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我们这里遭遇了洪水，粮食减产，家家户户吃不饱肚子。特别像我这种20岁上下的年轻人，饭量大，吃不饱的滋味，非常难受。
正所谓贫穷起盗心，为了能吃饱肚子，我只好放下了尊严，干起了偷偷摸摸的事情，到河里去偷鱼。我隔三差五地，半夜里去河里网鱼，然后把鱼拿到集市上去卖，买回粮食，一家人好歹不至于饿肚子。
离村子大约五里多路远的地方，有一条河流，河流的上游是一条瀑布。早几年，有一个大老板，在下游几里远的地方，垒起了一个堤坝，在河里养鱼。白天里有人巡逻，晚上十一点以后，就没有人巡逻了。
我就是这个时间段去偷鱼的，我也不贪心，每一次撒三网就走，无论上多少鱼都住手。古人讲究盗亦有道，我是出于无奈才做这种见不得人的营生的，不能太贪心，贪心就会遭到天谴。
这一天晚上，踩着破碎的月色，我到河里网鱼，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影，也在偷鱼。我趴在草丛里，仔细地辨认，发现那人是邻村的二黑子。
我猛地冲过去，站在二黑子的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二黑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头一看是我，摸着胸口说：“哎呀，哥，你不能开这种玩笑，吓得我不轻。”
我一看二黑子的背篓，已经快要装满了，指责他太贪心。二黑子苦笑着说：“我家人口多，我也不是天天晚上来，既然来了，就多网一点。”
这以后，我偶尔会碰到二黑子，远远地看见，我们都会绕道走，不会碰面，彼此都心照不宣。就这样半年下来，我发现没有其他的人偷鱼，似乎偷鱼的就只有我和二黑子两人。
一转眼，到了秋末，河里的鱼到了收获的季节，大老板已经增派了人手，在做收鱼的准备了。
这一天，忽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二黑子淹死在了河里。我听到消息，心里很惊讶，赶紧往河边跑。二黑子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手腕上还缠着渔网的绳子。据巡逻人员讲，他们一大早来河边巡查，发现二黑子的脚浮在水面上，他们打捞时，发现渔网的绳子牢牢地缠在二黑子的手腕上。
他们好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二黑子连同渔网拉了上来，渔网里网着好多鱼。毋庸置疑，二黑子是在偷鱼时，掉进了河里。至于他为何会掉进河里，众说纷纭，有一些人揣测说，这是偷鱼的报应，被河里的水鬼拉进了水里，做了替身。
二黑子的遭遇，让我心生后怕，不敢去河里偷鱼了。但是我又不甘心，我要准备过冬的粮食，打算再去偷最后一次鱼。再晚几天，鱼被全部收走了，就没有机会网鱼了。
这一天半夜里，我喝了半瓶酒壮胆，浑身冒着酒气，拿着渔网到河里偷鱼。我先在活水区撒了一网，没有网上几条鱼，决定到静水区撒两网。
网鱼有一个诀窍，活水靠守，静水靠走。在活水区网鱼，需要耐心地等待，但是我不敢拖延时间。在静水区撒网，一网下去，鱼儿会受到惊吓，四散逃开，所以要不断地换地方。
所谓的静水区，就是河湾，水流到了这里，变得平缓起来。我撒了一网下去，片刻后，网里传来冲击，里面应该有不少的鱼。我心里大喜，拉着绳子慢慢地收网，果然是大收获，估摸着有三十多斤鱼。
把鱼收进背篓里后，我决定再撒一网就回去。我走了几丈远，又撒了一网。这一次，渔网里传来剧烈地颤动，似乎有很多的鱼。
我赶紧收网，却发现拉不动，渔网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无论我使多大的力气，也拉不动。我心里一惊，想起了二黑子。我们这里有一个传说，人淹死后，就会变成水鬼，水鬼只有找到了替身，才会离开这里。
莫非二黑子要找我当替身，故意拉着网？想到这里，我心里发慌，颤声喊道：“二黑子兄弟，你放过我吧，我会给你多烧纸。”
话音刚落，绳子一紧，渔网竟然拉着我往水里走去。绳子紧紧地缠着我的手腕，我想解开绳子，却根本就没有办法。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把渔网往上拉，却身不由己地被渔网拉扯着，一步一步地走向河里。
再走几步，就是深水区，我肯定会淹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冲来几个人，一起往上拉渔网。
这几个人就是巡逻人员，二黑子的悲剧，警醒了他们，为了防止有人半夜里偷鱼，他们晚上加班巡逻。要不是他们，我可能就和二黑子一样，走上了悲剧人生。
我心有余悸，不断地说：“有水鬼，水鬼在把我往水里拉！”其中一个人说：“哪里有水鬼？是鱼。”
他们几个人一使劲，把渔网拉了上来，里面满满的都是鱼，将近两百斤了。我顿时瞠目结舌，我撒了十几年的渔网，还是第一次网上来这么多鱼，想也不敢想。
也难怪，水是鱼的世界，这么多鱼在水里使劲，将我往水里拉，我怎么抵挡得住呢？但是，河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鱼呢？我结结巴巴地问了起来。
几个巡逻员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我们准备捕鱼了，正在清塘，这十几天里，我们不断地把鱼往这里赶，准备在这里收网，河里的鱼几乎都被赶到了这里。你相当于拿着小网，在大网里捞鱼，鱼还能不多吗？”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二黑子的死因，原来他和我一样，被网里的鱼拉着往河里沉，所幸的是，关键时候我有几个巡逻员帮忙，不幸的是，二黑子没有人帮忙，被拉进水里与人间永别了。
还好，大老板只是对我的偷鱼行为进行了批评教育，没有深究。后来起网捕鱼时，他还喊我帮忙拉了几天的网，付了我工钱。
他的大度，让我很羞愧，也让我鼓起了改邪归正的勇气。自此后，我堂堂正正地做起了好人，再也没有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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