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叶丹璇
编辑 | 袁斯来
柔佛州，被称为马来西亚的“南大门”，和新加坡只有一堤之隔。
柔佛-新加坡边境，是世界上最拥挤的边境口岸之一。由于新加坡与马来西亚悬殊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汇率水平，同样资历的劳动者在新加坡获得的薪资是在马来西亚的三倍。因此，过去三十年间，近15万名马来西亚人每天往返于新加坡与柔佛之间通勤，这些人被称为“跨堤族”。
“跨堤族”的生活图景让人想起深港通勤的上班族，柔佛与新加坡，也恰似过去深圳与香港的关系。马来西亚官员也坦承这一点，今天5月，柔佛州务大臣公开将柔新（柔佛-新加坡）经济特区的目标设定为“东南亚的深圳”。
Giselle Chan是庞大的“跨堤族”群体的一员，她在新加坡一家通讯公司的数据中心工作。从清晨五点开始，Giselle每天往返的边境口岸已经灯火通明，通往新柔大堤的入口处永远有密密麻麻的车子在排队过桥。Giselle告诉硬氪，为了按时到达工位，她每天都需要提前两个多小时乘上关卡接驳巴士。
在不久的将来，Giselle这类“跨堤族”的疲惫将在一定程度上被缓解。
油棕林和橡胶种植园，是柔佛最常见的景观。但近年来，大片的棕榈树正在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科技园区楼宇，谷歌、微软、亚马逊、英伟达等跨国巨头均宣布入驻马来西亚。
显而易见的是，马来西亚的数据中心市场正在高速增长。市场研究机构Research and Markets报告显示，马来西亚的数据中心市场将从 2022 年开始激增 72%，到 2028 年达到 22.5 亿美元，年复合增长率约9.4%，高于东南亚总体市场的6.57%。
其中，柔佛州新山周边是数据中心建设重地。根据马来西亚房地产机构 Zerin Properties 的 2023 年上半年报告，仅柔佛一个区域，预计2024年将吸引 170 亿马币（约49 亿美元）的新数据中心投资。
01 巨头押注数据中心新浪潮
2023年起，不少马来西亚人发现，科技巨头的名字开始越来越频繁地与大马出现在一起。一位华人在接受硬氪采访时，甚至乐观地将这一年称为大马的“科技崛起元年”。
2023年3月，亚马逊宣布，到2037年在马来西亚计划总投资60亿美元，以强化云端服务基础设施建设。同年12月，英伟达也披露，计划在马来西亚打造价值 43 亿美元的人工智能数据中心。
今年，跨国科技公司在马来西亚的动作变得更加密集。5月，谷歌宣布投资 20 亿美元在马来西亚建设数据中心并设立新的谷歌云区域；同时，微软宣布将在未来四年内在马来西亚投资22亿美元，用于发展云端运算和人工智能服务。
6月，微软以约855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一块位于马来西亚柔佛州的数据中心开发用地。马来西亚贸易部长公开宣布，字节跳动将投入21.3亿美元，在本地建设人工智能中心。
近日，甲骨文也宣布了65亿美元建设马来西亚云服务数据中心的计划。
硬氪根据公开信息统计，近两年来，马来西亚在数据中心基地上吸引的投资已超过250亿美元。另据IQI发布的报告，马来西亚目前共有30余个数据中心，另外，有十余个处于正在开发的状态。
马来西亚华人谭青云居住在柔佛州的古来县（Kulai），位于连接吉隆坡和柔佛州中心新山的联邦大道上。她向硬氪回忆，这个小县城从2023年开始大兴土木。
马来西亚本土巨头杨忠礼集团的大型太阳能数据中心园区正在这里兴建，根据公开资料，该园区共占地664公顷，将成为马来西亚第一个太阳能供电的数据中心，在东南亚同类数据中心中是最大的一个。
值得注意的是，杨忠礼集团正是英伟达预计在大马建设人工智能数据中心的合作对象。
柔佛州的房产也正在变得热门。多位马来西亚居民向硬氪确认，2022年以来，柔佛州的房地产行业炙手可热，现房“一房难求”，期房的销售周期也很短。同时，柔佛州的房屋租金也在急速上涨，与两年前相比已经翻了一倍。
02 再建新弗吉尼亚
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数据中心市场位于美国的北弗吉尼亚州。
每天，地球上 70% 的互联网流量从这里流经，州内的阿什本市是世界上第一个整体数据中心容量超过 10 亿瓦的城市。从90年代起，谷歌、亚马逊、微软等科技公司就在此建立了庞大的数据中心。
阿什本正是凭借充裕的电力、水和土地资源，成为全球第一个数据中心之都。
柔佛州成为下一个北弗吉尼亚，并非遥不可及。
事实上，跨国科技巨头一开始在东南亚选定的数据中心建设目标地在新加坡。早在2011年，谷歌就在新加坡的裕廊西建立了在东南亚的首个数据中心。截至2022年，谷歌在新加坡已有三个数据中心设施运行中。
然而，新加坡的各类能源短缺是绕不开的问题。谷歌在新加坡的数据中心建设策略，是“向上式”的多层式城区数据中心，占地仅2.45公顷。
真正给柔佛州带来直接机遇的，是2019年5月新加坡贸易与工业部宣布的政策：政府暂时停止释放建设数据中心的国有土地以及批准在现有土地上发展数据中心，以放缓数据中心的增长。
彼时，大片油棕林和橡胶树还没从柔佛州的土地上被伐倒。据公开资料显示，柔佛州土地成本仅为北弗吉尼亚州的1/4。同时，与新加坡相比，马来西亚的电力供应相对稳定，价格合理。资源丰富，又与新加坡仅一堤之隔的柔佛州，迅速成为了科技公司的新选择。
马来西亚政府的大力扶持，也成为柔佛数据中心体量迅速增长的重要推动力。目前，主流的数据传输方式是海底电缆。除了毗邻世界上海底电缆交叉点最密集的新加坡之外，马来西亚政府也在积极推动海底电缆的建设。截至2021年，马来西亚已经拥有20条国际海底电缆，根据马来西亚数字经济蓝图，目标在 2025 年实现东南亚地区的海底光缆登陆的领先地位。
当地人对柔佛成为数据中心之都的热情，却并没有政府那么澎湃。多位大马华人向硬氪表示，数据中心及其提供的工作机会，都是科技产业链中相对低端的“剩骨头”、“dirty work”。
马来西亚政府的野心却不止于此。今年5月，马来西亚总理安华宣布，将培训6万名高技术水平的本地半导体工程师，马来西亚希望朝全球芯片中心迈进。根据马来西亚政府公布的国家半导体战略，国库将在未来5-10年间拨款至少53亿美元，用以培养相关人才和发展本地公司。
一片利好声中，柔佛的隐忧也依然存在。激增的数据中心数量背后，是庞大的耗电量和耗水量。大量的自来水需要被用于冷却系统。根据公开数据，谷歌的数据中心每天平均需要使用170万公升的水。
兴业研究报告显示，柔佛的唯一自来水源供应商Ranhill SAJ接到从今年至2035年期间的数据中心水申请为每天4.3967亿公升，但只能支持每天3.1638亿公升，不足达28%。
成为新的数据中心之都，对于马来西亚人而言，也许意味着更高的薪酬、更多的工作机会，但当下，数据中心“与民争水”和资源大量消耗背后的“未富先衰”问题的隐忧，还在困扰着马来西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