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船上过年,转眼我已经在海上过了十个年,这些年过得很不一样,有快乐,有痛苦,有伤悲,每一次的海上过年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2025年,是我当上船长以来,第一次逢上过年正好在船上。原本这一次过年是我觉得非常有意义的一次,结果却因为几粒老鼠屎害了我一锅粥,心情一度压抑。
2025年1月20日,我们船从日本最后一个港口横滨港离开,意味着接下来我们的生活要在太平洋上度过,也意味着这一次我们的船员将要在太平洋上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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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日本横滨港口之前,我与大副和大厨早已将过年这事提上了议程,老船员们也早已知晓我们这一次的航线是从日本到美国,那么接下来将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在海上度过。
恰逢过年,我和大副以及大厨商量后,决定安排一些人下去当地购买年货,包括船上的食物,船员的礼物。作为船长,我也是首次以船长的身份出现在海上,希望能够给每个船员带来惊喜,于是让大副安排船员下去帮我购买了不少小礼物,比如日本的大象保温杯,日本的化妆品等等。
这一次,我希望船员们在我的船上能够过一个幸福的年,让牵挂家里的男人们也有家的感觉。
为了这一点惊喜,我也算是精心设计,为了让大家在海上过年期间能吃好喝好,我花了大约两千美元私自购买了一些大鱼大虾,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船员们在船上也能感觉到些许的温馨。
船从日本横滨港离开后,我们的船像往常一样驶入大海,驶入了太平洋上。我们下一个港口就是美国巴尔的摩,预计三十六天后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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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离开那天是一月二十号,距离过年还有十天不到。出海后,出于天气和安全的考虑,当天我就通知了大副,让他安排船员们将船上需要系固的移动物体进行绑扎好。
冬天的日本沿海以及太平洋上风大涌浪大,寒冷的气流,大副还在安排着船员们外出干活,正好在驾驶台被我看到,便在当天午饭后和大副以及轮机长进行了一番交流,让他们不再外出干活,改成室内干活,比如做卫生,收拾仓库等等。
船员们自然喜欢这样的工作,这是我深有体会的。我自己也是从普通船员做起,遇上了好领导,领导明着不说,只是让我们在室内干活就想让我们磨洋工,看着干就是了,那时的我觉得真是个好领导。如今自己也当上了船员们的领导,在我看来自己经历的好也不能忘,更不能像有些吃里扒外的领导那样,当年让我们吹着寒风也要出去干活,冒着大雪也要我们外出干活。如果要我这么对待自己的船员,我真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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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里,哪也不去,就以办公室,驾驶台,房间为两点一线,免得大家看到我了不自在,还要装着一副很认真干活的样子。他们的心理我都能够理解的,所以干脆就在办公室坐着,或者去驾驶台看看航行或者和驾驶员们聊聊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船员们和我一样都特别期待过年。虽然回不了家,但是也想着过年能够如何度过。
为了让大家早点安心过年,我在除夕前一天便在群里发出了通知,告知所有人放假从除夕开始,一直放到正月初五,总共六天时间。
当放假通知一发出来,群里船员们乐开了花,每个人齐刷刷发出了“感谢”之词。我只知道他们感谢的原因都是能够放六天假,现实中,我自己从事航海十几年,跟过十几二十个船长,在海上经历了十来次年,绝大部分的船长给我们船员放假也不过三两天。记忆中只有曾经的一位英国船长,一位菲律宾船长,他们在中国人过年的时候,让我们休息了五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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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一次是普通船员,一次是高级船员,在普通船员的时候,那么长的假期真是爽啊,吃了玩,玩了睡,睡了吃。如此循环,倍感舒适。往后遇上别的船长,包括中国船长,都没有给我们放过这么长的假,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为了不让这样的遗憾再次在船员们的心里发生,我也背着公司,学着英国船长,给船员们放了六天假。发出通知的时候,我也在群里特别强调,希望船员们不要将我发的信息透露到本船以外的船员耳朵里,否则公司知道后,那被追究的人肯定是我。
船员们还算听话,始终遵守着我的约定,可却因为有些人不争气,直接搅黄了这一次美好的假期,真是扫了大家的兴致,也给我在船上过年的印象蒙上了阴影。
除夕一大早,我特地上大厨房间找他。
