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重生在我和上官阙的大婚前夕。
前世我和他成亲不足仨月,他便派兵剿了我薛家满门。
我爹被冤枉通敌叛国,哥哥被乱箭射杀,就连我那不满七岁的弟弟被他活活绞死。
而我被他囚禁在薛府葬身火海。
我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让一切发生。
1
天奉三年,父亲带领十万精兵大胜敌军,祖父战死沙场,父亲屡立战功被封为镇国将军。
我们薛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稳立朝堂。
皇帝论功行赏,将不足十岁的我许配给当朝三皇子上官阙。
大皇子是先皇后所生,皇帝哀思过度连带着大皇子也不想看到,怕触景生情。
二皇子草包一个无力执掌,三皇子是现皇后所生,虽才学不如大皇子,但众望所归。
而我自然是京城里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万人嫉妒。
只可惜当时年少,不知收敛,还以为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
谁知道……
“小妹,该喝药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转头一看是大哥。
真好,他还活着。
前世,上官阙为了陷害薛家,特意让大哥卷入一场贪污案。
为了彰显他的皇子之威,上官阙将大哥吊在城门暴晒。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砂石磨进膝盖,双手抓到露骨,可上官阙毫无动摇。
数十名侍卫持刀看守,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断气而亡,数十只秃鹫将他的皮肉吞得
只剩骸骨。
“你这丫头,亏你还习武出身,竟然被树枝绊倒,笨死了。”
宠溺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
他端着药碗站在跟前,一身深蓝锦袍衬得身形修长,眼里都是宠溺的笑。
我一把将他抱住,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真好,大哥还活着,真好。
我在心里不住的欢呼,这辈子我一定好好保护大哥,再也不会让薛家遇难,不会让薛家的
任何人受到牵连。
大哥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我虽然骄纵但从来不哭。
“怎么了小妹?大哥以后不说你笨了,哥教你游泳。”
我仰起头看着他说:“哥,我要退亲。”
大哥以为我开玩笑,“说什么傻话,那可是三皇子,你说退就退。”
我点头:“嗯,就退。”
大哥脸色沉了下来,别看他平时宠我,可事关重大从不含糊。
他盯着我的脸厉声斥责:“你和三殿下是皇上赐婚,皇家恩典,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免得给薛家招来灾祸。”
我想说,不退才真的招来灾祸,可惜说了他也不会信。
来到前厅,男人修长的身影就站在跟前。
而我,却心如刀割。
我强压着恨意,掐着掌心跪地行礼:“臣女薛婉莹拜见三殿下。”
男主身形一怔,侧过头,深邃狭长的凤眸里满是诧异。
一直以来都是我都像个跟屁虫似的粘着他,言行举止从无顾忌,更不会这般生分地向他
行礼。
我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措手不及。
“莫不是落水把人淹傻了?”
他说着,身形弯下过来扶我,勾起的薄唇带着宠溺。
前世我无数次沉溺在他的温柔里,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阴狠的伪装。
望着伸来的手我避如蛇蝎,忙道:“臣女德行有失,请殿下解除婚约。”
话音落下,只觉头顶一片寒凉。
上官阙微眯着眼,我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压着嗓音低沉问我:“若是不呢?”
我吓得身子一颤,但内心坚定无比:“如若不然,我便削发为尼。”
一阵冷风刮过,上官阙拂袖而去,门口的礼物被他撞翻在地,一只琉璃碗从内翻出。
前世,正是这只碗,给我灌下了绝子药!
2,
哥哥带着父亲来晚一步,看着掀翻的礼物指着我勃然大怒。
“你这个逆女今日反了天了,别仗三殿下宠你就为所欲为。”
呵,他可真宠我,宠到把我丢进侍卫房任人亵玩,宠到把薛家满门残害。
翌日一早,父亲便让我去给上官阙赔罪,而我却直接去了皇宫直接面圣。
空旷的大殿里,圣怒震天,老皇帝说我亵渎了皇家威严要满门抄斩,谁料上官阙匆匆赶
来。
他扭着我的胳膊向皇帝赔罪:“父皇息怒,婉莹这是跟我闹别扭呢,儿臣自会解决。”
老皇帝信以为真,而我也不敢再闹,我的目的是为了救薛家而不是害薛家。
我被扭着出了大殿,他拉着我神色陡然阴冷:“薛婉莹,你别不识好歹。”
看吧,这就装不下去了。
“既然这样,那殿下把我杀了吧。”我死了他自然不能联姻。
“你就这么厌恶我?”
