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出车祸住院了,在医院里面躺着。
我妈忙着准备我妹的婚礼,没时间管我,接到医院的电话,一脸不耐烦停下手里的事情。
“闹什么?要死就赶紧去死!”
她肯定又以为我是在博关注,搞什么恶作剧。
平时我确实喜欢这么做,期待着他们能够多关心我一点。
但这一次是真的,因为我正躺在病床上,血染红了白床单,生命特征渐渐消失。
护士有些无奈的又拨打了下一个联系人的电话。
“…宁巧盈?”
“你好先生,手机主人目前出了车祸,你是伤者家属的话请赶来医院一趟。”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下。
随后是冷漠至极的语气。
“…没事我就挂了,幼稚至极。”
“别再玩这套把戏了。就算你死了也是活该,像你这样的人下地狱都不为过。”
电话一下子挂断了。
护士有些为难,眼看着我身上的伤口流出越来越多的血液,咬咬牙去了主任办公室。
等到医院负责人来的时候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50多岁的负责人本着救人精神,签了责任书,我被推到病房里面抢救。
这是一场不太顺利的手术,我的意识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
浮现在我眼前的是我那平庸且失败的一生。
小的时候被妈妈嫌弃,因为脑子笨,所以成绩很差,爸妈总是觉得我丢人。
当我拿着分数少的可怜的成绩单回到家的时候,我妈总是一脸厌烦的叫我滚出去。
我爸虽然也觉得我蠢,但至少不像我妈那么讨厌我,会带着我买一些零食和漂亮衣服。
这一切在我妹出生以后就变了。
我妹和我完全不一样,她聪明可爱,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满分的成绩对她来说很容易得到,我爸妈都以这个天才一般的女儿为傲。
我试图讨好他们,却只得到无限的冷漠。
我妈时常拿我和妹妹比较,甚至残忍的说道,如果只有妹妹一个女儿就好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省心。”
我沉默的接受着来自原生家庭的恶意,但又总会在我爸妈温柔围着妹妹转的时候,妄想着得到那份不属于我的关爱。
六年级下册,我很努力的按照老师的要求练习,终于也写出了一篇被老师夸赞的作文。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表扬,我兴奋的将作文誊写了一篇,特意用工整的字体写出来,期待着我爸妈也能对我露出一点笑容。
当我满怀期待的将这份作文交给我妈的时候,她却只是冷眼的扫了几眼,就随手把纸张扔到了旁边。
“拿给你爸看去,我忙着给你妹妹选重点小学,没时间看这个。”
我有些失落。
看到刚刚工作回来打开门的爸爸,我又兴奋的凑了上去。
“这是我被老师表扬的作文…”
被我爸不耐烦的推开了,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让他感到格外烦躁。
“滚一边去,这孩子,真不懂事,看不出来我很累吗?”
那份我感到珍视的作文稿最终被扔到了垃圾桶,我第一次意识到了爸妈对我的不重视,但我无力改变。
于是我试着各种方式给他们带来麻烦,故意在学校和人打架,不写作业,顶撞老师,给他们找麻烦希望得到一点关注。
我确实成功了,他们开始因为我的事情被不断的找到学校,虽然每次都免不了一顿毒打,但至少成功让他们的注意力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爸妈都爱面子,即使我闹腾不断也不让我退学,因为他们怕亲戚朋友笑话自己。
随着长大,我开始学着化妆抽烟,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学习逃课。
他们免不了几次就被叫到学校里面一趟。
我爸妈对我厌烦至极但又不得不和老师赔礼道歉。
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阵毒打,但在那以后我依旧我行我素。
他们渐渐更讨厌我了,重心随时都偏袒着妹妹,给她的生活费是我的三倍。
缺爱让我开始变得向往着恋爱,几个一起混的女生向我推荐起了对象,都是些混社会的小混混。
我对这种杀马特的外形完全不感兴趣,虽然我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
我不喜欢这些自以为很酷的混子男,即使我身边的这些女生都谈了一个这样的对象,我依旧感到很没趣。
她们笑着打趣我,莫不是还把自己当什么好学生,想要谈一个阳光上进的男朋友?
我不置可否。
但很快,我遇见了我前男友,于孟。
学校里面成绩好性格好的学霸,正值高三的年纪,算是大部分老师都看好的冲重本学生。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没什么交际,但在一次尴尬的月经事情,他正好看到了我裤子露出的血迹。
并没有嘲笑,认真的脱下了外套套在我身上,将我下半身牢牢套住。
“同学,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去医务室,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礼貌的告别,我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不知道他是谁,回头问了身边的那些姐妹才知道他就是那个榜上常常出现的学霸。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不带有歧视,善意的提醒我。
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但并不妨碍我借着还外套的名号去送各种爱心便当。
每次我还没进去,他班级里面的人就笑着起哄起来。
“不是吧,于大学霸你老婆又来给你送便当了?”
