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广东打拼的战友离世,我去参加葬礼,临走时他老婆叫住了我

名著茶话会 2024-03-27 07:01:58

我姓黄,湖南益阳人,也是一个光荣的退伍军人。

我是1990年3月参军入伍的,那一年,据说也是唯一的两次征兵的年份,而我们就属于多出来的那批人之一。

不知道是第一次春季征兵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一年我们县入伍的人数并不多,总共才47个人,全部去了广东的惠州,成了一个守卫祖国沿海的战士。

我们几乎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参军入伍的自豪让大家兴奋得难以入睡,路上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在看,于是,大家在路上就熟悉了。

在惠州,我们很快就度过了三年的军旅生涯,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来自农村、文化水平都不高的缘故,我们都无一例外地退伍回到了老家。

虽然只有短暂的三年相聚,朝夕相处的战友之间,却奠定了深厚的情谊。

所以,虽然退伍后,大家都分布在各个乡镇,却总是想方设法和战友们联系,尤其是隔得近的几个,久不久就会通个气。

主要是我们老家当时太落后,我们这些人在广东呆了三年,也目睹了那片热土的繁华,于是,我们见面说得最多的,就是去广东打工去。

当过兵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说干就干,经过两三个月的预备,93年的五月一日,我们一行十个战友就来到了广东,希望能在这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虽然我们的目的地一开始就选在东莞,但毕竟有十个人,不大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就那样东走一个西走一个,你去了深圳他去了广州,有的还去了惠州甚至汕头那边。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运气都还算不错,大概一个月左右,所有的十个人都找到了工作,至少不再是盲流了。

我在东莞的厚街上班,最开始的工作也是退伍军人的第一选项——在一家电子厂当保安,战友李大明和我一起。

李大明和我是相邻两个乡的人,两家隔得也就那么五六公里吧。当时在部队的时候就更加热络,如今在同一家工厂上班,自然就成了彼此心里的亲人。

大明的工作是搬运,也就是在仓库装卸货物,都是装好箱的电子元件,货柜车里卸下来,厂里的产品同样也是大纸箱装车。

虽然每个箱子并不是很重,可苦在数量多,他们一个班四个人,每天要装卸七八个货柜,六七月份的广东也正是最炎热的时候,一天下来全身都湿透了。

但大明还是乐此不疲,确实,退伍军人身上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能吃苦,只要认准了目标,那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完成。

而我做保安的工作就要轻松多了,只是白班肯定不能脱岗,但夜班的时候,和班长同事们混熟了,我也会去给他帮个手,稍微歇口气也是好的啊。

那段日子里,我和大明虽然过得很苦,可心里却一点也不丧气,反而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憧憬。

在闲聊的时候,大明总是和我说,你那个保安我这个搬运的工作都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要找机会出去闯一闯,等拿到几个月工资后就辞职,外面那么多机会,只要我们用心,肯定能有更好的发展。

大明的话,我一开始并不是很认同。我这个人生性贪图安逸,缺乏别人说的进取心。而大明就是那种乐天派,骨子里就有太多的不安分。以前在部队时,他总会隔三岔五闹出点小风波来。

果然,93年的中秋节刚过,大明就辞职了,一开始死活要拉着我一起走,说自己瞧准了一个生意,那就是在工业区搞夜宵,我们两兄弟一起上,肯定比在这里打死工赚钱。

我很认同大明的说法,但却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也还是我天生的性格决定的,他这一回去自己创业完全是白手起家,不又得回到刚出来的那段时间的起早贪黑么?

倒不是我怕吃苦,主要就是觉得那也是小本生意,或许撑不起我们两个。

大明说干就干,真的就在三屯工业区搞起了夜宵,过起了黑白颠倒的日子。当时我已经成了保安班长,不需要再上夜班,倒是更方便去他的夜宵摊上帮手。

那时代的厚街,确实是有心创业人的天下,啥都不懂的大明,靠着在工厂打工半年留下来的几百块钱成本,买了一辆旧三轮车,搞了一套炉子餐具就开张。

还别说,大明的生意一开始就很不错,在东莞一带,吃辣的湖南人特别多,他这样刚入行的新手又不懂得“控制成本”,虽然赚少,但很快就在三屯一带打开了局面。

作为战友加老乡,我自然为大明的顺利而高兴,只要没有什么事,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帮他。

如果就这么顺利发展下去,我相信用不了几年,大明就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小老板。

他也是踌躇满志地对我说:老关,我知道你喜欢脚踏实地,等我发财了租个门面开个固定的饭店,到时候就找你一起合伙。

可人生的路不会那么一帆风顺,大明的生意火爆起来,“同行生嫉妒”的道理也适用到了他身上。

一天晚上,大明又忙到十二点多才收摊,我帮着他推着三轮车慢慢朝出租房走,突然就被一堆酒气熏天的“浪仔”围住,也不是问你要钱,直接就动手砸东西。

眼见着自己的当家行当被毁于一旦,我们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时候,三年战友培养起来的默契就显露了出来,撸起袖子背靠背和对方干了起来。对方七八个人,硬是被我们全部打趴在地下。

可惜的是,大明的行当也毁了,我们自己也不轻不重挂了彩,更令人气愤的是,治安队的来了,把我们双方都带回了治安队。

那群浪仔肯定是几进宫的人,和治安队的人更熟,不知道用哪种方式就出去了。我和大明就在治安队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交了两百块钱罚款才出来。

大明愤愤不平,却又无计可施,知道自己在厚街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决定离开东莞去深圳谋生。

大明临走前,我把身上仅有的三百块钱塞给了他,让他拿着当本钱。

大明离开厚街后,我继续在工厂当保安,过着无聊而又平静如水的日子。

直到94年的国庆,我们当初一起出来的十个战友终于全部联系上了,大家约好聚一下,聚会的地点还选在曾经服役的惠州。

我也是这次才再见到大明,虽然这一年来,我么也偶尔通过几次电话,但他一直不肯详细说自己的情况,只是让我放心而已。

这次聚会,也是我们这帮战友退伍后的第一次聚会,当时说好了到时候的开支是各自负责的,可最终却被大明偷偷付了钱。

这一下,让所有战友都大吃一惊。虽然只有两千来块钱,但对打工人来说,即使是公司的白领,当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百到一千来块,他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掏了?

