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普通的墙，因为砌墙的砖不是普通的砖！
那一块一块摆放整齐的砖，全部是一个个颜色不同，式样都差不多的旅行箱。
有的新，有的旧；有的大点，有的小一些……
那堵墙长有十几米，高度有一人多高。
花花绿绿的各式旅行箱整齐地排列成一堵墙，诧然间涌入叶无常和牛二的眼里，任他们是特种兵出身，这一刻也突然感觉到一阵诡异和阴森。
“这……”
牛二支吾出一个字，虽然他并不恐惧，但是这一幕还是让他觉得毫毛竖立。
叶无常皱着眉头，很是慎重地把手中的那把AK端好，右手的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他没有理会惊诧的牛二，小心翼翼地往那堵墙走去，牛二跟在他的身后，手里也握着枪。
渐渐地，他们走到了那堵墙的跟前。
这是有人刻意在这里摆放的，绕到旅行箱墙前面，有一条简易的路，这条简易的土路连接到下面的马路，从车辙印来看，一两天前就有车上来过。
“这里面是什么玩意儿？”
牛二用枪口戳了戳一个粉色的旅行箱。
叶无常侧过脸，眉头一挤，看着那围绕着箱子嗡嗡飞翔的大绿头苍蝇。
他不由得脸色一变：
“别动！”
听到叶无常的一声暴喝，牛二手里的枪口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可是他的枪托却把最上层的一个黑色的旅行箱带了下来。
那旅行箱滚落下来，在缓缓地土坡滚了两圈。
“叭”一声响，旅行箱似乎被里面的什么东西挤爆了。
叶无常和牛二上前两步，定睛看了看滚落在野草中的旅行箱。
那一眼，牛二猛地转过身，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叶无常虽然站着没动，却是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扭过头，紧紧地闭着嘴。
“哇……”
牛二终于没有忍住，蹲在地上痛苦地呕吐起来。
叶无常闭着眼睛，他不忍睁开眼睛，不忍去看牛二痛苦的呕吐的模样，也不忍去看那旅行箱里令人恐怖的那一幕。
旅行箱里是一具尸体，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
没有了眼球，胸膛已经被刨开，里面除了肠子，所有的器官都已经消失不见。
男尸已经开始腐烂，可是依然能够看见他皮肤上被棍棒、皮鞭抽打的深深痕迹。
为了能够将这具男尸放进旅行箱里，杀害他的人刻意将他的双手、双腿打断，反绑在身后。
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儿。
在他的右手手腕上，系着一个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巧的玉雕的中国结。
洁白的玉石雕刻的中国结上，一滴早已干涸的暗红的血液沾在上面……
叶无常闭着眼睛，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才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吸了一口不那么刺鼻的空气。
可是，空气里已然弥漫着一股可以渗入骨髓的味道。
叶无常又缓缓地睁开眼睛，他不敢再去多看那个旅行箱一眼。
此刻，在他的心里，没有半分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愤怒和悲凉。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定是中国人，是我们的同胞。
此刻，他却冰冷地被人丢进旅行箱里，丢在这荒山野岭，任由他在这里腐烂。
他，会是谁的儿子？
“牛二！”
叶无常唤了一声。
蹲在地上呕吐不止的牛二侧过脸，看着叶无常。
“走！”
叶无常挥了挥手中的枪。
牛二又吐了吐嘴里的几口黄水，吃力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叶无常的跟前。
叶无常没多说一句，又挥舞着手中的那根“烧火棍”，狠狠地扫打着挡在他面前的枯草、灌木。
牛二跟在他身后，顺着那条通往山腰公路的土路往下走。
“那些箱子里，都是……”
叶无常身后的牛二突然说了一句。
叶无常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点点头。
都是，都是中国人！
那些箱子里，都是中国人的尸体，他们都是被骗到缅北来的中国人，他们都是被杀害的我们的同胞。
牛二圆胖的脸上横肉微微地颤了颤，眼眸里冒着凶光。
“以前常听说这缅北是人间地狱，这他娘的难不成是专门给咱中国人设的地狱？”
牛二恨恨地嘟囔了一句。
叶无常还是没有接牛二的话头，他心里清楚，早在几年前，牛二还加入特种队的时候，叶无常还是特种队的新兵。
他第一次执行具体的任务，就是来缅北的密林。
那一年，那一次，他和三名战友一起潜伏去老街打探情报，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
“无常，你说，咱们这一趟去老街，会杀人么……”
牛二又在身后嘟囔了一句。
叶无常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那深邃的眼眸盯看着牛二。
牛二被叶无常的眼神吓得一愣。
“牛春星……”
牛春星，是牛二的名字。
叶无常极少如此慎重地叫牛二的本名。
“你以为宋相逢给我们准备的玩意儿，就是为了自保？”
叶无常挥了挥手中的那把枪。
牛二细眼微微一眯，脸上的横肉又颤了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牛二明白叶无常话里的意思，当然也就明白了宋相逢不便明说的意图。
其实，叶无常根本不在意宋相逢到底有什么意图，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不能像几年前那样，遵循所谓的不开第一枪。
绝对不开第一枪的后果是，他的三名战友再也没有回来，这也许是叶无常这辈子永远无法放下的痛楚。
如果，如果那一天年轻的叶无常能够果决地开第一枪，也许是另外一个结果。
只是，人生不允许有那么多的也许！
明阿宝开的那辆破烂的中巴车发出突突的声响，越来越近。
牛二赶上前一步，走到叶无常跟前，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
他们两人要上明阿宝的车，只有一个选择——车顶。
既要迅速地爬上那辆车，又不能让明阿宝有所察觉，一般人肯定做不到。
可是，这种事情对叶无常和牛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们只能从那辆中巴车的左侧尾部爬上去，因为叶无常和牛二都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辆车的右边后视镜碎了，根本看不清楚道路右侧的情况。
这就够了！
两人快速地穿过那条坑洼的土路，猫在路边的草丛中，静静地等着明阿宝开车过来。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明阿宝的那辆车不疾不徐地过来了，叶无常皱了皱眉头，这小子刚刚开车跑得很快啊，这会儿……？
叶无常偷摸着抬起头，瞄了一眼开车远远过来的那辆车。
明阿宝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电话。
原来，他放慢了速度，既然是在打电话。
罚款200，扣两分！
等中巴车缓缓地驶过来，明阿宝肯定不会注意到路边草丛中藏着叶无常和牛二。
中巴车刚过，叶无常轻轻拍了拍牛二的肩头，两人如灵猫一般轻盈地窜出了草丛。
短短几秒时间，两人一前一后，用同样的动作，一手搭在开的车窗沿边，一脚踩在转动的车轮上，身体轻盈一跃，翻身向上，另外一手扒在车顶边缘用力一扯，整个身体如飞燕一般轻盈地落在了车顶。
开车的明阿宝没有丝毫的警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干瘦的脸庞显得紧张，冷汗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
“将……，将军，我，我真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来路……”
明阿宝正结结巴巴地对手机说着，车顶上的叶无常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到了驾驶室顶上，明阿宝对电话里说的话，叶无常听得很清楚。
电话那头肯定是白将军，至于他说什么，叶无常虽然无法听见，可是从明阿宝那紧张而恐惧的语气，那白将军肯定饶不了他。
“是！是！我马上去投奔姓胡的……”
明阿宝的这句话，让车顶上的叶无常心里一沉。
自己的算盘就这么落空了？姓白的让明阿宝去投奔一个姓胡的，这姓胡的会是谁呢？
叶无常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