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始终伴随着他们 —— 头顶正上方那块黑色区域，闪电从中迸发；还有那几乎让人目盲的倾盆大雨，以及如同炮火轰鸣般的爆炸声。 船再次摇晃，范・伯库姆踉跄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纸箱掉落。狂风在他四周呼啸，撕扯着他湿透的衣服；水在他脚踝处溅起、打着旋儿 —— 退去，又涌回，再退去。巨浪不断地冲击着船身。圣艾尔摩之火那诡异的绿色光芒在桅杆上跳跃。 在狂风甚至雷声之上，他听到一名船员突然发出的尖叫，那是某个游荡的恶魔般的折磨者随意选中的目标。 在高高的索具上被困着一具尸体，身上的肉都被恶劣天气剥蚀殆尽，他那副骨架此刻被游动的绿色光芒笼罩，右臂摆动着，仿佛在挥手 —— 又或是在召唤。 范・伯库姆穿过甲板，走向新的货物堆放点，开始把他的纸箱捆绑固定好。他们已经把这些纸箱、板条箱和木桶挪来挪去多少回了？他早就数不清了。似乎每次刚完成这项工作，马上就会接到新的挪动指令。 他望向栏杆外。只要他在附近，只要有机会，他就会透过雨幕，眺望那模糊的远方地平线。他心怀希望。 在这一点上，他与众不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怀有一个希望 —— 尽管很渺茫 —— 因为他有一个计划。 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声撼动着整艘船。范・伯库姆不禁打了个寒颤。如今船长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船舱里，身边放着一桶朗姆酒。据说他在和魔鬼打牌。听起来似乎魔鬼又赢了一局。 范・伯库姆装作检查货物的固定情况，再次找到了他的那只桶，混在其他所有桶中间。他能凭借桶上那一小点蓝色油漆认出它。与其他桶不同，这只桶是空的，而且内部还做了密封处理。 他转过身，又一次穿过甲板。一个巨大的、长着蝙蝠翅膀的东西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缩着肩膀，加快了脚步。 又搬运了四批货物，每一趟他都匆匆向远处眺望。然后 —— 然后呢……？ 然后！ 他看到了。左舷船头方向有一艘船！他疯狂地环顾四周。附近没人。就是现在。要是他动作够快。要是没被人发现。 他走近自己的桶，解开固定装置，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附近依旧没人。另一艘船显然正在靠近。没时间也没工具去计算航线、判断风向或水流了。现在只有孤注一掷，心怀希望。 他拿起桶，心怀希望，将桶滚到栏杆边，举起来，扔到了船外。片刻之后，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海水冰冷刺骨，波涛汹涌，一片漆黑。他被往下拽去。他疯狂地挣扎着，奋力想要游回水面。 终于，他瞥见了一丝光亮。他被海浪冲击着，抛来抛去，多次被淹没。每次，他都挣扎着回到水面。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大海突然平静了下来。暴风雨的声音渐渐减弱。他周围的天色开始变亮。他踩水的时候，看到刚刚离开的那艘船在远处渐行渐远，带着它那独有的地狱般的景象。而在他左边不远处，标着蓝色记号的桶在水面上漂浮着。他朝着桶的方向游去。 最后，他终于游到了桶边，抓住了它。他得以将身体的一部分从水中探出来。他紧紧地抓住桶，喘着粗气，浑身颤抖。尽管这里的海面较为平静，但海水依然非常寒冷。 当他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抬起头，扫视着地平线。 在那儿！ 他之前看到的那艘船现在离得更近了。他举起一只手臂挥舞着。他扯下衬衫，高高举起，衬衫在风中飘动，宛如一面旗帜。 他一直挥舞着，直到手臂麻木。再次望去时，那艘船离得更近了，然而却没有迹象表明有人发现了他。从二者相对的移动轨迹来看，几分钟内他很可能就会漂过那艘船。他把衬衫换到另一只手上，又开始挥舞起来。 再看时，他发现那艘船正在改变航向，朝他驶来。要是他体力更充沛，情绪没这么疲惫，说不定会喜极而泣。事实上，他很快就感到极度的疲惫和彻骨的寒冷。海水的盐分刺痛了他的双眼，可他的眼皮却直往下耷拉。他不得不不时看看麻木的双手，确保自己还紧紧抓着木桶。 “快点！” 他低声说，“快点……” 当人们把他拉上救生艇，用毯子裹住他时，他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等救生艇靠上大船时，他已经睡着了。 他睡了整整一天外加一整晚，醒来也只是为了抿几口热朗姆酒和肉汤。他试着说话时，却没人听得懂。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们找来一个会说荷兰语的水手。他把自己上船以来直到跳入海中的全部经历，都告诉了这个人。 “难以置信！” 那水手惊叹道，在长时间向船上官员翻译完后停顿了一下。“这么说，我们昨天看到的那艘在暴风雨中出没的幽灵船，真的是飞翔的荷兰人号！世上真有这回事 —— 而你，你是唯一从那船上逃出来的人！” 范・伯库姆虚弱地笑了笑，喝光杯里的酒，把杯子放到一边，双手仍在颤抖。 水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安心休息吧，我的朋友。你终于安全了，” 他说，“摆脱了那艘恶魔之船。你现在在一艘安全记录良好、有着出色船员和船长的船上，再过几天就到港口了。养精蓄锐，忘掉过去的折磨。欢迎你登上玛丽・赛勒斯特号。” 科普小知识“飞翔的荷兰人号” 是传说中一艘永远无法返航的幽灵船，在海洋传说中极具神秘色彩, 最早可追溯到 17 世纪，传说有一位名叫亨德里克・范德戴肯（Hendrik van der Decken）的荷兰船长，在一次航行中，为了绕过好望角的恶劣天气，不顾船员反对，发誓即使航行到世界末日也要完成任务。结果船只遭遇了持续的狂风暴雨，无法靠岸，从此他和他的船被诅咒，永远在海上漂泊，成为了 “飞翔的荷兰人号”。 范・伯库姆从充满诡异恐怖的 “飞翔的荷兰人号” 逃脱，登上玛丽・赛勒斯特号，摆脱了那艘被诅咒船只上的各种超自然恐怖现象和危险，如船长与魔鬼打牌的诡异氛围、不知何处来的攻击船员的 “恶魔折磨者” 等，在心理和现实层面都暂时远离了那些可怕的威胁。 但是, 在历史传说中，玛丽・赛勒斯特号本身就是一艘充满神秘色彩的船，它曾发生过船员全体失踪等离奇事件，虽然故事中没有提及这些，但从其神秘的背景来看，这艘船可能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和秘密，不能完全排除后续会有意外或超自然事件发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