“哈哈哈,没想到我们于学霸还有个混子班的小娇妻啊!”
面对这些人的恶意嘲笑,他并没有感到不快。
很平静的收下了我的便当,面带温和的让我下次不必麻烦了。
但我怎么会就如此听话呢,我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我,雷打不动的给他送午餐,做手工送过去,好像这样就能真正对他好一样。
也许是内心空虚太久,遇到一个人对我有那么一点好就特别在意。
知道他要参加美术比赛,为了给他买聊天中提到的那套昂贵画笔,我偷偷打了一月的零工。
那段时间我没去上学,在一家黑店干了30天,每天只吃一个馒头,累死累活的干10个小时,到最后觉得自己腿都是发麻的。
好在结算了工资,第一时间买了画笔到学校递给他。
下了大雨,我头发被淋成一块,看起来十分狼狈。
望着那还带着泥水的画笔套装,他愣了愣,或许已经想到了我在路上摔跤的模样。
最终他接下了这份沉重的礼物,沉默片刻,还是道了一声谢谢。
这我就很满足了。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这么说,我并不认可。
“但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我乐意对你好。”
他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真的喜欢我?”
“对,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温柔的人,我也想对你好。”
然后我谈到我童年的经历,说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在昏黄的天空下,他眼神有些不忍,或许是那日的余晖让他有些动容。
当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折射到他好看的眼睛里时,于孟答应了做我男朋友。
2.
回忆就此暂停,后面的事情我有点记不清了,我大脑一阵混乱。
潜意识让我想要陷入黑暗,永远的沉睡下去。
耳边却又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呼唤,吵吵闹闹的,让我无法安然陷入深眠。
漫长的挣扎以后,我从黑暗中醒来。
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身上巨大的痛苦,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撕裂的感觉,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我的了。
从护士欣喜的表情中,我意识到我在医院。
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走在街道上,被一辆巨大的卡车给创飞。
能够活下来真是命大,护士说像我受这么严重的伤,一般都很难醒过来,大部分成了活死人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
听完这番话我并不感到欣喜。
这个世上都没有人在意我,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果断。
似乎想起来什么,问了护士今天的时间,得到的消息是3.23日。
这个日子听起来有些熟悉,大脑又开始钝痛起来。
原来是于孟和我妹妹的举办婚礼的日子,看来我确实脑子伤的挺严重,都快忘记这些曾让我感到痛苦无比的回忆了。
护士说让我联系家属,因为目前我所有的治疗费用都由医院在出,让我赶紧打电话叫一个亲人过来看护。
亲人?我哪里有什么亲人呢?
我爸我妈应该还忙着准备他们最宝贝女儿的婚礼吧,至于我这个可有可无的累赘,他们应该恨不得我死了才对。
至于于孟?那个我曾最信任的爱人。
不也在我妹妹的计谋下开始厌恶我了吗?
说起来,我当时还以为五年的感情至少会让他有一丝动容,没想到还是没有相信我。
回忆起他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我浑身狼狈的站在他眼前,一如当初递画笔的模样。
不过这次不同,于孟看我的眼神装满了嫌弃,好像我是什么下贱的生物,伸手也被无视掉。
眼看着他要走,我最后鼓起勇气扯住了他的衣角。
于孟停止了,用背影面对着我,我眼里露出一丝希望,以为他终于相信我了。
但随后,他不留情的离开了,手中的衣料也随之抽离,我充满绝望的看着他们走远。
一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生存的精神支柱,我不知道是应该恨设计这一切陷害我的宁娇,还是应该悲伤于于孟的冷血无情。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及他认识几个月的人话可信。
3.
又做噩梦了,我从医院的床上醒来,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是在死亡边缘线挣扎的人了。
我拿到了我的手机,但并没有联系任何人。
在护士不解的眼神中,我翻找了钱包,零零碎碎的凑齐了几张卡,将唯一的积蓄递给一直陪伴我的护士。
“不用联系任何人了,他们不会来的。这些是我全部的积蓄了,应该足够支付一段时间的医药费了。”
这些钱曾经是我和于孟一起兼职时候赚的,那时我们满怀着憧憬为了未来做打算,没想到最终会被我用来维持我苟延残喘的生命。
已经无所谓的生死了,留着钱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