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毕业前一天被人害死。
曝尸荒野,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具白骨。
三年后,曾经的女朋友带着未婚夫来看我。
我本该高兴的。
可是我认出未婚夫的妹妹就是害死我的凶手。
1
鹿闻笙又来看我了,这次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鹿闻笙牵着他的手,淡淡地笑着,嗓音温润:
“舟行,我们来看你了。”
“这是我未婚夫,沈确。”
我为她感到高兴,终于有另外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男人了。
同时又有点难受。
曾经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我。
我在8岁那年,就认识鹿闻笙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们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
热血的梦想里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终于如愿以偿。
开学前,我向她告白了。
我还记得她点头时红彤彤的脸颊和微弯的唇角。
我想我死时,最放不下的人一定是鹿闻笙。
现在挺好的,我放在心尖上的女孩终于有另一个人宠了。
鹿闻笙慢慢地蹲下来,拿出我最喜欢吃的石榴,一点一点地掰开,
红色的汁水侵染了她的指甲。
半晌,满满一碗石榴放在我的坟前。
然后,她倒了一小杯酒,洒在了我旁边的土地里。
我在三年前去世,她每次来,从不肯倒酒。
旁边的小鬼说,这是她放不下你,接受不了你已经死了。
但这一次,她倒酒了。
2
她站起来后眼眶红红的。
沈确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给她轻柔地擦拭着泪痕。
“鹿闻笙,以后少来呀,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啦......”我对着空气说。
她像是有感应般,朝我这边望过来。
眼里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别伤心了,伤害他的凶手都伏法了,他泉下有知,应该可以安息了。”
沈确揉了揉她的发顶,再度把她揽进怀里。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般配。
我在心里默念道:
鹿闻笙,你一定要幸福。
她突然停下,又回头望了一眼,抿着唇。
我看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愣住了,旋即又想,一定是我看错了。
她怎么能听见我这个鬼说的话呢?
我死在大学毕业的前一天。
我学的是法律系,当时已经签好了一家律所,未来可期。
那天,也是鹿闻笙的生日。
我应该是没有赶回去的。
不然鹿闻笙见到我的尸首为什么一直念叨:
“你说好要陪我过生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是啊,我为什么会爽约呢?
我不记得了。
这段记忆像是从我的脑海里删除了一样。
我只记得我被扔到荒野里的时候还有呼吸。
身上伤痕累累,我是望着天上的星星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我的尸体大约在一个月后才被找到,早已化成了白骨。
鹿闻笙来认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只是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
直到警察把在我尸体上找到的护身符递给她,她捂着脸蹲下,肩膀抖动得厉害。
这三年,她因为我的死性情大变。
原本开朗活泼的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
每次来看我,我总觉得她周身围绕着一团挥散不去的雾,把一切都隔绝开。
如今她要开始新生活了,我本该由衷地祝福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带着雾气的眼睛,也许是那轻微的摇头,
我一直在想:
鹿闻笙,你真的幸福吗?
3
我飘过去跟着她。
她和沈确一起去了一家豪华的酒店宴会厅。
刚进去就有一个娇俏可爱的女生扑过来,挽住沈确的胳膊,亲昵地说:
“哥,你怎么才来,就等你了!”
看到一旁的鹿闻笙,她语气嫌恶:
“她怎么也来了?”
沈确冷下脸:
“如棠,不许对你嫂子无礼。”
那个叫如棠的女生更生气了。
我看着她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我从其他宾客的闲聊中得知,这个女孩叫沈如棠。
是沈确父亲一位亡友的女儿,从小就和沈确一起长大。
听说是有娃娃亲的,没想到鹿闻笙把沈确拿下了。
鹿闻笙原本只是沈确众多女友里的一个。
我很吃惊,鹿闻笙最讨厌花花公子了。
宴会间隙,沈如棠把鹿闻笙堵在化妆室里,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她抱着手臂轻蔑地打量:
“你觉得凭你那狐媚工夫能抵得上我和沈确十年的情谊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沈确是为了什么。”
鹿闻笙捂着被打得肿起来的脸,垂下眸,看不清神色。
我心疼地上前,她却突然笑起来,接着趁沈如棠不注意,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按进旁边的洗手池里,接着打开了水龙头。
沈如棠的惨叫被水声掩盖。
她把沈如棠的头狠狠地撞到镜子上,语气却很轻柔:
“哦?是吗?那你说说我是为了什么?”
“还有,小妹妹,如果你想搞定他,麻烦你先让他放弃结婚计划,
毕竟这个婚,是他要跟我结的。”
鹿闻笙说完放开了沈如棠,后者被吓得瑟瑟发抖。
沈确在这时进来。
沈如棠扑到沈确怀里哇哇大哭,指控鹿闻笙欺负她。
他面色有些阴沉,轻轻拍着沈如棠的背,在看到鹿闻笙肿起的脸时蹙起了眉,嘴里却还是说着:
“闻笙,今天是她生日,不要闹得这么难看,给如棠道歉。”
什么狗男人!
