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概发生在两晋乱世。那时神州外有五胡虎视眈眈,内有八王心怀鬼胎,以至于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真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厉害的时候,死人多的甚至能把河给堵了。
却说成都王司马颖手下有一员悍将,名叫秦权。秦权不仅生得高大魁梧,剑术了得,而且熟读兵书,谋略过人,因此很受司马颖的器重。司马伦篡位后,司马颖和齐王司马冏相继起兵讨伐僭主,秦权在指挥着他麾下的军队担任先锋,几次以弱胜强,击溃了司马伦的军队。司马颖和司马冏后来能入主洛阳,秦权可谓居功至伟。
但是我们都知道,司马颖虽然是当时天下权势最大的诸侯,但最后仍是没能成就大业,反而落到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其实很大原因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却说司马颖入主洛阳后,本来大权在握。当朝天子晋惠帝司马衷是有名的白痴皇帝,根本不管事,这司马颖的血缘在心怀异志的诸侯王中又最是尊贵,所以他也将权力的野望投向了皇帝的宝座。当时也有很多人都看好司马颖,纷纷站队到他的阵营,司马颖也不负众望,已经成功地逼迫晋惠帝册立了自己为皇太弟。按理说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耐心等待即可。可他却不愿意等到那时候,反而动了弑君之心。他想要提前让晋惠帝龙驭上宾,这样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了。
按理说你要弑君就弑呗,大不了做好被被人骂的准备。可这司马颖偏偏还就好这脸皮子,他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他心想,这晋惠帝虽然痴呆,但也活蹦乱跳的,也没有生过啥大病。这要让他突然就暴毙了,自己又待在他身边,那谁不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呢?于是他这一盘算,得了,大不了自己别搁这洛阳了,回自己的大本营邺城吧。到时候晋惠帝一死,自己遥控京师,顺利继位,就不会有人再说风凉话了。
只可惜这司马颖如意算盘打得好,这事情发展却不像他想的那般进行。他回到邺城后,没有等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却获悉了洛阳政权已经被司马冏掌控的噩耗。司马颖气愤之下,当即决定发兵讨伐司马冏。秦权苦劝司马颖,但他仍是一意孤行。
秦权心中愤懑不平,心想:“我原本以为司马颖是个可以追随的明君英主,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碌碌之辈。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我再跟着他不可能会有好下场的。干脆离他而去,何必为他陪葬呢?”于是带着自己的亲信三百余人不辞而别,一路望并州(即今天的山西地区)而去。
当时的并州刺史是司马腾。司马腾早就听说了秦权的威名,因此听说他来投奔自己后,大喜过望,不仅亲自出城迎接,还对他委以重用。秦权虽然知道司马腾也是个庸碌之辈,但目下也别无去处,所以就待在了并州,为司马腾驻守壶关。
当时八王之乱已趋于尾声。司马颖不听秦权的忠言,果然自取灭亡,众叛亲离,死在了东海王司马越的手上。而就在西晋王朝内斗不休之时,一只原本并不起眼的势力悄然崛起,这就是刘渊和他的匈奴汉国。
西晋永兴元年(304年)十一月,刘渊在南郊筑坛设祭,自称“汉王”,大赦境内囚犯,建国号为汉,建年号为元熙,并追尊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建造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的神位进行祭祀,立妻呼延氏为王后,完全以汉室继承者自居。同时设置百官职位,任命刘宣为丞相,其余人授官各有等差。一个独立于西晋的汉王朝就这样在刘渊的带领下建立起来了,并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与西晋王朝分庭抗礼。
由于刘渊起事的地方就在并州,因此得知消息后,司马腾十分震惊,急忙调兵遣将前去镇压。但只可惜这司马腾只是个无能之辈,他前后派出了四路兵马,都被刘渊的军队杀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远在壶关的秦权坐不住了,他自告奋勇,向司马腾请求出战。司马腾别无他法,便又拨给了他三千兵马,让他去太行陉(太行八陉之一,又此陉南下可直达虎牢关,是逐鹿中原的要陉之一)阻击汉军。而他自己却率军东撤了。
秦权慨然率军出发。他的部下都劝他,还是别上了,乱世之中保全实力最为重要,犯不着为别人卖命。何况汉军人多势众,又连战连捷,士气正盛,反观秦权麾下,就是加上司马腾拨给他的三千人,也才不过区区八千人。用八千残兵去截击四万虎狼之师,这不是以卵击石又是什么?
但秦权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苟且偷安呢?只是我们的军队新近接连大败,若是再不战而退,那岂不是很容易就会成为溃军吗?”
