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是15岁那年的一个冬夜。

我不过是出去上了一节最普通的私教课，回家后却失去了最最疼爱我的妈妈。

杀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亲爱也是妈妈最爱的爸爸和哥哥。

我每天都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既让他们付出代价，又不至于太伤妈妈的心。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1

我哥带着赵盼盼回家的时候，我爸正戴着眼镜靠在沙发上刷新闻，而我正在专心致志地玩绝地求生。

我向来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所以我玩吃鸡一般都是习惯性狗着，等大家激战结束，主要势力都被屠戮殆尽的时候，我再跳出来收拾残局，只要不是运气差到离谱，大部分时候都能顺利吃鸡。

或许是我俩都太过于专注，我哥歪歪扭扭地从大门走到客厅，都没有人发现他，还是一身酒气的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今天回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我女朋友怀孕了，我要和她结婚。」

还是没人搭理他。

「我说，把我名下的股份给我，我要结婚了！嗝……」我哥歪歪扭扭的站在我爸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

我担忧的摘下耳机，「哥，你喝多了！有什么事等你清醒以后再说吧。」

我哥用鼻子嗤了一声，对着爸爸说，

「你之前说结婚的时候就把我名下的股份转给我，现在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爸爸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又继续看他的新闻。

「婚，你爱结不结！」

「股份，没有！」

「那是我妈的股份，你只是代持，你凭什么不给我？」

「就凭我是你爹！」

我哥一把将赵盼盼拽到了我爸面前，

「你看清楚，她已经怀孕了，肚子里是你未来的孙子！」

「如果你不同意我俩结婚，她就会去告我强奸！」

『你想你的儿子变成一个强奸犯吗？股民们会怎么看你？你以为那些股东会放过你吗？」

我爸放下了他手里的iPad，双手交叉，好整以暇的靠在了沙发上审视着面前的两人，看了看我哥，又看了看赵盼盼。

赵盼盼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整个人瑟瑟缩缩的，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姑娘，想要钱就直说，没必要打着结婚的幌子！」

「股份，我是不会给你们的，你要想告就去告吧，我还正愁没人替我管教这不成器的儿子呢。」

听闻这话，赵盼盼放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捂着脸哭着就往大门外冲。

我哥紧随其后，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爸又拿起了iPad开始看新闻。

我悄悄的观察他的神情，一片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没过多久，大门的门铃响了起来。

吴妈过去开了门，是去而复返的赵盼盼。

「陆总，刚刚的一切真的不是我本意，都是小陆总逼我的，他说我要不同意他就会让HR开除我。」

「您放心，我没有怀孕，刚刚都是小陆总诓您的。」

「我会好好规劝他，让他尽快来给您道歉。」

我爸冲她摆了摆手，算是对她这一番情真意切、不卑不亢的陈词的回应。

赵盼盼又冲我爸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出去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总是分外宁静。

我不禁有点替我哥担心。

我15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带着初恋女友回家和我爸闹掰冲出家门，甚至闹到了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我妈怕他以后后悔，追了出去想拦住他，却恰逢一辆小货车朝他两疾驰而来，我妈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他们，自己却永远地倒在了车轮底下。

回忆涌上心头，我不禁有些心酸，妈妈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赴死的呢？

是遗憾？是不舍？还是，视死如归，视如解脱？

这次，可没有再多一个妈妈替他挡小货车了。

2

一连几天我哥都没回过家，打他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问他周围的朋友也都说没有看到过他。

直到第五天晚上，赵盼盼再次来了我家，才带来了我哥的消息。

我爸不在家，所以是我负责接待的她。

她说我哥不愿意和她住合租房，加上刚开始创业公司事情比较多，最近都住在公司，还给我看她手机相册里我哥近期的照片。

一张张单人照里突然蹦出来一张合照，照片里赵盼盼一脸冷淡，我哥正满眼宠溺的亲在她的脸上。

赵盼盼慌乱的熄灭了手机屏幕，

「你别误会，我和你哥就是普通朋友。他之前是追求过我，不过我都没同意。」

女儿家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懂。

我了然的笑笑，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其实我觉得你和我哥真的蛮般配的，我哥性子跳脱，你性子沉稳，刚好互补。」

