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2月,苏州城西虎丘公社在来凤桥平整土地时挖出了一座三百多年前的灌浆墓,墓主堪称“抗日英雄”,而墓中的随葬品牵出了“站在权力巅峰上”男人的特殊爱好。
古墓面世后,公社将消息上报给当地文物管理部门,原苏州市博物馆派工作人员对该墓葬进行清理。经过清理发现,墓外用“三合土”浇浆密封,圹内以青砖砌成竖穴券顶双室。葬具为上好的楠木棺材两具,男棺在左,女棺在右。
因为有云母、木炭的保护,男棺内尸体保存良好,移动时身下还流出了水银。可惜的是,因为当时文物保护水平有限,尸体见光见风后很快就腐坏了。
不过,这座密封良好的墓葬还是带给了人们无限惊喜。古墓中出土了随葬品有冠、袍、衾、鞋等绸缎衣物,有制作精工的明器如锡制杯、盘、盆、壶,木制床、桌、椅、衣架、盆、桶及牌、扇、伞等仪仗,有玛瑙束发罩、白玉兽钮印章、水晶杯、白玉带钩、戒指和洒金折扇等,共161件。
但相比这些随葬的珍贵冥器,墓主的生平与形迹,更令人瞩目。棺盖上“明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的墨书以及握在男墓主手中的“荆石”“锡爵”白玉印章等实物以及当地县志、史书资料相互印证,这墓中长眠的正是王锡爵及其妻朱氏。
提起王锡爵,可谓是大大的有名。作为大明首辅,能登上权力的顶峰,王锡爵当然不是一般人。
王锡爵的祖先是太原王氏,元末躲避战火来到南方,他的祖父善于经营成了太仓的巨富,江南地区有了钱就会让子孙科举,成为官绅。
王锡爵不仅出身富贵,出生时还带吉兆。相传,王锡爵出生时,内宅飞来了一大群雀鸟在墙头、树杈欢叫不停。面对这大喜之兆,父亲喜不自胜,还为刚降生的儿子取名为王锡爵(爵与雀同音)。
欢叫高飞的雀儿,确实带来了好运气。出生在富贵窝的王锡爵并没有因为烈火烹油的美妙生活而失去斗志,好学而机敏,还非常简朴。13岁考中秀才后,正式驶上了仕途的快车道。
24岁,参加应天府乡试考取举人,28岁参加礼部会试考取会元,并在殿试中名列第一,最终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的官职。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王锡爵不到五十岁就出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59岁官拜内阁首辅,位居人臣巅峰。而王锡爵的仕途,除了与张居正相爱相杀,最令人称道的除了进言减轻云南贡金和赈济河南饥荒,就是“抗日”。
1592年,丰臣秀吉亲率“二十万步兵、九千水军、七百艘战舰”,浩浩荡荡从日本岛出发,大举侵犯朝鲜。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两个月便占领包括汉城、平壤在内的朝鲜城池。
一时之间,朝鲜三都失守,八方瓦解,日军几近占领朝鲜全境,部分日军甚至偷偷渡过了鸭绿江……
近乎是已经亡国的朝鲜王李昖偷偷潜逃至朝鲜西北面靠近明朝边境的义州,派遣使节向大明王朝求救。
但此时,大明的日子也不清净——蒙古人哱拜在宁夏起兵。朝堂之上,臣子们都认为应集中兵力平定宁夏内乱,明神宗难以抉择。而此刻,有着高度政治敏感性的王锡爵认为日本侵略高丽,他分析出日本要以高丽为跳板要侵略中国,他力主要对日本一战,斩断野心。正是由此,大明拉开了抗倭援朝的序幕。
1593年初,抗倭大军开赴朝鲜战场。明朝抗倭军只有四五万人,而此日军共有数十万人。面对数倍于此的劲敌,王锡爵为明军制定了占据险要关隘,把握有利战机,逐个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战法,同时派遣军队截断倭寇援兵要道,又秘密派人潜入敌军驻地,烧其粮仓,迫使倭寇弹尽粮绝。
明军主将李如松率领的东征大军,与盘踞平壤的日将小西行长在城北制高点牡丹峰激烈交锋,全歼日军2000余名。
此后,李如松采取围三阙一战术,独留城南大道,诱使日军向此突围至大同江。据《万历三大征考》载,平壤一战"斩获倭级一千五百有余,烧死六千有余,出城外落水淹死五千有余"。
在汉城一带,明军先后烧毁日军龙山大仓粮仓13座。眼见大半军事补给悉数被烧尽,军心大乱的日军被迫匆匆撤出汉城。
遭此大败,又陷入弹尽粮绝困境的日军,最后被迫与明朝、朝鲜达成停战协议。
万历三十八年,因为国本之争,王锡爵的“折中方案”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黯然退休。1610年王锡爵病逝,享年76岁。念及他昔日的功劳,万历皇帝下旨在苏州虎丘西南厚葬王锡爵,敕建神道,祠堂和御祭碑,另外还赐给王家四百五十八亩田地,充作祭田。
虽然黯然退场,但王锡爵还算是得了善终,而丰富的随葬品中,更是体现了王锡爵首辅之外的立体一面。
王锡爵珍惜名誉。随葬品中的忠靖冠就是证明。按照《明史·舆服志》的记载,忠靖冠是嘉靖年间钦定的官帽之一,其冠式以铁丝为框,乌纱为表,帽顶略方,中间微起,前饰冠染,压以金线,此前从未出土过实物。而王锡爵墓中的忠靖冠与《明史》记载一模一样。忠靖冠,不仅是王锡爵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朝廷对他的最高评价。
王锡爵追求格调。在王锡爵的棺椁之上,摆放着一套榫卯结构的微缩木家具,朱黑漆拔步床、四出头官帽椅、云头六角水盆架、还有供桌,比例精确,雕刻精致,具有很高的工艺水平。这当中的拔步床独特之处是把架子床放在一个封闭式的木制平台上,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人跨步进入犹如跨入室内,两侧可以安放桌凳类小型家具和杂物,是万历年间南方家具业的创举。
但相比这自带小马桶的豪华床,其中看似不起眼的0小椅子、小书案,才是王锡爵理想的寄托。伏案为国解忧,坐椅为家遮雨,无愧家族,无愧家国。
“浩然刚大之气,苍然奇古之骨,沛然江海之文,挺然弦矢之直”,这是后人对王锡爵的高度评价。而王锡爵墓出土文物,也无不诉说着王锡爵为家为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