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中秋节，郑耀先揭穿了韩冰的“影子”身份，在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和韩冰都开好了结婚证明，这两张证明，都是在他们确定了对方真实身份后开具的，这表明在他们心里，郑耀先是风筝、韩冰是影子，并不影响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个战略特工三十多年的时间啥也不干，就一心想揪出对方，这是浪费，也是悲哀，而熟悉那段历史和谍战常规的读者诸君当然都知道：发现敌特之后，是抓住敌特还是利用敌特，这是一门大学问，有时候知而不抓比抓而关之收益更大——让蒙在鼓里的特务继续传递假情报，原本就是反特部门惯用的手法。

郑耀先当面揭穿韩冰身份，没有问出韩冰的上线和下线就“成全”韩冰自尽，无疑是犯了原则性错误，如果抛开原则性不讲，我们也不能理解郑耀先的行为：韩冰垂垂老矣，已经搞不成破坏，而且当时也没有破坏可搞，他为什么不肯放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多年的韩冰一马？

郑耀先说韩冰是影子，别说马小五差点惊掉下巴，就连经验丰富的陈国华也大为惊讶：“韩冰是特务？这……这……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她奋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居然是个特务。”

韩冰确实是奋斗了一辈子，在抗战时以八路军的身份与日寇浴血搏杀，在解放后又抓了不少军统（保密局）中统（党通局）特务，功过相抵肯定还是正数，这样的人即使身份暴露被抓，也不会判得太重，而且时过境迁，会不会判刑也很难说——读者诸君都知道，1979年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两岸的关系有所缓和，中美关系也已破冰，完全的敌对已经不存在，逮捕韩冰与宽大韩冰，都是可以接受的选择。

郑耀先一定要当面锣对面鼓地揭穿韩冰的身份，两人开出的结婚证明，也成了他们彻底分手的见证，韩冰只能无奈苦笑：“干我们这一行，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有得不到那才是真的。”

《风筝》原著中的一段描述令人心酸：“‘也许世上没有比我们更般配的了。’眼泪夺眶而出，韩冰微笑着抬起手臂，摸摸郑耀先那满是疤痕的脸。紧紧握住韩冰的手，为她拭去嘴角的泪珠。一声悠悠长叹，却道不尽心中的苦辣酸甜。‘三十多年了，没想到我花费三十多年去完成的任务，结果居然是这样。’”

这样的结局，是韩冰和郑耀先都不愿意看到的，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了吴敬中的一句话：“不讲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不重情义的人难堪大用。”

韩冰早已停止了特务活动，不管是主动停止还是被迫停止，她都至少有十年时间不算真正的特务了，那个“影子”也越来越淡，如果能够在心照不宣之间与郑耀先喜结连理，那将是一件很美妙甚至很有趣的事情：白发翁媪，战略特工，通吃同住，小心防范，这样的“谍战生活”，多少年后依然可以传为美谈。

郑耀先只是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把韩冰逼上了绝路，而且是眼睁睁地看着韩冰饮下毒酒，这当然是可敬的执着，但是这可敬的背后，似乎还有些太过残酷：他假装不知道韩冰就是影子不行吗？

反特的最高境界不是捕杀敌特而是利用敌特，如果郑耀先假装糊涂，韩冰肯定不会摊牌，因为当时摊牌，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风筝》原著也写了韩冰的心理斗争：“对于郑耀先，韩冰始终处于高度的矛盾之中。爱自然是不用说了，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这个人，可她既怕见到郑耀先，又怕永远失去这人生的依托。”

假以时日，韩冰即使不能被策反，也会安心以一个离休老干部的身份与郑耀先白头偕老，这一点韩冰有过幻想：“明争暗斗了几十年，彼此间的相互了解都快达成了默契，凭借双方那执着的性格，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千方百计去弄清对方的身份。但今时不同往日，双方产生了感情。虽然这是在特殊历史条件下，被错误酿成的苦果，但这苦果的直接品尝者，依旧是他们自己。她坚信这种漫长的煎熬，终有一天会被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郑耀先和韩冰的敌对，是历史造成的，比韩冰级别更高的军统特务文强、沈醉、周养浩、李俊才（保密局天津站最后一任站长，可能就是李涯的历史原型）都已经特赦四五年甚至二三十年了，沈醉文强在全国政协当了文史专员，李俊才也当了小学副校长，为什么郑耀先偏偏容不下一个韩冰？

郑耀先揭穿韩冰是不是明智之举，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所以咱们只能讨论下面的问题：如果郑耀先用江万朝之死为“影子案”划上句号，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怎样有趣的事情？

首先我们就会想到，即使知道了对方就是影子和风筝，郑耀先和韩冰睡觉的时候也不用睁着一只眼睛，因为那时候他们已经深爱对方，如果对方有危险，他们都会舍命相救——在小说原著中，郑耀先误以为韩冰面前的酒杯里有毒，就趁韩冰不注意跟自己面前的酒杯调换了。

郑耀先调换酒杯的动作，说明他已经深信韩冰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同时自己也愿意替韩冰去死。

另外我们还能猜到，韩冰和郑耀先在生活中琴瑟相和，但是作为两个超级战略特工，互相防范是必不可杀的：郑耀先会破坏韩冰任何可能的特务行动，韩冰在郑耀先形影不离的跟随下，也不可能再与军统（保密局、情报局）再有任何联络。

第三种可能就更搞笑了：韩冰一看郑耀先没有揭穿自己，也投桃报李，瞒下了“风筝就是军统少将郑耀先”的情报，郑介民和毛人凤的继任者肯定会与郑耀先恢复联系，让他主持在大陆的谍报网。

郑耀先还是“军统六哥”，韩冰还是“反特公安”，那场面就实在太有意思了：《风筝》以韩冰郑耀先先后辞世结尾，很厚重也很悲壮，但是却缺少了温情和快乐，如果《风筝》的续集是以郑耀先和韩冰继续“斗智斗勇”为主线，读者诸君是不是会觉得更有意思？

郑耀先和韩冰太过执着，所以才点破了对方的身份，这不符合他们战略特工的身份，甚至也违犯了情报工作纪律：郑耀先能生擒韩冰而任由她自尽，韩冰明知道已经奈何不得郑耀先，却还是要捅破窗户纸，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郑耀先和韩冰最后时刻的言行令笔者难以理解，读者诸君却一定另有高见：在您看来，如果郑耀先不说破，韩冰会不会接着伪装下去？如果郑耀先和韩冰在明知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结婚，又会发生哪些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