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去世后，我和丈夫回到老家，开始清理她的遗物。这是一件艰难的事。婆婆的离世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生前身体一直很硬朗，没想到病来如山倒，走得那么快。丈夫从未表露过太多情绪，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得厉害。婆婆是个能干的女人，年轻时吃了不少苦，把丈夫一个人拉扯大。她话不多，却总用实际行动表达她的爱。我们站在她的卧室里，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衣柜，心里五味杂陈。丈夫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我们从右边开始吧。”打开柜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婆婆常用的樟脑丸的味道。我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气息让我觉得她好像还在这里。柜子里有婆婆平时穿的几件旧衣服，几乎全是深色的，布料都洗得有些发白了。她一辈子节俭，从不舍得给自己买什么新衣服。我们一件一件地把衣服叠好，准备打包捐出去。丈夫的动作有些机械，他的手指偶尔会轻轻拂过某件衣服的袖子，好像在触摸某种记忆。就在清理到最底层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用透明塑料袋包裹好的小衣服。它被折叠得非常整齐，边角一点都没散开，袋子封得很严实，像是怕灰尘沾染到衣服上。我好奇地拿出来，递给丈夫：“这是什么？”丈夫接过去，愣了一下。他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件衣服，然后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突然怔住了。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眼睛里迅速涌上了一层水光。“这是…我小时候穿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低头把袋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件衣服。那是一件小小的婴儿衣物，蓝色的布料，前襟上有几颗已经发黄的扣子，衣角还有一个小补丁。布料已经很旧了，但可以看得出来，当初是件很用心缝制的衣服。丈夫轻轻抚摸着那件衣服，好像怕用力会弄坏它。他的表情复杂得让我心疼，有震惊，有怀念，也有深深的悲伤。他的眼泪滑过脸颊，滴落在衣服上。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喃喃自语：“我都忘了这件衣服…妈居然一直留着…”我的鼻子也忍不住一酸。婆婆是那样的节俭，却把这样一件旧衣服保存得这么好。或许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而是一段她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妈总是自己给我做衣服。这件衣服…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她熬了好几晚才缝好的。”丈夫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他抱着那件衣服坐在床边，陷入了回忆。我也在旁边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小时候我总嫌家里穷，嫌妈做的衣服不好看。我还记得有一次，她给我缝了一件新衣服，我嫌弃得不行，说同学都笑我穿得土…妈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却一个人在灯下改了好久。我…我现在才明白，她其实什么都听进去了。”丈夫的声音哽咽了，他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他一起沉默。婆婆对丈夫的爱是无声的，却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厚重。我们把那件衣服重新放回了袋子里，丈夫小心翼翼地封好袋口，像对待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他说：“我想把这件衣服带回去，留着纪念妈。”我点了点头。这不仅仅是婆婆的遗物，也是她对丈夫的一片深情。那份深情跨越了时间，留在了一针一线之间，也留在了丈夫的记忆深处。清理完衣柜后，我们发现了婆婆许多其他的东西：她年轻时用过的日记本，丈夫小时候的奖状，还有一些发黄的老照片。每一件物品都像是时间的碎片，拼凑出婆婆的一生，也让我们更加了解她。晚上回家的路上，丈夫一直抱着那件衣服，眼睛望向窗外，神情中带着一丝释然。他轻声对我说：“我以前总觉得，妈不怎么爱说话，可能不是特别爱我。可现在才明白，她只是把爱藏在了这些小地方。”我握住他的手，说：“是啊，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婆婆的爱虽然不显眼，但它一直在那里，从未缺席。”回到家后，丈夫把那件衣服放在了一个玻璃盒里，摆在了卧室的书架上。他说，这是他对母亲的纪念，也是对自己的提醒：珍惜身边的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婆婆的离世虽然让我们感到悲痛，但也让我们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那件婴儿衣服，承载的不只是丈夫的童年回忆，更是婆婆对他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