「是吗？你爸应该不会同意你哥和我在一起的吧。」

「没关系，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老头子那边，我来帮你们搞定。」

「那可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那天，我总觉得赵盼盼的笑意没到眼底。

后面的事也确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比脑子厉害多了。

3

我哥还是没有回家。

但赵盼盼和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来我家的频率也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周三四次，有时候是告诉我和我爸我哥的近况，有时候就单纯是来找我玩。

我爸对我哥的消息还是你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但对赵盼盼的态度却渐渐没有最初那么冰冷了，甚至还允许赵盼盼无聊的时候去他书房看看书，说里面的经典名著对她未来的工作会很有帮助。

赵盼盼对此乐得一蹦三尺高，直言要拜我爸为师，被我爸拒绝了。

有一回，我正和赵盼盼趴在飘窗上研究插花。

她突然问我说，「你妈妈去世那么多年了，你爸爸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再婚啊？」

我没听清，问她说，「你说什么？」

她却有些慌张的搪塞了过去，「没什么，我说今天的花真鲜亮真漂亮。」

我没有深究，因为不必深究，她以后自会用行动告诉我。

我突然很好奇，这一次，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4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我有点感冒，就跟赵盼盼撒娇说想吃新做出来的黑森林，赵盼盼答应了。

她在厨房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献宝般的给我捧出黑森林蛋糕的时候，我爸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扔掉了领带，踢飞了皮鞋，吴妈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捡。

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样，我有点迟疑，赵盼盼却毫不犹豫的放下手里的蛋糕，冲了上去。

「陆伯伯，您怎么喝了这么多啊！来，我先扶您回床上躺着，吴妈，快煮碗醒酒汤给我端过来。」

眼见着赵盼盼就要被我爸压倒在地上，我还是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喝醉酒的人是真重啊！！！！！！

我俩合力才好不容易得把我爸扶到他卧室，将他扔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被压断了。

「伊娜，你爸爸醉成这个样子，晚上应该离不了人了吧。」

「嗯……」

「你哥哥不在家，那晚上就只能辛苦你了。」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可是我感冒还没好哎，要是传染给爸爸怎么办……」

「也对哦，」赵盼盼深吸了一口气，放佛下了巨大的决心，「那你先好好休息吧，陆伯伯这边……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这样不好吧，你明天也要上班呢……」

「没事儿，我就是个小螺丝钉，公司有我没我都一个样。我跟领导请个假就成。」

「盼盼你真的是太好了，遇到你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我抱着她，在她脸上狠狠的吧唧了一口。

能不幸运吗？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遇到”的人呢！

出房门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我爸和赵盼盼，一个昏睡不醒，一个正用湿巾在帮我爸擦脸。

察觉到我的目光，赵盼盼回头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我放心。

我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赵盼盼，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5

第二天我是被吴妈的尖叫声吵醒的，随之响起的是吴妈大嗓门的咒骂和女人低低地哭泣声。

我赶紧穿好衣服出门，就见到穿着睡衣的赵盼盼柔若无骨的靠在我爸身上。她头发凌乱，满脸泪痕，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整个就是一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的状态。

我扯了扯吴妈的袖子，问她怎么回事？

吴妈白了赵盼盼一眼，「还能是怎么回事？有的人借着照顾主家的借口，照顾到床上去了呗。」

我冷下脸来，「吴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盼盼不是那种人。」

「我呸！」吴妈朝地啐了一口，「我老妈子少说也在你家做了十几年了，至于诬陷她一个丫头片子吗？要是我老婆子有一句假话，我一会出门买菜我就被车撞死……」

我赶紧捂住了吴妈的嘴，我爸工作忙，我妈死后，基本就是吴妈把我拉扯长大的。在我心里，吴妈就是我半个亲妈。

「您快呸呸呸！再去摸几下木头去！大清早的，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呸呸呸，」看我真着急了，吴妈也就打住了话头，听话的呸完，把手放在了旁边的实木餐椅上。

和吴妈确认完，我转头看向了赵盼盼。

赵盼盼委委屈屈的看向我，

「伊娜，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昨晚是因为你感冒了我才替你照顾你爸爸的呀。」

「所以是真的照顾到床上去了吗？」

赵盼盼咬了咬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