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晨光尚未穿透云层,高石梯的山谷已浸在乳白色的雾海中。石阶蜿蜒如游龙,青苔斑驳的台阶上凝着露珠,拾级而上时,松针间坠落的雾水悄然洇湿衣襟,恍若踏入王维诗中“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的秘境。
行至“双狮拜象”险隘,雾霭忽如帷幕卷起。两座狮形山岩俯首低眉,向远处巨象般的峰峦行礼,罗汉状的山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千年时光在此凝成一场无声的朝圣。风过时,松涛裹挟着杨泗岩的青铜钟声破空而来,惊起白颈鸦掠过九霄顶——那座形似天鹅抱蛋的孤峰,此刻正被翻涌的雾浪托举,恍若神鸟振翅欲飞。
石笋沟的峭壁下,一株野杜鹃从岩缝挣出血色,花瓣上的雾珠折射着微光,像坠入凡间的星子。传说中杨泗将军镇守的岩洞里,清代碑刻的拓痕与攀岩而上的凿痕交错,石阶陡若天梯,云雾从沟底升腾,将刺向苍穹的石笋山晕染成水墨长卷。
最是日出时分动人心魄。当第一缕金辉刺破云层,雾海瞬间沸腾,逃逸的流云掠过守林人的柴灶,惊散溪涧锦鲤,又纠缠于古茶亭残碑的蕨草间。碑文里“天鹅抱蛋”的传说被雾气濡湿,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人在追云,还是云在渡人。
暮色四合时,雾霭再度从沟壑中涌起,执着地漫过九曲栈桥与废弃的水井,为三千亩松林披上素纱。这川南低山最后的云雾,不似城市霾尘般滞重,亦非流云易散,而是以百折不回的姿态,夜夜攀援峰顶,将高石梯淬炼成悬浮于人间的琉璃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