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座皇陵,既是第一座被“图片直播”修建过程的皇陵,也是在朝代更迭后被“潦草接手”的皇陵,还是遭遇“私人”盗窃的皇陵。下葬后不过数十年,皇帝就浑身恶臭地再见天日,毫无尊严,但凄清凌乱的地宫,却揭露了最英俊皇帝的爱而不得,实锤了“囚徒天子”被嫌弃的一生。
这座神奇而尴尬的帝陵,正是光绪皇帝的崇陵。
说起光绪皇帝,大概是史上最悲催的一位傀儡皇帝了。不到4岁就登上皇位的他,直到死亡的那一天,都没能摆脱慈禧太后的束缚,一生活在阴影与嫌弃中。
同治皇帝死后,慈禧选择了年纪小、亲缘近、易控制的爱新觉罗·载湉继承大统。这时,爱新觉罗·载湉只是一位四岁小儿,天降的不是至尊的皇位,而是悲催的成长时光。
载湉进宫后,不仅父母不能看望,就连奶娘也被轰走。面对慈禧的天威,小皇帝稍有错处,就会“罚令长跪”。因为看出慈禧并不疼爱这位小皇帝,拜高踩低的宫内人对待这位皇帝也不上心。
有太监打着培养“俭德”的祖宗家法,长期不让光绪吃饱,甚至光绪能吃到的东西,也是霉变的菜肴。由于伙食太差,光绪入宫不久就患上了严重的痢疾,差一点就死掉。即便病愈后,光绪的伙食仍旧没有改善,饥一顿、饱一顿,以至落下胃疾,时常呕吐。
光绪上学后,需要自己铺床、倒茶,一次光绪手被开水严重烫伤,却得不到应有治疗……
光绪的悲催,也被人看在眼中。光绪二年(1876年),翁同龢被召入宫中,前往养心殿东暖阁去见他的学生载湉。这时候,光绪已6岁,但本应养尊处优的小皇帝却在翁同龢的眼中留下了令人心酸的印象——比同龄儿童个头矮一大截,身体细瘦、神情萎靡、眼光呆滞,还有口齿……
对于这种情况,看着光绪长大的晚清老太监寇连材曾充满同情地在回忆录《宫中日记》里写道:“中国四百兆人中境遇最苦者,莫如我皇上(光绪)。”
德龄公主在1903年入宫给光绪皇帝当过一段时间英语老师,当时光绪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可在德龄公主眼里,光绪“一至太后(慈禧)前,则立严肃,若甚惧其将死者然。有时似甚愚蒙。”
显然,在深宫之中,毫无地位与话语权的光绪,实在是一位尴尬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光绪身体虚弱,性格偏执,但即便如此,光绪也是做过抗争的。光绪读书非常勤奋。在毓庆宫读书时,一年到头除了两宫和光绪的生日以及几个传统年节外,根本不休息,每天凌晨即起、入夜方休,除了学习儒家经典、诗文、史籍,还要学满语和骑术。
以为自己亲政后,就能扭转乾坤,但慈禧的威压依旧强大。1895年,慈禧逼迫光绪下令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光绪帝痛心不已,在康有为等人建议下,他决定推行维新变法。27岁的光绪帝托庆亲王奕劻转告慈禧:“太后若仍不给以事权,我愿退让此位,不甘作亡国之君!”
1898年,慈禧为防大权旁落,发动戊戌政变,下令斩杀谭嗣同、林旭等“戊戌六君子”,废除新政,并下令把光绪帝软禁在瀛台。
不仅如此,慈禧还留了后手,她命御医“捏造脉案”,放风说“皇上病势沉重,恐致不起”,并密电南方各省督抚,表示要废帝另立。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老太太仍旧不死心,1899年,她打着为光绪立皇太子的名义,把端王载漪的儿子溥儁召进宫里,立为“大阿哥”(皇储),决定在1900年正月初一举行光绪帝让位典礼,只是由于反对者太多,才暂时搁置。
1908年,十月,年仅38岁的爱新觉罗·载湉,匆匆走完了他悲惨而又短暂的一生。
而光绪的死因,民间有很多传说,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下毒说。毕竟光绪皇帝与慈禧死亡相距不到二十小时,以慈禧担心清算的心理,让皇帝“先走一步”,还是很符合慈禧的人设的。
不过,这一点虽然传说甚多,但并没有实锤。21世纪初,清光绪帝死因专题研究课题组对光绪墓中发现的残发进行化验,发现砷含量严重超标,高达2404μg/g,是其他样本的几十倍。再对其衣物进行化验,发现砷主要集中于胃腹部,最后得出结论:光绪皇帝服用砒霜死亡。但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就是悬案了。(启功回忆是慈禧派人送了酸奶后,光绪身亡,而溥仪回忆里,听老太监说光绪死前一天还是好好的,因为用了一剂袁世凯送来的药就坏了)
