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野庙淫案

聊斋志怪论史 2023-09-22 20:17:22

明朝时期,在徐州以北有一个黄旗镇,镇子前临淮河,背靠洪泽。那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奇事,一直到现在都让大家震撼不已,久久不能忘怀。

″杜老丈,您家里出什么喜事了?咋这么热闹?″

"呦,老方头!哈哈,昭仔考取秀才了!想不到咱这种田的也能出个读书人。″

"是吗?恭喜恭喜!我早就看阿荣那个孩子有出息,迟早是个当官的料!″

"哈哈,老方头您言重了…″

只见一向宁静平和的农村,一家并不起眼的屋舍正张灯结彩。原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山沟沟里也出了个秀才郎!

这户人家的主人名叫杜三成,是个厚道人。他的妻子早亡,靠着耕种自己家传下的那三亩薄田拉扯大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好在前两个儿子都膀大腰圆有力气,个顶个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父子勤俭齐心,原本贫苦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说到小儿子杜昭嘛,虽不似他的父兄健硕,打小就身形瘦小,弱不禁风,却对识文断字非常感兴趣。父兄不但不轻视他,反而都看好这个小儿子,不仅咬牙攒钱给他借书,省吃俭用地把他送进了学堂旁听。这杜昭在私塾里就好像文曲星下凡一样,学什么都能记住。这不,才不到二十岁,初次参加县试就考取了秀才。

杜昭考取秀才后,踌躇满志,对来年的乡试很有信心。父兄和亲友也给了他很大的支持,给他凑足了盘缠。

来年,杜昭算好了时间,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南京。却不料走到六合地界时,路上突然碰上了大雨。杜昭虽带着伞具,但这雨大得出奇,他此刻又身处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歇脚之处都没有。

杜昭正踌躇间,突然发现路旁有一个荒圮的古庙,虽已爬满杂草,但所幸庙宇尚全,足已避雨了。于是大喜过望,连忙躲了进去。

寺内环境很是阴冷凄清。杜昭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封土积尘的寺内,看到昔日供奉神明的神龛空空荡荡,散发出一股寂寥的气息。再向外边看去,庙宇周围的庭院也早已杂草丛生,石阶上生满了青苔。墙上的壁画也已经褪色,难以辨认,但隐约可见一些前朝所绘制的故事和图案。

尽管环境如此阴森,杜昭还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虽然瘦小,但却并不缺胆气,而且为人非常崇尚侠士们的义举。小时候家里曾经爬进过一条大黑蛇,吐着红红的长信子,甚是吓人,杜昭的几个哥哥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没想到当时还区区十二岁的杜昭竟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拿起木棍就把他砸死了。事情传出去后,周围人对他的胆气都很是佩服。

总之,尽管环境很压抑,杜昭却毫不在意。而且也许是因为连日风尘仆仆太过劳累,杜昭简单收掇了一番庙内,就有一股困意袭来。他连打了几个哈欠,终于挺也是不会碍事的。″于是取下背上的箱笼枕在地上,伴着哗哗的雨声潦草地睡上了。

但他没睡多久,就被一股惊雷所惊醒了。杜昭猛得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已来到了一片田野,而离他不远处则是两个女子和一帮如狼似虎的恶仆。其中一个娇小的女子无助地跌倒在地,泪水涟涟,楚楚可怜。而另一个腰粗的像水缸一样的妇人则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她。在她的身后,五六个手持棍棒的仆吏凶巴巴地站在一旁。

杜昭不敢轻举妄动,就躲在一个草丛后面暗暗观察。只见那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瞪着眼睛,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天杀的狐狸,看这下还有没有老爷来救你!”

“主母,我何时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女子地向后挪动,可怜兮兮道。

“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装可怜?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妇人说着,后面的家仆就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照着她的腿就打。女子不断发出哀嚎,杜昭忍无可忍了!他平素最是看不得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恶霸了,立刻大喝一声:“住手!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狂徒!”

但奇怪的是,那群人竟然都无视了他,半点反应都没有,结果这可怜的女子竟然被活活地打死了…几个随从随后掏出刀子便把女子的脑袋割了下来,然后拖着身子就朝一边的古庙走去…

杜昭坐不住了,他此时已是义愤填膺,立刻推开草丛站出来厉叱道:"住手!你们这群恃强凌弱、白日行凶的无耻之徒…″但话还没说完,他便又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杜昭再睁眼,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这才明白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他一边感慨这梦的真实,一面耐心地等待放晴。

不多时,雨便停了。杜昭收掇好行囊,便要接着赶路了。

但当他来到寺外,心中倏然一惊--这地方,怎么跟方才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呢?

他又回望那个破寺,可不就是梦里的那个寺吗?尤其是那寺角的一处残壁,分明与梦中的场景如出一辙!