他看着我,眸光深邃,好似真的对我用情至深。
要是以前我早就沉醉在他的“深情”里不能自拔,只可惜,前世那些未埋的尸骨还在我脑
海里挥之不去。
我垂着头掐着手心对他说:“民女已心有所属,还望殿下成全。”
我以为他会给我一巴掌,或者让我生不如死,但我低估了上官阙隐忍的能力。
也是,一个能将我丢进侍卫营任人凌辱的人,岂会在乎我心里有谁。
他将我一路送回将军府,临走时还跟我爹各种求情,要他别怪罪。
送走了上官阙爹爹狠狠给我一巴掌。
从小到大他最是疼我,可今天却被我气着了,叫我罚跪祠堂好好忏悔。
祠堂里又阴又冷,我跪在蒲团上冻得瑟瑟发抖。
那夜我想了一宿,既然退婚这套路走不成,那就只有一条,交出兵权。
早上我从祠堂出来,爹爹看着满身狼狈的我眼底有些心疼,他说:“婉莹,你溺水之后
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垂着头回道:“爹爹,女儿不孝。”
他将我拉起,叹息道:“以后可不许胡来了,爹爹身体健壮尚能替你撑腰,若是将来爹
爹老了,你到处闯祸谁来帮你。”
我眼眶唰的红了,一头扑进爹爹怀里。
想到爹爹被挂在城墙上暴晒而死的场景,心口疼的近乎窒息。
我吸了吸鼻子,半是撒娇地试探:“爹爹,咱们一家离开京城好不好?女儿不想要荣华
富贵,咱们远走他乡,种田放牛,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爹爹笑着捋了捋胡子,说:“爹爹也想啊。”
“那您去辞官吧。”
我兴奋地等着,可下一瞬让我失望了。
爹爹叹息道:“咱们薛家满门忠烈,跟随先皇南征北战,岂能贪图享乐。”
是啊,爹爹怎么可能。
心脏仿佛骤停了一瞬。
可是爹爹,女儿想你活着,想薛家活着。
翌日一早,我捧着一壶酒来到前厅,爹爹正在吃早饭赶着去上朝。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双手敬上:“爹爹,女儿敬您。”
爹爹笑着道:“你莫不是要让爹爹醉酒上朝。”
我说:“一杯而已,爹爹海量怎会醉倒。”
爹爹没多想,一饮而尽,却不知那酒里被我下了药。
3,
酒里被我下了三日癫,此药无色无味,服用后半个时辰后开始发作。
一个时辰不到,一群大内侍卫抬着我爹从宫中回来。
他被五花大绑,手脚被勒出了血,口中胡言乱语。
一切如我所想,早朝时药性发作,爹爹在朝堂上突然发疯,咬了同僚冒犯皇上,被削去
兵权要他在家休养。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三天后,爹爹清醒过来直接将我叫到前厅,母亲、哥哥、姨娘,还有我那未满七岁的弟
弟也来了。
母亲气的给了我一巴掌,哥哥说我糊涂,薛家的前程在我手里尽毁。
一时间我成了薛家的罪人。
我垂着头跪了许久,等着爹爹的惩罚。
半晌,头顶上传来爹爹的质问:“为何要这么做?”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女儿只能说,一切都是为了薛家,为了爹爹,请爹爹责罚。”
我做足了准备,以为爹爹会请家法跪祠堂,结果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话都没再同我讲。
大将军府的牌匾被换下去了,变成薛府,我成了全府里的罪人,就连路过的狗看见我都
要哼两声。
可那是我重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谁知上官阙带着御医上门。他趁人不备突然把我拉到角落,抵着我的下颌问:“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向我求助?”
指腹压在我的下颚上让我无比的恶心,仿佛一条毒舌正用它冰冷的信子舔舐。
我强压下憎恨,冰冷回答:“薛府落败,臣女更是配不起殿下,还请三殿下早些退婚吧。”
他宠溺般的揉了揉我的脑袋,“傻丫头,你还打算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因为陶
小姐?”
