死去。
所以,林黛玉在中秋夜作“冷月葬花魂”为自己的结局作谶。“冷月”不但代表时间,更代表贾家败亡之因,是以“双悬日月照乾坤”的“月”作为隐喻的皇帝出手终结一切。抄家大观园,只是贾家抄家的重要预演。将所有线索集结,就能够把前后的情节贯通。
这一次抄检大观园是以晴雯被撵后死去开端。下一次即将到来的贾家抄家,则是以林黛玉“被撵”后死去开端。一切都无可挽回。于是,晴雯被撵的第二天,曹雪芹便见缝插针写了一个特别的情节:贾宝玉被命题作文,写下长篇《姽婳词》。
《姽婳词》以驻守青州的好色恒王为男主人公,讲述他荒唐不羁却有武功志向。将府中姬妾组建成一支红颜武装,常在王府中操练。内中有一位姬妾名林四娘者极为出色,便被选为首领统辖诸姬,呼为“姽婳将军”。
不想隔年青州发生“绿林”“赤眉”一般民乱四处劫掠。恒王本有大志,便点兵率众而出剿匪。谁想两战折戟沉沙反被屠戮。青州闻讯慌乱,众文武皆有献城投敌之意。唯有林四娘听闻凶报后点齐女兵,言道:
“你我皆向蒙王恩,戴天履地,不能报其万一。今王既殒身国事,我意亦当殒身于王。尔等有愿随者,即时同我前往;有不愿者,亦早各散。”众女将听他这样,都一齐说愿意。于是林四娘带领众人连夜出城,直杀至贼营里头。众贼不防,也被斩戮了几员首贼。
待叛军稳住阵脚一见不过是几个女子,便反戈一击将众女全数击杀。可怜众女儿为酬恒王之恩,全了忠义之魂。待匪乱平息,林四娘的忠义故事传扬开后,无不赞誉。贾政听闻这个故事,便也以此为题,考较起贾宝玉等几个子孙。整个故事大体如此。贾宝玉彼时正失晴雯,便借题发挥写出长篇《姽婳词》。整首诗,贾宝玉自比作“无能”恒王,获得众女儿们以死相酬的情分,颇有恨不敢当之意。
彼时贾宝玉已从小丫头口中获悉晴雯之死,便以林四娘之歌悲晴雯之死,甚至结束尚且不足,回去又作《芙蓉女儿诔》祭奠之。
晴雯死后,被王夫人吩咐赶紧火化,相当于挫骨扬灰。贾宝玉无缘再见佳人最后一面,只得给予她最高待遇。而“晴为黛影”,恰是贾宝玉的隆重,反而是以晴雯作谶,实“影”的是林黛玉。
晴雯被王夫人撵走,当是为林黛玉受过,被恨屋及乌迁怒。
晴雯被撵走后死去,既是王夫人反对贾母插手贾宝玉的姻缘,也明确反对宝黛姻缘。王夫人的作为,最终诠释的是宝黛钗三人终身误的原型:《钗头凤》故事。林黛玉与贾宝玉被“婆婆”拆散后,只能嫁人离去后又死去,重演唐琬的故事。
《姽婳词》中,贾宝玉自贬为恒王,将林四娘比作为其牺牲而死的林黛玉和晴雯等人。是怀着一腔义愤针对王夫人抄检大观园撵走晴雯之举,也是对王夫人反对宝黛姻缘的不满情绪的宣泄。可惜他也只能于诗词中表达,现实中注定无所作为。
关于贾宝玉与林黛玉的“分离”,“石呆子失扇子案”是最重要的伏笔之一。我多次提到因小人贾雨村陷害,贾宝玉“蒙难”,导致他与“湘妃”林黛玉和“麋鹿”蕉下客贾探春失散。二女效仿潇湘妃子娥皇女英远嫁异国而去。
贾宝玉在“黛去钗嫁”中的立场,有“杏子阴假凤泣虚凰”的梨香院三官故事影射,他娶薛宝钗作续弦,只为圆满人伦大节。但林黛玉为什么会同意外嫁?线索就在《姽婳词》中。
林四娘知道为恒王报仇必死,却义无反顾的率众而出。曹雪芹其实还设计过另一个线索,就是“石呆子失扇子案”的原型《一捧雪》故事。
《一捧雪》中忘恩负义的汤勤,就当是贾雨村的原型。汤勤觊觎莫怀古的小妾雪艳(注意通雪雁),害得恩人家破人亡。雪艳同意嫁给汤勤以为莫怀古“销案”,并在洞房之夜杀死汤勤后自尽而死。也是明知必死而义无反顾。
从林四娘的牺牲,再到雪艳之死,都在讲述林黛玉情愿为“挚爱”牺牲的决绝。对此林黛玉在《五美吟·西施·虞姬·绿珠》也作了相同表述。西施为了范蠡,虞姬为了项羽,绿珠为了石崇不惜一死。甚至《明妃》王昭君和《红拂》也是为了家国,都证明林黛玉日后远嫁异国是明知出嫁必死也决绝而去。原因就是两个:
一、为酬贾宝玉知己而牺牲;
二、为报答贾家十年的养育之恩而牺牲。
综上,《姽婳词》在贾宝玉一腔愤慨中揭露的是他痛失林黛玉的最后真相。而随后作《芙蓉女儿诔》,也是为必死的林黛玉作“祭”。
“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终究一切归于结束时,等待贾宝玉的唯有“你死了,我做和尚”的终局。而这就要回归在第一回的甄士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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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