他心中一惊,立刻往寺后奔去。他在草从中仔细寻觅,最后果然在一处不显眼的草丛发现了一具无头尸骸…

"天下竟有这般诡事,奇哉怪也…″杜昭心中一面惊异,一面又不由为这尸体的主人感到同情。

他心想,自己如今地位低贱,肯定是没办法帮她将仇人绳之以法,但至少可以让她有个葬身之地,也算是对她有些许慰藉了。于是他把这些散落一地的骨骸都仔细收殓起来,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青衫,把它们好好包裹了起来,并在旁边认真挖了一个土坑,把它安葬进去了。干完这些后,他又站在土堆前认真地拜了三拜,这才离开接着赶路。

过了六合,再往南渡过长江,就是南京了。这段路途他行进得十分顺利,很快就在秦淮河旁找了间客栈下榻。

却说明代的乡试要考三场,一共考九天六夜,因而其实是个非常考验考生耐力与精力的过程。但杜昭平日里精于学习,功底很扎实,所以非但胸有成竹,而且考试时也是文思泉涌,几场考试考下来是得心应手。

考试结束后,杜昭志得意满地交了卷,心想这次肯定是金榜题名。

但他内心的欣喜在回到客栈后戛然而止。在这几场考试中,有一场是要求写一篇题目为"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的文章,意思就是″实行夏朝的历法,乘坐殷朝的车子,戴周朝的礼帽,音乐就用《韶》和《舞》″,这是一个很正统的题目。

但他回到住处冷静下来后仔细回想这几天的考试,突然想到好像有些不对劲--自己是不是写错了一个字?

他细细一想,不由惶恐起来。他想到自己考那场时,由于有些疲惫,好像真就写错了一个字。他当时没有发觉,反而却在回到客栈后感到不对劲。

若说是别的字,还则罢了,大不了就下次再来过。可他写错的字却偏偏不是别的,而是皇帝的″帝″字!他少写了″帝″字头上的一点!

原来,杜昭的考卷中,有这么一句话:“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两个帝字挨着太近,他一时疏忽,忘了这一笔!这一忘,可真是忘出大事了!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明清时期统治者为了加强统治,大兴文字狱,文人因文字而获罪者比比皆是。就比如北平府学训导赵伯宁曾替人作《万寿表》,其中有″垂子孙而作则″句。“则″与"贼″同音,明太祖认为是骂他做过贼,一概处死;尉氏县教谕许元为本府作《万寿贺表》,内有"体乾法坤,藻饰太平″八字,"法坤″被读为"发髡″,"藻饰太平″当作″早失太平″,作笺者也被处死弃市。

在这样一个高压环境下,你道这杜昭如何能不惧?他心想,我少写了帝字头上一点,被考官发现,岂不是就是″砍皇帝的脑袋″吗?那时莫说自己一人性命难保,就是整个杜家恐怕都要跟着自己遭殃。

总之,乡试结束后,杜昭真是连家都不敢回了。他仍旧就在这家客栈里,希望能够找到应对之策。

可一连几天,他还是没有想出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判卷官员粗心大意没看见。他身上盘缠也用光了,终是郁郁不乐地回了家。

杜三成见儿子怏怏不乐,只以为是儿子考的不好,也不愿去打扰他。而杜昭自然不敢把实情交待,只是把自己锁在门里,整日闭门不出,惶恐不已。

数日后,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见一天上午,一群穿官服的人突然浩浩荡荡来到林家,一见这阵势,杜昭的心立刻变得拔凉,心想这个劫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求皇上能网开一面,放过他的家人。

杜昭满面悲戚地出来,正准备跟着他们走,怎料那群穿官服的人却满脸喜色道:“恭喜杜老爷高中会元!”

"嗯…嗯!?″乡人们听到这话,个个围着杜昭欢呼,反而是杜昭,听到这话竟然反而还懵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想肯定是那主考官一时疏忽或者对自己网开一面了。不管怎样,自己总该是找个机会答谢他一番的。

翌年,杜昭整装待发前往京城参加会试。他的功底很扎实,很顺利地通过了会试,并在接下来的殿试中获得了二甲的名次。

待殿试结束后,杜昭打听到了自己那场乡试的主考官,向他答过谢后就询问起那次的相关细节。

这考官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他听了杜昭的话后,呵呵一笑道:″原来那个粗心的才子就是你啊。″然后将那日的情形向杜昭说来。

原来这考官是个厚道人,他那日阅卷看到杜昭的文章,啧啧称赞,正欲拟为第一,却注意到了他的″帝″字少写了一点。

这考官顿时犯了难了,这么重要的字写错,可不是儿戏。按理说就算这考官有意想保住此人,这卷子也肯定是不能录了。考官为此可惜不已。

不想却在此时,竟有一只浑黑的虫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帝"字的上头,严丝合缝地补上了那缺失的一点。考官见状,不由称奇,心想这莫不是上天的旨意?于是便不再纠结,把杜昭录为了第一。