陶小姐是丞相府的嫡女,赏花那天,正是她绊我一脚才害我下水。
我假装承认,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他信以为真,在我额头亲吻了下,恶心的我瞬间退后。
我察觉不妥连忙低头,他只以为我是过于害羞,毕竟前世成亲前他从未有过任何逾越行
为。
这时,诊病的御医从里面出来,失望地摇了摇头,说爹爹病入脑髓难以救治。
我松了口气,还好爹爹愿意陪着演戏。
临走时上官阙突然说了句:“你真不乖。”
他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就像一头野兽盯着猎物,而我就是那只猎物。
他什么意思?难道爹爹装病被他看穿了吗?
送走上官阙后,我心里七上八下,可也顾不得那么多,因为随着父亲被削兵权麻烦也接
踵而来。
我那个嫡亲姐姐被夫家赶了回来,说怕受薛府连累准备休妻。
我随母亲来到前院,姐姐裹着披风站在红透的柿子树下,枯黄的叶子就像薛家如今的门
楣。
现在正值深秋,姐姐的肚子已经大了好几圈,算起来腊月底刚好生产,而前世薛家出事
也刚好是那时。
可惜我当时被三殿下囚禁,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4,
我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冲到跟前紧紧将她抱住。
本以为她怀责怪我,没想到她却温声细语的说:“傻丫头,姐没事,你姐夫他就是气头
上,等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想说:姐,你别再回去了。
可我要怎么说出口呢?
这时,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呀的一声,说:“你小外甥在里面踢我呢。”
我本来还能绷住,这一刻眼泪哗的就控制不住了,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真好,这辈子我一定能见到他了。
姐姐比我长三岁,早三年便嫁人了,夫家是礼部侍郎的大公子,是京城里有名的俏公子,
当年大婚羡煞了一众京都一众女眷。
谁知薛家失势,姐夫一家怕受连累,竟然将刚刚生产的姐姐从府中赶出。
当时正值冬月,姐姐穿着单衣拖着流血的身子跪在尚书府门前苦苦哀求。
姐夫非但没心软,还将她的孩子一并丢出,可怜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被活活冻死在那个
冬天。
出嫁前的闺阁母亲仍为她留着,姐姐暂且住下。
可不到两天,母亲便搬出出嫁从夫那一套要送姐姐回去,不管我怎么拦着都没用。
本以为爹爹和大哥会拦着点,可他们说,你姐姐怀的是周家骨肉,哪有留在娘家不走的
理儿。
我思来想去直接写了封休书让人送去尚书府。
傍晚的时候,姐姐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正要上马车时远处走来了队伍。
上面拉了整整一马车的饰物,姐姐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她出嫁时抬去尚书府的嫁妆。
她不顾自己大着的肚子冲了过去,不等开口,带队的人先一步将签字的休书递到她面前。
正是我递到尚书府的那封,上面还有我的亲笔字迹。
姐姐看向我,震惊的目光里满是失望。
她哆嗦着嘴唇问我:“婉莹,这是你干的吗?”
我咬着下唇点点头。
休书从姐姐手中滑落,而她的裙摆下突然多了一抹鲜红。
母亲惊恐地呼叫:“来人,快请大夫,大小姐流红了……”
薛府门口乱作一团,尚书府的人看都没看就走了。
我上前去搀扶,手被母亲狠狠甩开。
那一刻她不是在看一个女儿,而是在看一个仇人。
姐姐的孩子没了,屋子里传来姐姐的嚎啕大哭。
我站在院子里,那声音像冰锥一样重重击在我心上。
从头到尾我都是为了救他们,可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哥哥来到我跟前,指着我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弟弟年幼不懂大人们经历了什么,扯着
我的袖子一直在问。
那天爹爹动了家法,我趴在扁长的凳子上被荆条抽打,打到血肉模糊,打到皮开肉绽。
全家人都对我失望至极,我带着一身伤再一次跪在了祠堂里。
身上越来越冷,额头越来越烫,我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即将晕倒的时候祠堂的门被
人打开。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像前世一样。
他抱着我,冲出大门。
“上官羽……”
我沙哑的喊着,耳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我猛地睁眼。
上官阙!怎么是他?
他看着我,嘴角含笑,但眼底一片冰冷。
“你在喊谁?”
