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子从分公司调到总部的时候，正值春暖花开，而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春风一刮就口干舌燥咽喉不适，一个劲儿咳。
那天，凌子从她随身带的保温瓶里倒了一杯东西让我喝，我问：“这是啥呀？”她冷冷地：“你只管喝好了，小口小口的，别牛饮。”我差点就喷了。
这姑娘有点意思，像韩国电影里的女主，被一众平庸女配角所不容。公司那帮八婆们不待见她，说她冷说她傲说她是心机女。可我觉得她不错，这不又给我的办公桌上添了水仙和富贵竹，小玻璃缸里养了小金鱼。同事打趣：“这就是一个天然氧吧呀，凌子肯定对你有意思。”
我无语，离婚加无房是我身上的标签。离婚时房子给了前妻，哥们大胡曾笑我是步他后尘，说男人无房直接矮女人半截。我明白，且深有感触，照片放到单身群里，马上就有美女小窗我，可一说租房住，对方就再也没动静了。说实话我也理解，女人无论有没有房子都想找个有房子的，男人提供婚房天经地义。我薪水不错，可短时间内要我买房却办不到。
我对大胡说：“我跟你情况不一样，你是出轨被撵出来的，我是和平分手。”他嘴一撇：“甭管这个，结果都一样，没房就只能屈膝投降！”大胡是怎么投降的呢？他找了个有房带孩子的女人再婚。
我租房住凌子是知道的，我故意在人前说过，但她没提过。不提就是不感兴趣吧，可她好像又蛮关心我的，那天我要出差，她追到电梯，说了一句“坐飞机小心啊”，同行的同事忍不住笑：她喜欢你。
不管怎样我还是挺开心的，渴望见到凌子，听到她的声音。有那么几天我发现她心神不宁、愁眉紧锁，问她也不说。见她偷偷摸摸出去接电话，我就跟了出去，她竟是向别人借钱。我问：“出啥事了要借钱？咋不告诉我？”听到我说话她吓了一跳，转身看我半天，再三追问之下才道出实情。原来她妹妹在酒店做收银，有天电脑键盘坏了，一个不留神竟开出一张近百万的发票来。“这得多缴五万多税款，老板想方设法找那个食客，没找到，但税款等不了，酒店出一万，要妹妹拿四万。”
四万！她拿不出，我也拿不出。我忽然想起股票，离婚时我只要了股票，可是已全部被套牢了。当我股市割肉然后拿着那四万块钱给凌子的时候，我的心很平静，她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当她无意中听说这钱是割肉得来的时候，眼圈立刻就红了，说：“你怎么那么傻。”
我不傻，钱是人挣的，没了可以再挣，但人心难得。这些年，尤其离婚后来我越来越懂得这一点，凌子其实也不小了，我虽称她姑娘，其实都31了，只小我3岁，我想过了，只要她是真心的，我会爱她一辈子。
2
几天后凌子给我一把钥匙，让我别租房子了，她和妹妹租着一套三居室房子，让我搬过去，能省下不少房租。我也不客气，当天就搬了过去。她妹妹小芙开的门，一见我就笑，看来对我的来龙去脉早已了如指掌。小姑娘拿我当姐夫，关于她姐姐的事啥都告诉我。“我姐谈过两次恋爱，最后那个分了好久了，可她就是不开始新生活，我都替她着急。哥哥，你们可要好好的。”我笑了，叫她小间谍。有件事出乎我意料，她们竟然父母双亡，姐妹俩相依为命。我暗自发誓要好好照顾她们。
小芙平时住酒店的单身宿舍，所以通常是我和凌子在一起。平心而论，那段时间真的好快乐好幸福，只有一样缺憾，那就是早晨虽然两人一块儿出门，她却总会在公司不远处就慢下脚步。好在下班时她一准儿会在路口等我，然后两人一起手牵着手回家。我们相处的机会很多，但凌子却从来没透露过这套房子不是她租的，而是她的。还是快人快语的小芙不经意说了出来。
说实话这个消息让我很不舒服。我倒希望房子是她租的，住女人的房子，说说行，事情来到面前，我才发现不适合自己。关键是，她为什么对我隐瞒？难道我就是入室的贼，就让她这么害怕吗？想想她平时的举动，难怪有些事不愿公开，原来心里还有小算盘。就在我犹豫去留之时，有天晚上应酬回去，老远就看到她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巷子口，好像是男的送她回来，正依依惜别吧。等那男人一走，我走上前去问她：“那人是谁？”她看看我，说了一句“无可奉告”，转身就走了。
我没有上楼，抽完一支烟后离开了。