战友聚会时,大家一起畅谈这两年来各自的遭遇,最后发现,除了大明之外,我们这些人几乎都选择了打工,做保安的就占了6个,其他几个也只是在流水线上当普工而已。

我拉着大明,有太多的不解想要知道,可大明就是不肯详说,只是和我回忆着在厚街时的快乐。

这次聚会很有成就,正是因为大明在厚街“创业”的例子,提醒了很多人,也就是那次聚会之后不久,就陆续多了好几个自己创业的人。

大家陆续散去,大明却一定要拉着我走一走,我们在惠州的街头走着,我最想知道的就是他这一年多来的状况。

可他只是告诉我,自己在深圳算是起步了,等彻底稳定下来,到时候叫你过来一起干。

说完这些,大明还对我笑了笑说:你别担心,我是退伍军人,绝对不会做什么犯法的事。

有了他这句话,我才真正放心不少,作为战友,我心里总是有那种天然的信任。

但我终究未能去与大明会合。每个人的际遇都会不同,在95年年初,属于我的机会也姗姗来迟。

在工厂兢兢业业几年的我,也获得了老板的赏识,把我调去了顺德的新工厂,负责全厂的安全管理。

但在我去顺德之前,我还是特意去了一趟深圳,亲眼目睹了大明在深圳的发展。

他也确实没有骗我,就是在一家运输公司当管理,公司有好几十台货车,都是在各个工地运输土石方的车子,大明负责的就是安全。

我当时也算是有了点见识,隐隐觉得大明说的“安全管理”有点不大对劲,但只要不是违法的事,我也不能说什么,就只是叮嘱他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但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随后的好几年里,我们几乎每年都会有一次战友聚会,大明作为积极分子,一直都肩负起了发起人的担子。

而聚会的时候,我们也清楚地发现,他身上确实越来越有那种成功人士的气质了。

这些年里,我们都陆续结婚成家,不管是hi哪个战友结婚,也不管是在哪里举行婚礼,我印象里是大家都会到场的。大明是98年结婚的,妻子也是老家来打工的姑娘。

虽然我和大明不在一起,但我们的友情并没有分开而淡下去。这么些年来,我们一直彼此扶持着。那一年我孩子出生时难产,大明闻讯连夜就赶到了顺德,给我送来了一万块钱住院。

时间来到2004年,我们来广东打工也十年了,大家从当初的毛头小伙逐渐成熟,只是我们的起点都不高,十年的时间也没有太大的成就。

大明婚后也没有继续在运输公司了,自己和妻子在沙井搞起了餐饮的老本行。

也就是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他当年在运输公司所谓的“安全”,其实是有很大风险的,经常打打杀杀不说,还得提防着被人的暗算。如今算是平安落地,这才敢说出来。

但大明的再次创业之路并不顺畅,开的小饭店一直不温不火,勉强算是有口饭吃,但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又是个要强的人,总想着不能被大家拉下太多,就想着找点其他副业了。

据说,从05年开始,大明就把自己前几年存下来的钱全部取了出来,买了一台小货车跑起了运输,妻子带着孩子守着那个铺面,日子倒也过得去。

但大明是一个干一行钻一行的人,运输跑熟了就停不下来,白天黑夜地跑着,就是为了给家人一个更号的条件。

那段时间,大明的身体显著地瘦了下去,曾经180多斤的他,一年下来就瘦了五十来斤。后来的战友聚会上,大家都劝他要注意休息,不能累垮了身子。

反倒是我这个心无大志的人,这么些年一直不挪窝,事业也逐渐有了起色,日子过得相对舒坦一些。知道大明一家在深圳的开销有压力,也曾有几次特意去他家玩,以给孩子的名义塞个红包。

我的红包大明还是会收下的,这十几年的交情,在我们彼此的心理,对方就像兄弟一样,不需要多余的客套。

当时也就是三十出头的人,虽然看到他瘦的不成样子,但我们都没有想太多,我甚至还笑着对他说:瘦一点好,更健康,以前还想劝你减肥呢。

2008年的时候,大明终于倒下了,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肝癌,而且还是晚期,这个消息,无异于给他的妻子当头一棒。

大明的继续很快就被花完了,我们这帮战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大家都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虽然明知道这样做就是在尽人事,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战友离去却什么都不做。

大明毕竟还是走了,在医院呆了三个来月,一直吵着要出院,说不能白花钱在自己身上,还得给老婆孩子留条出路啊。

大明的后事也是战友们帮着料理完的,大家都无限唏嘘,却也无力回天,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我需要把她们母子送上车。

我给她们买了车票,一直送到火车站门口,忍着泪转身要离开时,大明的老婆叫住了我:老关,大明临走前让我告诉你,有你这个兄弟,有你们这班战友,他不后悔。

我听了没有回头,但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后来,我们十个战友组建了一个“基金”,虽然大家都是普通的打工族,也众人拾柴火焰高,按月寄给大明的老家,大家只有一个愿望,能帮他把孩子养大有出息。

十几年过去了,大明的儿子也不负众望,2023年高考的时候,以687分的高分考上了国防科大,得知这个消息的我们,却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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