5,
我惊了一身冷汗,故作不知地问:“我说梦话了吗?”
他眼底的冷意随即化作宠溺,凑近我耳边道:“你马上要嫁给我了,不许喊别人的名字。
”
“知……知道了。”
他叫我好好养伤,临走时勒令薛府不准责罚与我。
爹娘果然不再怨我了,直接对我视而不见,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当我不存在,除了每日
的饭菜什么都不管。
我活的好像一个透明人,可我并不在意,比起薛家上一世的下场,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
么。
可人算不如天算,隔天一早上官阙又来了,这次来是公务。
我的伤没好,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时他人已经从爹爹那出来了,正好站我对面。
他当着府中下人的面一把将我搂紧怀里。
强烈的恶心让我差点扇他脸上,但我忍住了。我故作慌乱的去推他,可惜他禁锢的太紧我根本挣脱不开。
“你,别这样。”
他低着头,唇擦过我耳畔:“别忘了,上次是谁把你从祠堂里抱出来,全府的人都看到
了。”
“那不一样。”
他低笑一声,问:“哪不一样?还是说……”
我连忙转移话题,追问道:“殿下今日来,有何贵干?”
果然管用了,他将我放开,说道:“父皇秋围,需要有人护卫,以往这些都是薛将军的
职责,如今薛将军卧病,只能另作他人了。”
秋围?怎么提前了?
前世秋围实在我和他成亲的一月之后,难道我重生后一切都改变了?
我故作好奇地问:“那殿下打算用谁?”
“还能有谁,你的好哥哥。”
我心头咚的一下,震惊地看去。
他笑着帮我正了正身上的云肩,在我耳边低语了句:“如此,你不就配得上本宫了。”
话落后,他人就走了,只有我傻在原地。
前世就是在围场,皇帝遇刺,哥哥随爹爹护卫,却落得私通逆贼谋反的罪名!
想到这我慌乱地朝着哥哥院子跑去,他正在更衣准备出发,身上的官服套了一半。
姐姐的事已经让大哥对我好感锐减,现在贸然闯入更是火冒三丈。
“薛家从小的教养喂了狗吗?”
“大哥,你不能去围场。”我对他的怒火直接忽视。
“爹爹被你害得丢了兵权,二妹被你害得小产,现在你还想害我不成?婉莹,你太让大
哥失望了。”
他合上衣服,从我旁边疾步而过。
我用力抓住他的衣角,被他大力拂开。
惯力将我甩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门框上,我疼的“哎哟”一声。
大哥闻声回头,看到我痛苦的样子眼里有一丝不忍。
最终我还是没能留住大哥,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去送死,更不能看着薛家被栽赃上
一个谋反的罪名。
翌日一早,我悄悄换了衣服拿着爹爹副将的令牌混入围场。
前世刺客会在巳时三刻皇帝带兵进入围场深处时出击,我趁人不备牵了一匹马飞快朝着
围场深处奔去。
谁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我被牢牢困在里面。
莫大的悲怆从心底升起,完了,如果皇帝遇刺大哥被栽赃,整个薛府依旧逃不出灭门的
命运。
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
“放了她!”
我抬头看去,围场的小路上,大哥骑着马从远处狂奔而来。
脑子轰得一下像被炸开,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回去,快回去!”
可一切都晚了,无数的箭矢朝他飞去,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胸膛里,鲜血满布。
6,
大哥死了,就死在我眼前。
我从巨网里挣扎出来,想要帮他止血,可是来不及了。
他拉着我的手,想要问些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来得及就闭上了眼睛。
“哥哥!”
我大声喊着,悲怆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为什么我极力的想要阻止事情却朝着相反的方
向。
难道冥冥中早已注定?
远处的人马已经赶到。
打头的人一身月白色四爪蟒袍,眉目在烈日下清如冷月。
是他?
上官羽!