船员们因放假,前往生活区,走廊里非常安静,估计大伙儿都还在睡觉,我上大厨房间,他也坐在沙发上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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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见我来了,特意给我倒了杯茶。大厨是山东的,我们两个同过好几次船了,所以关系都很好,生活中,说话做事也算是比较随意。
大厨坐在我的一旁,本想问问他除夕夜有何打算,没想到他转身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放在我的面前,让我看看,说是除夕夜的菜单。
看着一排的菜,大约二十个,硬菜可不少。菜单末尾还加上了三个游戏,套圈圈,掷骰子,抢红包。
我过目后,只说了一句“嗯,我看行,就这么决定了。你除夕夜的时候,让大台找我拿烟酒,我在日本买了不少烟酒,都是我自己私自买的,拿出来让大家尝尝,娱乐娱乐。”
大厨当场向我要了点福利,我也果断满足了他。
关系好,一切都好说的,甚至我也答应大厨,只要厨房需要人手,叫我都是可以的。我是一个爱研究美食的人,没事的时候,一个人爱在厨房捣鼓着一些美食,大厨也喜欢我研究出来的食物,随后还学着分享给大家品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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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有了,大厨还不忘提了提意见,说正月初一中午就简单吃,晚饭吃火锅,正月初二晚上吃烧烤,正月初三晚上就上娱乐室唱歌喝酒。
这样的建议我还是赞成的,只是需要大伙有激情才行。
除夕下午,大伙儿都很自觉,纷纷跑到厨房主动提出要帮忙做年夜饭。当时我也去了,厨房里,餐厅里特别热闹,整个过年的气氛非常浓厚,船员们也很放松,开玩笑的开玩笑,拍照的拍照,唱歌的唱歌,每个人都不会因为我在场感到拘束。
晚上六点准时开饭,和以往加餐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大厨改四桌成两大桌,高级船员一桌,普通船员一桌,两桌紧挨着。
大伙儿坐下来后,作为船长,先向所有人献上了祝福,然后又给大家准备了一份大礼包,这是我在日本的时候为大家准备好的。
每个船员拿到大礼包都非常的高兴,高兴之余,我又给大伙儿一视同仁发了一个红包,一份心意,每个人五十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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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这些做法全是和外国船长学的。在我的感受来说,那些外国船长的做法确实能够让船员们感到温暖,感到年味。鉴于此,我也学着点,也希望大家在我的船上过得开心。
开餐的前奏总算是落下帷幕,在我的举杯祝福下,两桌人开始吃年夜饭。
当晚,每个人吃得特别开心,两瓶白酒,四瓶红酒,一箱啤酒,一提饮料都在所有人的举杯换盏的过程中一饮而尽,每个人有吃有笑,来来往往,相互敬酒,氛围十足。
当晚,除了驾驶员,每个人都有些上头了,原本计划里还想着饭后组织点游戏,因各自酒上头后躲回房间睡觉去了。
正月初一,大伙儿不上班,安安静静的生活区,显得有些不一样,就连当天中午吃午饭,很多年轻船员干脆直接不起床了,所以我也提醒大厨中午就随便做点,对付对付免得大家做了也不吃,还浪费。
吃过午饭后,我找大厨交流了一番,顺手给大厨送了两条烟,辛苦他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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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厨在船上是很辛苦的,别人有假期,他更累,别人休息,他依然还坚守着岗位。
坐在大厨的房间,大厨提议晚上就吃火锅,这样他也不会累,还能缓一缓,我也答应了。
可是晚上的火锅让我吃的有些不是滋味。
当晚,开饭的时候,大家还吃得热闹,可是吃着吃着,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不过,普通船员那桌确实吃了不少,又因前一夜喝了不少,大家还没有缓过来,所以很多普通船员吃饱喝足后,当场离开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餐厅里只有轮机长,二管轮,大管轮,水头,大厨等人,其余人都回房间去了。
在我看来,正月初一的火锅氛围还没除夕夜热闹了,所以到了后来,我也干脆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要回房间喝茶了,顺便邀请在场的各位来办公室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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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移步到办公室后,我和轮机长闲聊了很久,直到深夜,其余人都离开了,我和轮机长也正准备解散躺下来休息。
就在轮机长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吵闹声。当时还不是我先听到的,是轮机长隐约听到的,他又出于好奇,闻讯而去,发现楼道里声音越来越大,跑回来和我说可能是船员闹矛盾了。
我当时有些不相信,还否定了他的说法。
原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可轮机长提醒我自己去看看,我便去了一趟,发现楼道里哪是吵架呢,就是动手脚。
我看眼前情况不对,一个实习生,一个老水手怎么就动起了手脚呢?