我看着鹿闻笙肿起的脸,想要上前触碰,抓到的是一片空气。
鹿闻笙闻言只是很平静地说:
“狗咬人,还要我给狗道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管好你家的狗,不要没事就出来乱咬人。”
沈如棠还想顶回去,被沈确难看的脸色吓退了。
这样牙尖嘴利的鹿闻笙我从来没见过。
沈确哼了声,拉着鹿闻笙要走。
沈如棠突然在背后喊:
“沈确!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那个死掉的毕业生的女朋友!”
沈确的步伐一顿:
“我下午去给他扫墓了。”
4
沈如棠怔愣在原地。
我望着她,电光火石间,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几个男人控制住我:
“大学生是吧?狂什么狂?”
“老子就喜欢玩大学生!”
说完便把我拽到浴室里,把我的头狠狠地按进水里。
我拼命地挣扎,那只手却越按越重。
在我快窒息的时候,我被拉出来。
然后他们给我注射了不明液体。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感觉却异常清晰。
我能感觉到有人脱了我的衣服。
有鞭子在抽我,还有人在勒我的脖子。
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
到最后,我被吊起来暴打。
好痛。
痛到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快碎了。
这样的霸凌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想到生活费和鹿闻笙的生日礼物,我咬牙忍了下来。
那段时间,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在会所兼职时,得罪了沈如棠。
她看中了我,想让我陪她过夜,我拒绝了。
从此我的兼职变成了地狱。
直到最后一次,他们把我按到水里后,我再也没起来。
那时,其实我还有最后一口气。
但沈确得知后,只是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冷冷地说:
“怎么办的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脏了我的地方?赶紧处理掉。”
我被扔到荒郊野外。
全身赤裸地躺在泥地里。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外流。
我望着那晚的星空想的最后一件事是:
鹿闻笙,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给你。
警方说,我死于失血过多。
尸检结果显示,多次遭受虐待和击打,还有注射违禁药物的痕迹。
我死后,新闻媒体进行了报道。
很多人都在惋惜,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居然被几个同事霸凌致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如棠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很快,他们就忘了一个陌生人惨死的轶闻。
只有鹿闻笙记得。
想到这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鹿闻笙,傻子!
这个傻子!
她要给我报仇。
5
我跟着他们回家。
鹿闻笙坐在沙发上,沈确在给鹿闻笙的脸冰敷。
他低低地问了声:
“还疼吗?”
鹿闻笙微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
沈确一下子倾身向前,紧紧地抱住她。
鹿闻笙先是抖了下,紧接着开始挣扎,挣了几下无果,就随他去了。
沈确闭着眼喃喃道:
“怕我?”
“闻笙,不要怕我。”
“闻笙,你别跟如棠计较了,原谅她吧。”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特别羡慕沈确,毕竟他还能抱着鹿闻笙,让她感受自己的体温。
鹿闻笙闻言,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过了一会,沈确轻轻地抚上她的脸,语气温柔地问:
“你为什么会同意跟我结婚?”
“我说爱你你信吗?”鹿闻笙笑起来。
沈确也笑了起来,笑意听起来却不像是真的。
“我怀孕了。沈确。”
沈确被这句话惊到了,我也是。
鹿闻笙,怀孕了啊。
也是,三年了,男女朋友之间,很正常。
沈确很开心,抱着鹿闻笙,像抱着一个宝贝。
我不知道鹿闻笙想干嘛,我只是,很心疼她。
稍晚时候,沈如棠打了个电话过来,沈确犹豫了下,还是出去了。
鹿闻笙蜷缩在沙发里没动。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段录像,打开。
我愣住了,因为录像里有我。
6
哀嚎声、调笑声、撞击声,声声入耳,我捂住耳朵闭上眼,不想再回忆,可是鹿闻笙直直地盯着屏幕,像是要把一切都记到心里。
半晌,她抱着膝,把头埋进去低声啜泣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飘到她身边,虚虚地抱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鹿闻笙,没事了,你不要哭。”
“都过去了,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别看了,你快去休息。”
她听不见。
过了好一会,她把头抬起来,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一句:
“一定很疼吧。”
她目光怔怔的,对着早已播放完毕的大屏幕,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我很久没见她这么哭过了。
她每次来看我,都不怎么说话,神情也总是淡淡的,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我一度很担心她会寻短见。
直到我死后的第一个冥诞,那天下着大雨。
鹿闻笙来得有些晚,一瘸一拐的,身上全是泥点子。
我知道她肯定是在来的路上摔跤了。
她全身被雨水打湿,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被她用外套紧紧地护着。
到了墓前,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打开,却在看到已经花掉的图案时
哭得声嘶力竭。
我伸出手,特别想抱抱她,告诉她,下这么大雨,蛋糕花掉很正常呀,我不会不高兴。
可触摸到的只有一片虚空。
那天鹿闻笙哭了很久。
我听见时钟指向0点,看见她打开了冰箱,拿起冰箱里的蛋糕,点上蜡烛又吹灭,开始机械地吞咽,才蓦然想起:
哦,今天是我的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