那个冲进大火中救我的男人。
“跟我走。”
愣神间上官羽已然来到我跟前,他拉着我的手将我托上马背,随后命人抬上大哥的尸首。
我死死盯着他,不记得前世他为何会来救我,只知道,他抱着我在火海中拼命的向外冲,
被卷着巨浪的房梁砸倒在地。
他在我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地说:“对不起,婉莹,我救不了你。”
那一刻我连身上的痛都忘了,在大火将我吞噬前,眼里只剩下这个男人那张痛不欲生的
脸。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薛府,母亲的哭声从里面一路传来。
上官羽想替我解释被我拦住了,我跪在台阶前向父亲请罪。
他们将大哥抬进去,当天请了人来布置灵堂,我看着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口传来烧
灼的痛。
我想给哥哥上炷香,被母亲狠狠推了出去。
她说:“从今以后,我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父亲更是让人直接将我赶出薛府,只有最小的弟弟哭着问我:“姐姐,大哥哥怎么了?
你说话啊?”
薛府的大门将弟弟的声音关在里头,而我在外头。
那大概是深秋的最后一场雨,我身上被雨水浇透,冷的全身发抖。
薛家,从此安全了吧?
我想着,既然如此,那便无遗憾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一幕,心头一阵发颤。
这是前世我和上官阙的婚房,只不过没有红烛缠绕。
我用力咬了下唇,很疼,不是做梦。
他端着一碗药坐到我身旁,声音温柔眼神宠溺,似乎真的对我深情款款,要不是上辈子
的经历历历在目,我差点信以为真了。
“殿下,我这是在哪?”我装作不知地询问。
“当然是在本宫府上,你发烧了,我照顾了你一夜。”
“谢谢殿下,我该回去了。”
我强撑着起身准备要走,谁料他突然将我压下,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满是危机:“这么着
急,是想去见他?”
我心头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殿下说的是谁?婉莹不知。”
“此次围猎是大皇兄操持,围场混进刺客,父皇正在彻查此案,大皇兄难辞其咎,已经……”
他兴奋地勾起唇角,眼底闪着快意的光。
我攥着衣襟,极力地隐忍心底的恨。上官阙忽然凑近,冰冷的手掌攥住我的手,戏谑地问:“大皇兄问罪,你紧张什么?”
“我,那天围场,是大殿下救了我,他与我有恩。”
“是么?”
7,
他轻笑一声,眼神里晦涩不明。
仿佛我和上官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上一世出事前,我跟他毫无接触。
不,有过。
一次我去城外迎接打胜仗的爹爹回来,他身受重伤乘坐马车回来,爹爹让我到马车里照
顾他一下。
但前后不足半个时辰,进城后我便随回家了。
区区半个时辰怎能让他为我而死?
我想不通,可也不希望上官羽出事。
上官阙看着我把药喝了后便走了,这三皇子府我是一刻也不想待。
我趁机大步离开,途经角门时听到上官阙跟手下谈话。
“三日后向西北送信,大皇子不满父皇旨意起兵谋反。”
如此一来,上官羽岂不是在劫难逃?
我趁着无人察觉悄然出了三皇子府,借了纸笔写下一封信送到上官羽处。
片刻后,他亲自从里面出来,将那封信用力丢在我跟前,说:“薛小姐,你可知挑唆皇
家关系罪当如何?”
我有些不信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个以身犯险拿命护我的人竟然不相信我说的
话?
“大殿下,我说的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他后退一步,对着身后侍卫吩咐:“把她绑了,带走。”
“上官羽!”
我大声呼唤,他却对我置之不理,直接翻身上马。
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帮着送到了三皇子府,还将那封信亲手交给上官阙。
“三弟,以后身边的人还是提防的好。”上官羽道。
上官阙兄友弟恭的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大哥心疼我,咱们兄弟情深差点就被个女人钻
了空子。”
两人谈笑着朝外走去。
此时此刻,不甘与绝望像把刀一样狠狠扎在我心上。
“上官羽!我真是看错人了!”
难道前世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还是说,这一世你变了。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
不多时,上官阙的身影重新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粗重的呼吸透着愤怒。
半晌,他弯下腰铁钳般的大掌用力捏住我的下颌,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还背着我做了
什么?”
我摇头,拼命解释:“我什么都没做,还请殿下放了我。”
他弯着腰低吟冷笑,眼神毒辣的像蝎子:“是么?看来还是本宫太过纵容了。”
这一幕何其眼熟,简直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对着身后的侍卫道:“把她赏给侍卫营了,代本宫……好好
伺候她。”
我狰狞着双眼盯着他,心里压抑的恨意在这一刻滔天涌出。
“上官阙,你杀了我啊,有种杀了我!”
