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长河，60岁，住在一个小县城。年轻的时候，我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后来因为身体吃不消，就在工地上做点小活，勉强糊口。
我没有上过大学，只读到初中，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能读完初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我和老伴王玉兰结婚三十多年，育有一儿一女。儿子赵伟，35岁，结婚已经七年，有个五岁的儿子；女儿赵琳，32岁，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未婚。
在我们这个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养儿防老”是祖祖辈辈的观念，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传宗接代的责任也在他身上。所以，从小到大，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是先紧着儿子来。女儿虽然也是自己的孩子，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迟早是“外人”。
老伴一直觉得对女儿亏欠，她时常偷偷塞点零花钱给赵琳，可我总觉得没必要，“女孩子要懂得自立，不能太娇惯。”我一直这么认为。
这几年，我们住的老房子赶上了拆迁，政府补偿了150万。得知这个消息后，儿子和儿媳的态度立刻变了。以前，他们偶尔还会因为忙而不常来看我们，现在却三天两头往家里跑，殷勤得让我都有些不习惯。儿媳更是嘴甜得很，叫“爸妈”叫得比亲闺女还亲。
我心里清楚，他们是冲着这笔钱来的。
我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决定：140万给儿子，10万给女儿。在我看来，女儿迟早要嫁人，这些钱给她也没多大意义，而儿子要养家，要供房贷，要抚养孩子，负担更重，自然应该多给。
可我没想到，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女儿时，她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她直接说：“养老别找我！”
赵琳的那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她的眼神陌生而疏离，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我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哥负担重，孩子要上学，房贷要还，这些年也没存下多少钱。你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工资也不低，自己也说过不打算结婚，十万块钱对你来说，足够了。”
赵琳冷笑了一声，眼里泛起了泪光，但她没有哭出来，而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语气说道：“爸，难道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一时愣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从小到大，家里最好的东西，永远是哥哥的。我小时候也不懂，觉得哥哥大，我该让着他。可后来我才发现，什么都让，久了，我就变成了一个不重要的人。”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冷静得吓人，可我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和愤怒。
“小时候家里穷，能吃上一顿肉不容易。每次买了肉，妈都会先给哥哥夹一大块，哥哥吃完了，我才能伸手去夹点汤里的碎肉。我记得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哭着闹着说自己也想吃肉，结果你对我说，‘女孩子家家的，吃那么多肉干什么？长得太胖了以后嫁不出去。’”
我怔住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可赵琳的眼神却无比坚定，显然她记得很清楚。
她继续说道：“哥哥上学的时候，你们咬牙给他报了补习班，每天接送，风雨无阻。可轮到我呢？我想上个兴趣班，妈跟你提了好几次，你都不同意，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以后是要嫁人的，不如学点家务。后来老师让我去县里参加竞赛，别的孩子家里都支持，只有你，直接拒绝了，说那是浪费钱。可哥哥想去补习，你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她说的确实是事实。我当年就是这么认为的，觉得女孩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没必要投入太多资源。可当时的我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哥哥结婚那年，家里没钱，你们就让我把工资寄回来。我刚工作，工资也不高，自己租房吃饭都勉强，哪里还有钱寄回去？可你们的态度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说家里养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哥哥需要帮助，我就该出钱。你们知道吗？因为我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自己连顿像样的饭都舍不得吃，连件新衣服都不敢买，甚至因为长期加班和节省开支，身体都出了问题，错过了升职的机会，最后不得不辞职，换了个薪资低一点的工作。”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看到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她一直在隐忍，可这些年积累的委屈和愤怒，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我一直告诉自己，女孩子要独立，不能像哥哥那样依赖家里。可你们知道吗？当你告诉我，拆迁款150万，你们给哥哥140万，只给我10万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在你们心里，我从来都不是这个家的孩子，我只是一个外人。”
她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像是一道利刃，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里。我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我看来，家里的资源倾向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在她眼里，这却成了她被排除在家庭之外的证据。
“既然你们这么重视哥哥，那以后养老的事情，也让哥哥管吧。我不会再管你们了。”
她说完这句话，拿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的那些话像是一道道雷，炸得我措手不及。老伴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哽咽着看着我：“老赵，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窗外夜色沉沉，街道上的灯火通明，而我的心，却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