“此外…”秦权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司马腾昏聩无能,不单你们,其实我也不愿再为他卖命了。只是刘渊如今声望极大,四海归心,保不住司马腾的手下就有他的细作。太行陉易守难攻,我们守在这,刘渊也不能拿我们怎样。以后徐徐图之,未必不能壮大。”众人听了都很佩服。
后来发生的事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司马腾的军队一路往青州进发,路上遇到了伏兵,已是惊弓之鸟的大军立刻溃败。而负阻击之责的秦权,反而没有受到侵犯。甚至他还收拢了不少司马腾的残兵,实力反而壮大了。
但尽管如此,形势仍不容乐观。击败司马腾后,刘渊已经占领了几乎整个并州,只剩下秦权手里的一小块地了。
秦权此时面临的处境空前严峻。他的军队寡不敌众,但雄心勃勃的刘渊大军正在从四面八方向他逐渐汇集,并形成了一个致命的绞索。很显然,此时的战略形势对他已是十分不利,甚至连他的很多部下,都偷偷投降了刘渊。但秦权仍然没有退后。
他知道现在对他而言,时间至关重要。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出其不意的大胆举动来扭转局势,振奋士气!于是他制定了一个夜袭刘渊营寨的计划。
他选取了营中两百名壮士,每人都脱去上衣,只在额头上绑一条红丝带以区分。舍去大兵器,每人只带一把匕首,为了壮势和威慑,每个人还都在脸上涂上了青红两色的漆油,画出青面獠牙的鬼神面容。准备好后,这只队伍便由秦权亲自率领,夜袭敌营!
夜袭敌营,自古以来都是行之有效的以弱克强地招式,但他同时又是极其危险的,需要劫营者拥有极高的勇气和胆魄,因此但凡成功,往往都能名垂青史。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张辽威震逍遥津和甘宁百骑劫曹营。秦权手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秦权当初带来的亲信,也大多和秦权一样,来自河北,都是慷慨的燕赵壮士。临出发前,秦权下令烹羊宰牛,饮至一半,秦权突然猛地将酒碗朝地上一摔,激昂地起誓道:“我秦权,此去若不能建功立业,光复故土,就像这碎瓦一样!绝不能委曲求全!”众人听了,无不慷慨落泪。
仿佛是上天也在帮助他们。这天夜里,太行陉突然打起了惊雷,下起了一场大暴雨。秦权于是带领夜袭壮士夜縋出城,悄摸到敌营前,伺电光一闪,就大喊着乱杀一气,等变暗了便又蛰伏起来。由于有雷雨的掩护,汉军根本分不清来劫营的有多少人,反而自乱阵脚,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有部分人借着电光见到了袭营者,但当时天又黑,形势如此紧张,加上电闪雷鸣、腥风血雨,心里压力也是极大,赫然见到这么一个鬼脸,哪里还及细想?纷纷丢了武器四散逃开。秦权于是趁机率队伍回城,事后一清算,二百壮士一人未损。
这次胜利,让原本士气低落的晋军人心振奋,而反观汉军,原本对秦权还有些轻敌,如今却反而是人心惶惶了。甚至还有不少士兵心生胆怯,尤其是忘不了劫营者的那些鬼脸,于是谣言顿时弥漫在了刘军的军营之中。
秦权敏锐地注意到了战场形势的这一微妙变化。他心想,自己当初让手下士兵涂上鬼面只是为了状势,现在看来好像还有意外之用。他想,既然敌人已经害怕了,那自己为什么不乘势而为呢?
他随即便又将目光放在了敌人的补给上。夜黑风高夜,秦权又一次率军偷偷出城。他们涂上鬼面,行动迅速,悄无声息,人衔枚,马裹蹄,悄悄避开了敌人的侦察,来到了刘渊营地的外围。趁着月亮低垂的时候,他们突然拿出哨子,发起呜呜咽咽的怪声,发动猛攻,并放火烧毁了敌军的粮仓,守军于是大乱。此时就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但秦权并没有急着收兵,而是将俘虏的几个敌兵押解过来,好好恐吓了他们一番,并割下了他们的耳鼻,把他们放跑了,这才率队回城。不出秦权所料,他放走的那些俘虏果然在敌营中大肆宣扬自己请来了鬼身相助,甚至就连刘渊都受到了震动。此时汉军早已是人心惶惶,刘渊于是仓猝收兵。
这次原本实力对比悬殊的攻防战,最终以刘渊败走而不了了之。消息传出后,秦权的声望又一次名震华北,许多人马都争先恐后地投奔秦权,秦权由是实力大增。
但秦权知道,斗争还远没有结束,乱时才刚刚开始。尤其是野心勃勃的刘渊是不可能忍受这次失败的,他迟早会卷土重来,自己将来还有更多的战斗要打,决不能懈怠。而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中原的消息。昔日的故主司马颖果然不出他所料,自取灭亡了-正是他的野心导致了他的垮台。
秦权轻叹一声,并没有多少情感在内。他深感自己此时肩上的担子之重,立誓要在这乱世之中用武力保存这一片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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