“杀了你多没意思,我要你这幅身子被万人践踏,到时候看看大皇兄还会不会在乎你。”
他手一挥,侍卫们毫不客气的将我拖出去,丢关进三皇子府的地牢里。
我被厚重的铁链扣住手脚,墙壁上滴滴答答向下滴着腥咸的液体,四周的刑具上还挂着
上一个被审讯的皮肉。
一排侍卫朝我保卫过来,一边笑着一边解着身上的扣子,而我如同案板上的肉,求生不
得求死不能。
“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咬舌自尽。”
8,
前世,我被他们折磨的死去活来,那种痛我永远也不会忘。
只是不知道,我死了爹爹他们会不会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一名侍卫大步上前,手指直接挑起我的下巴,尖锐的笑声在地牢里阴森回荡。
“三皇子早不在乎你的死活了,还想拿这个吓唬我?可笑死我了,来,让哥们好好尝尝
大将军府嫡女的味道。”
他撩着衣摆越来越近,我紧紧闭上双眼,等着前世的痛苦来临。
就在这时,地牢的远处传来打斗声,我睁眼一眼,就见上官羽提着剑正在与人厮杀,脸
颊和衣襟上染满了鲜血。
想到上午的那一幕,我心底苦笑。
上官羽,你这又是做的什么?
转眼的功夫,他将地牢里的侍卫全部击倒,收起手中的剑来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抱住。
“对不起,婉莹,对不起……”
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呢喃响在耳边,可我却毫无动容。
从他将我送给三皇子的那一刻起便让我明白,前世是前世,这辈子是这辈子,不能混为
一谈。
我近乎陌生的眼神让他自惭形秽。
他解开我的手铐脚镣抱着我往外走,我没挣扎,他是我此时唯一的生还机会,只是这番
动作让我实在看不懂,但也只能听天由命。
谁料刚到外面,便影响一整排的弓箭手。
“大皇兄,你好沉不住气啊。”
上官阙从弓箭手身后大步而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如狐狸般充满狡黠,似乎一切都在他的
预料之中。
“看来,三弟好一招引鱼上钩。”上官羽道。
上官阙朝着我们一步步靠近,喉咙里发出低沉又恐怖的笑声,有点像深夜里的猫头鹰。
他的目光在我们两个脸上游移,近乎嗜血地道:“不及大皇兄,为了对付我竟然舍得将
人亲自送到我府上,但是可惜,我这辈子最厌恶背叛的人,你说我会饶了她吗?”
那双诡异的目光盯得我头皮发麻。
难道前世这两个男人就已经在暗中较量?而我只是他们争斗里的牺牲品?
“三弟,咱们的事与她无关,把她放了。”
“放了?然后让你心爱的女人跑出去通风报信?”
心爱的女人?呵呵,谁会将心爱的女人推给敌手?
亏我还以为上官羽一心为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讽刺地看着两人,感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活成了一个笑话。
上官羽看向我,眼里似乎有着受伤,他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解释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皇上传旨意,要两人进宫。
上官阙不得已只能命人收了弓箭,上官羽拉着我趁机大步离开。
我没挣扎, 这是我离开三皇子府唯一的机会。
9,
出去后,他用马车将我亲自送回薛府,有了他的面子爹娘不敢不开门,我就这样再次回
到了薛家。
可我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回来也是我和爹娘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想求得原谅,奈何身体一阵虚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身上传来阵阵刺痛,垂眸看去,就见娘亲正举着药膏给我身上的伤
口细心上药。
她额角竟然有了白发,才几天不见整个人似乎老了很多。
眼泪一下子如开闸的洪水,瞬间涌了出来,我颤着声音唤道:“娘……”
母亲没看我,继续上药,声音像从前那样充满慈爱:“你这丫头,出去一圈怎么把自己
搞成这样?”
我拼命的咬着唇,所有的话哽咽在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母亲将所有伤口处理完
这才抽出一张帕子帮我擦着眼泪。
擦着擦着,她突然抱住我,我们母女就这样抱头痛哭在一起,哭了好久好久。
父亲不知何时来到跟前,就站在母亲身后,挺拔的背此刻佝偻着,人也瘦得皮包骨。
我没脸去看父亲,垂着头不敢说话。
爹爹说:“你哥哥的头七,记得给他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