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刑警》导演惠楷栋:纪实到底,就是“炫技”

影视独舌 2024-12-17 10:56:16

提前进组,在重庆炽热的夏天连晒十多天,就为了让皮肤粗糙黝黑点。为了拍摄,把城市周边没有人,没有信号,甚至没有路的地方,几乎跑了个遍。很多场戏,拍的时候看不到摄影机,看不到灯光组,只能感觉到时刻有一个无人机跟在头上飞……

这不是什么社会纪录片的拍摄手记,而是《我是刑警》中饰演悍匪张克寒的演员胡明,对剧集拍摄实况的回忆。

昨日,以大案要案侦办为线索,摹写中国刑侦三十余年发展进程的《我是刑警》,于央视八套黄金档迎来收官。

凭借案件震慑力和对刑警群体的近观实呈,《我是刑警》自开播以来便迅速在收视和网播市场“攻城掠地”。

根据云合数据统计,《我是刑警》的最高市占率达到惊人的31.8%;《我是刑警》央视八套酷云收视峰值达4.1250%,集均收视2.8010%,双双打破央视八套酷云最高收视纪录;

爱奇艺站内热度峰值也来到10467的高点,是爱奇艺2024年至今热度第一的剧集,也是爱奇艺首部站内热度破万的硬核刑侦大剧。

其实,即便不看这些数据,光凭“体感”也觉察《我是刑警》的热度。在很多家庭,一家人客厅围坐看黄金档剧集的久违场景,因为《我是刑警》“回归”了;在社交媒体上,对中式刑侦美学的讨论,穿透了性别和年龄隔阂。

在观众关于《我是刑警》的海量讨论中,“纪实”是一个高频出现的关键词。

并不意外的是,“纪实”也是惠楷栋导演在与《影视独舌》对话中,反复谈及的一个词。只不过,在他的表达中,纪实不仅仅是一种手法,还是一种传统,一种态度,和一种冒险。

导演 惠楷栋

拍三十年刑侦小史,不能“学舌”

拿到《我是刑警》的剧本时,惠楷栋的第一感受是激动。

虽然很多年轻观众认识惠楷栋,是因为《延禧攻略》和《鬓边不是海棠红》这两部“造型美学”向的剧集,但实际上他的导演生涯是以拍缉毒剧为起点的。

2009年的《缉毒先锋》、2013年的《缉毒精英》、2016年的《卧虎》……而他纪实刑侦剧的创作启蒙,则是1999年的《12·1枪杀大案》,在刘惠宁导演的这个组里,他担任的是摄影工作。

“拍《12·1枪杀大案》的时候,我也就三十出头。跟真正的刑警一起共同工作、生活过几个月。我了解刑警们真正的工作状态、节奏。”

在中国纪实刑侦剧上,《12·1枪杀大案》当得起标杆之作。那部剧的主演,相当一部分是“12·1枪杀大案”探案组的真实成员。

“所以在看到《我是刑警》的剧本时,我相当激动。它很厚重,把三十多年的刑侦发展史放到一部剧中。用一个个案件来推演中国刑侦技术、制度、理念的综合发展。我太喜欢了。”

在惠楷栋看来,纪实是中国公安剧尤其是刑侦剧的优良传统。

“《12·1枪杀大案》当时播出的时候,很轰动。我们知道,这就是符合中国特色的,能反映真实刑侦工作,老百姓也喜欢的一种风格。但就是再也没有机会再拍一部类似的剧。”

网剧兴起以来,大小荧屏上的悬疑涉案剧越来越多。一时间,学习欧美日韩剧集的类型手法,成为涉案剧的主流创作风向。

“这些作品不是不好看,但硬核纪实刑侦剧的缺席始终是种遗憾。”

在惠楷栋看来,像《我是刑警》这样的剧本如果用类型片的炫技手法来拍,就是毁剧本,也是对观众的不尊重。

“这个故事是为刑侦战线上的干警群体写的。无论是还在一线的还是退休的,他们看到这些曾经经历过的年代,甚至是亲历过的案件,一定会有所触动。如果做得很花哨,怎么能达到向他们致敬的效果?”

用类似纪录片的纪实手法拍《我是刑警》,是惠楷栋为这部剧定下的风格准则。但要把“纪实”落到实处,需要的是“结硬寨,打呆仗”。在征得资方对剧集风格的支持和认可后,他带着团队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筹备期。

镜头躲到后面去

《我是刑警》涉及的取景地非常多,有西山矿大案的东北工业城市,有张克寒案的西南山城,还有清江爆炸案的西南村镇,以及东林案、良城系列案里的中西部城市和农村。

“既然要纪实,就是要根据参考资料,把能呈现的都呈现了。”

为了给《我是刑警》的纪实感打好基础,惠楷栋带着包括摄影、美术、灯光在内的团队,一年多心无旁骛,就是一边跑取景地一边做案头工作,包括走访专家和一线刑侦单位。

“我想让整个团队对刑警的工作状态都能熟悉起来。他们怎么拿枪,如何摸排,曾经的警服是什么制式,工作环境是怎样的,都得了解。”