当我出现在走廊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晚了我还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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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看了看,房间里还有别的船员,他们见我来了,纷纷扔下了手里的牌,起身想要逃脱,却因为门口实习生和水手的伤势,知道逃脱的后果更加严重,所以每个人站在那里不敢吭声。
我和轮机长看到了房间茶桌上,地板上散落一地的美元零钱,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牌,三张三张正躺在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上。
轮机长知道我也是需要被尊重的,所以主动出来帮我把控现场,问及老水手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敢说,没人敢承认组织者是谁,只见到两个人的脸上,手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指甲抓出来的痕迹,明显矛盾早已不是刚刚才发生。
刚大战一场的房间里,没人敢说话,知道被我抓到的后果非常严重。
面对这样的事情,我当场没收了所有的现金和牌,将他们批评了一顿后,要求他们赶紧睡觉去,而实习生和老水手我可没有放过他们,要求他们上我办公室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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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有情绪,上办公室后,脸上都很生气,却没人愿意说话。我给在现场出现的大厨打了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说说,我这才知道他们是因为互蒙,互跟,导致老水手愿赌不服输,以至于两个人不和,大打出手。也就是说,老水手输不起,还想要甩赖,以至于发生肢体摩擦。
如此荒唐的事情会发生,我有些不可思议。船上有规定,我也有特别规定,发生一起,解雇一起。
为了这件事,我态度非常坚定,要求他们承认错误,并将组织者揪出来。
两个人一开始都不愿意说,谁也不想揭发谁,出于船长的身份,我并没有纵容他们俩,所以要他们两各写一份认错书,还要在认错书里写下组织者。
他们各自散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应该就算是平息下去了,没想到这个春节过得真是扫兴。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二,我收到了公司董事长的信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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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长知道了我给全船船员放了六天假,昨晚还因有人打牌大打出手也被他知晓,向我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我当时特别生气,想不到对这些人真是好不得,本想着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没想到这些人还给我打小报告了。依我看,这事肯定和昨晚打牌的人有很大的关系,既然如此,我也不优待他们了,于当天中午餐厅吃午饭的时候,我便将这件事通告了一遍。
船员们听了都感到遗憾,我也为不知足的船员感到遗憾。原本想着好好让大家过年,没想到有些人是间谍,更是老鼠屎,直接毁了船上美好的过年气氛。
我也不想追究谁,按规定办事,该被我解雇的就解雇,该上班的就继续上班。轮机长得知此事当然很生气,觉得好不容易遇上的机会就这么黄了。我是明白大家的心情的,却没人明白我的心情。我为大家争取的机会,却因为有些人小心眼,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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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船上过年能放这么长的假没有之二了,而这些船员不珍惜,直接毁灭了我的计划。
既然如此,那就恢复正常休息模式。往年过年都是放三天,那这一次也是如此,正月初三开始上班,早些安排的餐食也取消,恢复正常的日常的饮食生活。
船员们都感到很无奈,心情自然不美丽。
经历了这么一次船上的过年,我还是觉得同事之间应该正常交往就是了,不应该过分好,否则大家不好好珍惜又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