至高无上的皇帝一生却无半点自由,可悲可叹,但光绪的悲剧不仅如此,他死后仍旧窝囊。
崇陵始建于宣统元年二月初八日,宣统三年十二月因清帝逊位而暂时停工,后根据民国政府和清皇室签订的(优待清室条件)第五款:德宗崇陵尚未完工程如制妥修,其奉安典礼,仍如旧制。所有实用经费,均由中华民国支出。经过协商,袁世凯派出当时的国民总理赵秉钧直接负责,崇陵工程继续进行,直至1914年年底完工。耗时五年,耗费白银共计七百二十万两。
因为朝代更替被接手修建,光绪的皇陵虽然规制基本健全,但很粗糙。但崇陵也有自己的独一无二——从选址到修建,一直有图片记录,这也是唯一的影像资料记载的帝陵修建,也算是弥足珍贵了。
但入葬后短短十余年,光绪陵墓就遭到了盗扰。有人说这是一伙散兵暴力求财,也有人根据被盗现场猜测是有亲缘的专业盗墓小团伙作案。
毕竟,这盗墓贼不像盗清东陵那样炸药开道,而是对陵墓很有了解,准确地挖了一个“U”字形盗洞避过了金刚墙,以盗墓专用的拐钉钥匙连续打开几扇石门,成功进入地宫。这种画风,与善于乱敲乱炸的兵痞子完全不一样。
1980年,文保部门对崇陵进行了清理,看到的是凌乱、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地宫。
据记载,文保人员进入地宫后,看到地砖上满是碎木板。这碎木板原是棺椁的一部分,盗墓贼盗墓时用斧头将棺椁劈开,抢劫里面的随葬品。
青白石棺床上,光绪的棺椁被凿出一个一米长、八分米宽的洞,光绪俯身朝下,大腿、小腿露在棺外。而脚趾等一些碎骨,直接落在了地面上。有人推测了当年地宫被盗的景象——有身材瘦小的盗墓贼,很可能是少年通过盗洞进入地宫,乱斧之下,仍旧没能打开棺盖,只能劈开了侧面。为了盗取光绪帝身上的随葬品,他试图将光绪的尸骸从棺木中拉出,而光绪的尸身经过十余年的腐坏,不堪受力,脚趾等被拽掉。而力量不足的盗墓贼也放弃了将尸身整体拉出的计划,直接爬进棺木……
不过,光绪皇帝虽然尸身惨遭侵扰,但还有比着更窝囊的,那就是人们发现,和光绪同葬一穴的,正是光绪不待见的隆裕。
隆裕的尸身也没有落什么好下场。她尸体连同陪葬的服饰都已腐烂成泥,头骨上烂出两个个大窟窿,头发乱糟糟,情景十分凄惨。
而这一对怨偶的死同穴,也再次一次证明了光绪帝这窝囊的一生。
隆裕是光绪帝的表姐,虽然有着一层亲戚关系,但无奈长得丑陋,勾不起光绪的倾慕。隆裕佝偻腰,大长脸,板牙突出,这一点,在隆裕留下的影像资料里可以验证。
光绪帝看不上这位表姐,更钟意娇憨可爱的珍妃,但即便是九五之尊,也越不过垂帘的慈禧老佛爷。虽然让光绪走了选秀的过场,但还是慈禧拍板,为光绪定了隆裕这门亲,并让珍妃瑾妃两姐妹一同入宫。也正是慈禧,一手造成了四个人的婚姻悲剧。
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有了“不祥之兆”。光绪大婚前一个月,故宫失火。大火烧毁了太和门,时间紧迫,再修缮已来不及,慈禧干脆派扎彩巧匠制作了一座“纸扎门”。这样一来,隆裕也还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从纸糊太和门走进紫禁城的女人。
大婚之夜,光绪帝仍旧不能接受这位表姐,他对着隆裕太后掩面大哭……隆裕一生不得宠爱,而光绪也没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后来,珍妃被活活溺在井中,并草草葬在宫女墓地,十多年后,珍妃的姐姐瑾妃做了太妃,统领后宫,才把她葬回崇陵妃园寝。
生前,光绪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后,光绪当然无法拒绝与自己不爱的女人葬在一处。
据说,文保部门在清理崇陵地宫时,在光绪残躯的双手中分别发现了和田玉把件与翡翠连环镯,有人猜测这是珍妃生前的爱物。但崇陵修建时已是民国,当时宫中主事的是隆裕太后,她能够允许光绪在自己眼皮底下缅怀情敌吗?
一座充满尴尬氛围的帝陵,见证了光绪皇帝“被嫌弃的一生”。作为人子,他没有在父母膝下成长的自由,作为皇帝,他没有掌握权力的自由,作为男人,他没有选择爱人、保护爱人的自由,甚至作为一个人,他连最起码得人身自由也没有了。而即便死后,他仍旧没有决定“身边人”的自由……
傀儡的一生,棋子的一生,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