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张释之

在专制社会里，一个人的生死取决于人主的一念之间，臣子必须具备相当的智慧才能够幸免于难。张良的学仙术和王翦的请田宅，不过是为了生存的托词。

和刘邦屠戮开国元勋相比，以柔术治天下的光武帝刘秀无疑更具备手段，而东汉的开国功臣也都比较聪明，知道让权。云台二十八将基本都善终，在历代王朝的开国史上非常少见。

不过，和开国勋贵们的识趣相比，有一个人更值得我们注意，即北海王刘睦。

刘睦是刘秀的大哥刘縯的孙子，光武帝刘秀的侄孙，明帝刘庄的侄子。

顺带说两句刘縯，那是一位“慷慨有大节，自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的英雄人物。

而刘秀与刘縯的关系，很大程度上类似于后世三国的孙权之于兄长孙策，基业的最初班底都是来源于刘縯，刘睦身为刘縯的子孙自然要谨小慎微。

让我们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北海敬王睦薨。

睦少好学，光武及上皆爱之，尝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召而谓之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敢不以实对！”

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乃为相爱耳。”其智虑畏慎如此。

这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七》中的记述，还加上了“其智虑畏慎如此”的按语，是刘睦想多了吗？答案当然不是！

让我们来看看他同时代亲贵们的下场：

明帝同父同母兄弟、东平王刘苍谦恭辞位，意不自安；明帝同父异母兄弟、楚王刘英被治罪流徙，最后被迫自杀……

看到了这些“王叔们”的凄凉下场，北海王刘睦作为一个身处“嫌疑之处”的明白人，又怎能不“智虑畏慎如此”？！

在字典上，“声色犬马”的释义是这样：声，歌舞；色，女色；犬，养狗；马，骑马。形容统治阶级荒淫无耻的生活方式。

不过，“声色犬马”的典故来源于这位北海王，多少有些尴尬：明明是一位“忠孝慈仁，敬贤乐士”的英才，非要自污成“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的人。

这说明，在人治社会的政治高压之下，不止做个普通人不容易，哪怕做一个位高爵显的王爷也同样不易。

话说回来，汉明帝大概要算东汉为数不多的明君了，这一点看他的谥号就可以看出来：照临四方，曰明；谮诉不行，曰明。

传统治史者认为，谥法是挂在帝王将相头上的紧箍咒，相当于盖棺论定。然而，看看汉明帝的兄弟和侄子们的下场和反应，我们也许应该明白：在人治大纛之下，没有人不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遗憾的是，中国的人治传统绵延千年，至今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