杜昭听完考官的话,也是感慨不已,拜谢完就回家了。

几天后,朝廷的任命下来了,杜昭被辟为了六合县令。

上任的当天晚上,杜昭在衙门内院中睡觉。在梦中,他见到了一只黑虫,黑虫徐徐变大,最终变成了一个穿着青衫的女子。

“请问姑娘是?″杜昭拱手问道。

那女子说道:″先前于庙中,感念使君的安葬大恩,故而化为黑虫,以此一点之报来报答使君的恩情。″

杜昭立刻明白了过来,正是眼前之人挽救了自己的命运,而这也全因自己当初的一时善举,难怪她身上的衣服也竟有些眼熟。

但他沉吟了一会,突然道:"我曾在古庙夜宿,认得姑娘生前遭有不明之冤。我如今即将前往六合上任。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愿意为你沉冤昭雪。″

女子听了,立即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含泪道:″使君若能严惩彭列,小女九泉之下也记得使君的好…″随后就含泪消失了。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杜昭沉思片刻,突然眼中一闪…

几天后,整个六合城的街头巷尾,都开始讨论起了这场奇事。原来,杜昭已经命人将这件事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包括野庙、无头女尸、怪梦和案件的细节。同时,他又号称已经掌握了一些关键情况,还抓捕了许多嫌疑人。六合城内不少好事者都关注此事,但毫无疑问的事,所有人都认为真相很快就会出来。

而于此同时,一帮干吏正紧张地跟在一个男子后面,时刻警醒地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

突然,同知目光一凝,大喝一声:“人来了,上!”

前面一男子一惊,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扑倒在地了...

“升堂,威武...”衙吏们齐齐挥舞着水火棍。这男子的胆早已吓没了,还没有等杜昭审问,就已一股脑地全招了。

原来,这就是杜昭的高明所在,他使用反用打草惊蛇之计,故意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然后又故意随便抓几个并不相干的人,但只是带回府衙里面随便问了几个不甚相干的问题就又放了出来。同知认为。这件事已闹得满城风雨,凶手肯定是做贼心虚,寝食难安。自己再这么一捉一放,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到时候只要悄悄跟在被放的人的身后,只要看有谁与他搭话,肯定就是嫌犯了。

事情也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一连几天这人都每每等在府衙的边旁等着向被捉去的人打听情况。他见杜昭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内心正松了口气呢,没想到自己早已被盯上了。

如今,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据那人的交代,他是城中许员外的家丁。而被害的女子名叫柳恬,是许员外在金陵玩乐时看中的一个歌姬。他对她十分喜爱,于是替她赎了身,还把她纳为妾,十分宠爱。

柳恬也十分感谢许员外,因为许员外把她从歌妓中解放出来了,而且还对她很好。所以,她对许员外是十分温柔体贴。

但这一切让另一个人是恨得直痒痒。这人叫张氏,是许员外的结发妻子。但这人是个有名的妒妇,而且脾气极差,所以许员外很不喜欢她。只因为她是自己的糟糠之妻,所以自己一直对她敬而远之。但这一切让她很不舒服,她认为都是柳恬偷走了丈夫对自己的爱,所以心里对她是恨之入骨,一直想将她除之而后快。只是碍于许员外,她一直没法下手。柳恬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对她一直很恭敬,张氏也假装对她不错,以此麻痹柳恬。

一日,许员外外出,张氏看机会来了,就偷偷在柳恬的饭里下药,把她迷晕后叫来几个心腹,把她带到了野外,这才有了杜昭梦中的那幕。而这男子,就是那些恶仆的一个。

后来,许员外回家,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虽然气得暴跳如雷,但木已成舟,而且又怕弄出了人命会牵连到自己,终究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事实。等到杜昭上任,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

真相大白后,杜昭立即派人去许员外家抓人。许员外和张氏还抵赖,不肯认罪,干吏只说了一句“五年前的事,你们都忘了吗”,两人就惊得认罪了。

很快,判定结果出来了。许员外本人并无大过,但也要负连带责任,故判杖责三十。至于张氏,因为害死小妾,手段残忍,故而判处斩首。那些恶仆为虎作伥,也一律从严发落,判处流放了。

一枉陈年悬案被破,杜昭也立时声名鹊起。后来朝廷辟他为滁州知府。一日晚上,他又梦到了柳恬,让他第二天赶紧把城南的竹林砍掉。他虽不解,但仍是照做。后来没过多久,一伙倭寇流窜到了滁州,好在官府用砍来的竹子做成了箭,很轻易地赶跑了倭寇。杜昭这才知道,柳恬这是在报答自己。

注:故事系新人作家志怪论史原创,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抄袭、搬运(尤其是网易新闻),感谢大家谅解!若其中有文笔生疏之处,也请大家多多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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