充分的案头工作体现在剧中,最明显的标志,就是细颗粒度的现场还原。

比如,《我是刑警》中秦川(于和伟 饰)职业发展起步期,曾经工作过的预审科。在刑侦系统实施“侦审合一”制度之前,预审部门是一个程序上相当关键,但在公安系统中却常处于边缘位置的部门。

为了对应表现它的边缘位置,《我是刑警》把预审科放在一个颓气十足、陈设杂乱的东北老平房里。

“这段戏就是在东北拍的,不是搭景,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环境,我们进去自己装置的。这就打破了观众对公安系统的想象,其实很多小城的公安局不可能一栋楼,就把所有的部门都容纳进去。有一些边缘的部门,就是会被甩出来,预审科就是这样。”

在找取景地时,惠楷栋和团队在鹤岗和哈尔滨的双城,找了很多改革开放前留下来的老房子。选中取景地后,又把旧式的办公桌、条凳、煤炉、文件柜等一件件摆放进去……

故事落在了真实的环境中,纪实感就有了保障。

如果说场景是舞台,超真实的舞台环境也给了演员足够的发挥空间。“在跟主要演员沟通时,我都强调同一个原则,就是要半纪实式的表演。台词可以放在心里,但不能一字不差地念出来。可以说错词,可以有车轱辘话。开会的时候,就是要那种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觉。因为人着急的时候,说话就是不会那么严谨。”

为了给演员营造发挥的空间,惠楷栋在拍摄现场提出了几个要求:演员有造型但没有化妆,尽量减弱人工光的存在感,采用多机位捕捉拍摄。

“《我是刑警》里有很多开会的戏,我一般要求现场不能看见灯,要全部放在窗户外面。把足够的空间留给演员。尽量用大的景别拍开会,偶尔到重要的词了,才会把镜头推给谁一下,不去刻意强调什么。”

惠楷栋坦诚地说,这种纪实手法也是与演员的不断碰撞、刺激中,逐步确立的:“于和伟老师就跟我强调,这部剧是个群像戏,一开始他是个普通刑警,那开会就只能坐在后面,不要用镜头去找他,直到真正有台词了,才给他一个镜头。”

到了类似对抗、抓捕这样的动作戏,惠楷栋会让镜头更机动。

“我们首先会请刑侦专家配合我们,确定抓捕最真实原始的状态。然后,就让演员以最本能的反应去演,绝对不会让武术指导再去设计动作。镜头就是多机位的跟拍,大量手持镜头,有时候也会用监控录像的镜头。”

像西山矿案中,宋小军从被窝里被抓捕的镜头、张克寒案中最后的抓捕击毙镜头,都是按照这种方法拍摄出来的。

至于角色的造型,连续走访两天没怎么合眼的刑警,就是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样子;天天下到农村摸排的刑警,就是皮肤粗糙、风尘仆仆的形象;刑警并不是天天警服笔挺、皮鞋锃亮。经常出任务的基层干警,就是一身吸汗速干的polo衫,配一套扛造耐脏的猎装夹克。

有观众戏称《我是刑警》是“公务员制服秀”,也算是对剧集细节真实的一种“盖章”认证。

每个刑警,都有“弧光”

不过,纪实并不代表不能拍摄写意镜头。纪实,更不代表不能抒情。

《我是刑警》中,惠楷栋把写意抒情镜头,用在了无法用纪实呈现的心理过程,和不适合直接表现的烈性案件中。

比如,在追查张克寒逃跑路线的一段戏中,秦川有一段让人过目难忘的摸排戏。他跟着张克寒的路线追踪,一时间仿佛进入了“子弹时间”。周遭的环境细节都静止了,但在秦川眼中,犯罪嫌疑人逃离的身影却越发显眼。

“这段戏如果要用台词去说,或者用完全纪实的影像呈现,我怕观众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难。他是用意念去捕捉,但这其中有直觉,有思考,有判断,有灵光。所以,我们跟美术、摄影团队商量,要把剧本中提示的环境细节点串起来,让它静止。秦川就是靠着第六感,一点一点去靠近,就像警犬一样去闻罪犯的气味,闻到了就死不丢口。”惠楷栋解释道。

至于抒情性的镜头,则是情感浓度“爆表”后的一种释放。

在良城系列案的回溯中,《我是刑警》用刑警队长老范(李宝安 饰)与案件捆绑的人生悲剧,书写了一种独属于刑警的特殊人生“弧光”。

“调研过程中,我们听到有刑警说,他们退休的前辈常会这样叮嘱他们。他们会说,这个案子我们这一代破不了了。你们假如破了,不管多晚都给我打个电话啊。如果我死了,也要通知我一声。听完之后觉得非常震撼,所以在这个案件上,我们就用了更艺术化的手法,表现了范队的一生。”

在惠楷栋看来,刑警的人生“弧光”注定跟案子紧紧绑在一起。一个刑警不仅可能会因为一个案子扭转职业生涯,甚至可能会被改变命运。

而拍出这独属于刑警的“弧光”,则是《我是刑警》向刑侦战线上的工作者致敬的最高表现形式。

【文/卞芸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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