大胡约我喝酒，说是要跟现在这个老婆拜拜了。因为她竟然早早写好遗嘱，万一有个意外，房子家产都归她儿子。“这算什么事啊？当我是什么！”大胡气愤异常，我说：“告诉我，你是否真心喜欢她？你敢说，你选择她时没有考虑过她的房子？你考虑了，她自然也会考虑，这有什么稀奇的？”“反正她这样让人无法接受。”大胡不服。
我无语，女人都是一样的，男人要是没房子，好像连感情都无法证明了。
公司我是不想待下去了，我不想再见凌子，于是申请去下面小城锻炼。
转眼半年过去，我在小城如鱼得水，甚至喜欢上了那里。凌子突然出现是在一个周末，她疲倦地站在我公司门口，随身带的还是那个保温杯。我半带调侃地问：“这里面到底是啥圣水？”“银耳百合汤，保湿养颜的。”我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她。她说：“房子的确是我的，我也的确希望对方有房，因为我担心对方打我房子的主意。这次我来，只想问你，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不能。”我不假思索地吐出这两个字，“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就是这座小城里的纯朴女孩子，不像某些女人，心机重重。”我又补刀。
3
这一幕如果有第三方看到，一定希望我们双方点头，从此不计前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现实生活总是喜剧太少，我们都是计较的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移情别恋，玩完了，回头又想起我——以前是人心难得，现在就是人心难测。
凌子转身离去，我也拧巴着转身。男人不比女人，越自尊就越变态，我只能跟自己玩拧巴！
我在小城的确认识了一个女人，她不但有房而且有钱，她希望我能为她留下来。可是我不喜欢她，不是有房有钱就可以让我喜欢的。我从来都没忘记那个对我说“不要牛饮”的人。
又过了几个月，我调回总部，升了职。那时大胡在古玩城开了一家店，卖字画，没事我就去那里蹭好茶喝。大胡并没有跟现任拜拜，他说自己现在不再做梦了：“女人有房是锦上添花，她们不会雪中送炭；男人有房可能等到锦上添花，要是没房，哼，只会被女人嫌弃。所以我现在一门心思赚钱，赚了钱买了房，咱才可以扬眉吐气！”
我无语，喝茶。
凌子再次主动联系我是我回来一个月以后，我们仍在一个大院里上班。这次她很直接，向我求婚，我说我没有房子，你有房，你应该找个有房的。她就哭了：“我是犹豫过，你不能这一点都不允许，你要是拒绝，那么我就理解是你升职了，我配不上你了，是不是这样？”我看了她几秒钟，像电影里那样，我说：“你是我见过的哭起来最好看的姑娘。”
就在那时前妻突然来找我，说她要带女儿出国了。我说我不管你找谁，那人必须对女儿好才行，否则不如跟我。她说这个你放心，女儿是我亲生的。她又说其实离婚一事她也有错，而我真是个爷们，当初居然不要房子。我说：“你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别兜圈子了。”她说：“你还是那个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房子我不需要了，还给你，听说你有了女朋友。”
面对突然而至的房子，我没有欣喜若狂，只是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凌子时，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惊喜。我有刹那的失望，但转眼又释然了。女人现实点没有错，尤其离婚男人，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没了房，而少了斗志，那才是不可救药。一句话，男人就该有房，如果没有，那你就好好干用心爱，让女人看到希望。至于爱情，凌子的回答是这样的：“爱情是件很仙的事，而我渴望的爱情便是一粥一饭，然后到老。”
呵呵，走着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