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兴同志,有件事只能托付给你。”1969年10月17日清晨,北京卫戍区某处小院里,邓小平叫住正要离开的汪东兴。晨雾漫过院角的石榴树,将两人的身影洇成淡墨色。汪东兴转身时,看见邓小平手中捏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边缘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这个秋意渐浓的清晨,距离邓小平接到调令已过去三天。早在三天前,中南海西花厅的电话铃声划破寂静,听筒里传来的江西口音让卓琳手中的针线活顿了顿。邓小平放下电话,转身对妻子说的第一句话是:”收拾些厚衣裳,南昌冬天湿冷。”卓琳没问缘由,默默翻出压在箱底的羊毛围巾——那是1956年访问苏联时买的。

很少有人注意到,邓小平接到调令后最先拜访的并非老战友,而是北京协和医院的药房。他特意配齐了降压药和安眠药,药瓶标签上工整写着”夏伯根”三个字。这位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七旬老人,正是邓小平坚持带往江西的关键人物。
“您说的是夏妈妈?”汪东兴当时着实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这位操着四川口音的老太太总在邓家小院晾晒被褥,见到来客便笑着躲进厨房。邓小平从中山装内袋掏出张折痕深深的信纸:”这是当年家父的手书,'夏氏入门,视若己出'八个字,我记了四十年。”
这张写于1926年的婚书,此刻成了最有力的说项。汪东兴连夜向毛泽东汇报时,主席正披着睡衣批阅文件。”夏老太太?”他放下红蓝铅笔,”就是总给孩子们做叶儿粑的那位?”得到肯定答复后,毛泽东在报告上划了圈:”孝道还是要讲的。”

从北京开往南昌的专列启程前夜,夏伯根把腌好的泡菜装进陶罐,突然对前来帮忙的警卫员念叨:”幺娃子打小爱吃麻辣萝卜干。”她口中的”幺娃子”正是时年65岁的邓小平。这个充满川渝烟火气的称呼,让随行人员忍俊不禁又眼眶发热。
列车驶过郑州黄河大桥时,卓琳发现婆婆始终紧攥着个蓝布包袱。打开一看,竟是邓小平儿时穿过的虎头鞋和小学成绩单。”怕在江西住不惯,带着这些心里踏实。”夏伯根的话让邓小平别过脸去,车窗外的麦田在暮色中连成起伏的金浪。
初到南昌的日子并不轻松。新建县拖拉机修造厂的工友们发现,这位被称作”老邓”的北方人总带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每天晌午,夏伯根会准时出现在厂区铁门处,手里提着保温桶,里面装着邓小平最爱吃的担担面。门卫老周有次打趣:”您这手艺能开饭馆了。”老太太笑着摆手:”幺娃子嘴刁,离不得家乡味。”

不得不说的是,夏伯根的智慧远不止于厨艺。当卓琳因水土不服卧床时,老太太摸黑走遍南昌老城,竟在滕王阁附近的巷子里寻到家川菜调料铺。她用醪糟兑蜂蜜调成润喉茶,教邓小平在车间角落打太极拳,甚至把晒干的艾草缝进枕头。这些充满生活智慧的细节,让监管人员都渐渐软了态度。
有件事至今鲜为人知:邓小平在江西期间唯一向厂里提的要求,是给夏伯根申请个煤球炉。”老人家受不得冻”的申请理由,让厂领导批条子时都觉着稀奇。后来工友们才知道,夏伯根每晚都要给邓小平焐脚——这个习惯从重庆到北京,从中南海到拖拉机厂,整整延续了三十年。

1971年深秋的某个雨夜,邓小平从收音机里听到林彪事件的消息,手中的搪瓷缸猛地一晃。夏伯根默默接过洒了半杯的茶水,添上热水递回去:”天要落雨娘要嫁人,该翻篇的总要翻篇。”这句带着川东风味的俗语,伴着窗外的雨声,竟让满室凝重的空气松动了几分。
三年后返京前夕,邓小平特意带着全家去照相馆拍了张合影。照片里夏伯根端坐正中,膝上摊着本《邓小平在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