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这句爱意绵绵,读起来让人心里麻酥酥的诗句出自我国著名文学家沈从文的情书,是他写给他一生的挚爱张兆和的。
图|沈从文与张兆和
1928年,沈从文被聘为中国公学讲师,当时沈从文才25岁,如此年轻便成为大学讲师,这在现在也是难以想象。
在第一次上现代文学课时,面对台下的众多学生,沈从文紧张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最后提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句:
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
沈从文性格内向,但是在爱情面前,这位内向的学者却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刚到学校工作不久,沈从文便喜欢上了一个女学生,她就是张兆和。当时张兆和年仅18岁,是公认的校花,而且出身名门,张兆和的曾祖父张树声历任两广总督和代理直隶总督,在合肥老家,张家有万顷良田,光收租的收入就非常可观。
图|张兆和(左二)
合肥张家有四个千金,分别是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张充和。不仅各个聪明伶俐、貌美如花,而且每个人都嫁得非常好。今天篇幅有限,只能先介绍张兆和与沈从文的爱情。
相比张兆和的家世,沈从文的家庭背景则要寒酸得多,沈从文是从湘西大山里走出来的,1918年自家乡小学毕业后,随当地土著部队流徙于湘、川、黔边境与沅水流域一带,后正式参军。他渴望学习,却只是小学毕业,1923年到了北京,便在北大当旁听生。
别看从家世背景、经济条件甚至外貌都比张兆和差了一大截,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沈从文对张兆和的追求,他一遍又一遍地给张兆和写信,以此来表达爱意。
沈从文给张兆和的情书多数都是没有回音的,而且当时追求张兆和的男生众多,以至于张兆和将追求她的人都做了编号,她的编号不是简单的一号、二号,而是青蛙一号、青蛙二号……。
至于沈从文是青蛙几号,那就不得而知了。
图|张兆和与沈从文
面对沈从文纷至沓来的情书,张兆和有一阵显得极度不耐烦,张兆和把信拿给胡适看,想让胡适劝一劝沈从文,结果胡适竟做起了媒人,胡适说: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说说,做个媒。兆和连忙说:不要去讲,这个老师好像不应该这样。
没有得到校长胡适的支持,张兆和只好听任沈老师继续对她进行的感情文字的狂轰滥炸。
就是在情书的狂轰乱炸中,张兆和对沈从文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
沈从文追求张兆和是非常专一而且有耐心的,足足追了四年,直到1932年,两人走在一起,1933年,二人结婚。
你可能认为只要给女孩专心写情书就肯定能抱得美人归?那可错了,沈从文虽然采用情书轰炸的方法,但是他的情书写得很有文采,而且每封都不重样,试问,哪个女孩不喜欢有文采的男生。
图|沈从文与张兆和
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北平的中央公园举行了婚礼。
婚后的生活非常幸福美满。如果两人因为老家有事暂时分开,那么沈从文的思念之情便随着信又纷至沓来。
三三,我的心不安定,故想照我预定计划把信写得好些也办不到。若是我们两个人同在这样一只小船上,我一定可以作许多好诗了。
三三,我就这样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快乐,就想应当同你快乐,我闷,就想要你在我必可以不闷。
因为张兆和排行老三,所以沈从文称她为三三。
两人的第一次婚姻危机是在北平沦陷时,当时沈从文力主南下,张兆和想要留在北平,最后,张兆和妥协了,南下后,二人不断的发生争吵。
1935年,沈从文、张兆和、张允和在苏州
张兆和比较理想,知道居家过日子柴米贵,总是抱怨钱不够花,可是沈从文却不懂这些,他只懂文字、只懂文字里的风花雪月,面对现实中的烦恼,束手无策。
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的艰难疏远了二人的感情。
后来,连他最擅长的写作,她都觉得不满意了。她不喜欢读他写的故事,挑剔他信中的错别字,甚至改动他文稿里的语法。改动的结果自然又是争吵,沈从文每次都很生气:“你把我的风格搞没了。等你弄完,这些文章就不是沈从文的了。”以至于到后来,沈从文写好的文章,不再给妻子看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沈从文又喜欢上了别人,一面是家庭,一面是新欢,郁闷的他找到林徽因诉说。林徽因开导他:“人生就是这样的。你的诗人气质造了你的反,使你对生活和其中的冲突迷茫不知所措。”
最后沈从文向张兆和坦白了移情别恋一事,张兆和没有吵闹,选择了原谅,两人也破镜重圆,虽是破镜重圆,但是没有和好如初,对于沈从文的额出轨,张兆和难以彻底选择原谅,直到沈从文去世。
新中国成立后,两人又出现了分歧。
当张兆和换下旗袍穿上中山装时,热情洋溢地奔向新时代时,沈从文却停滞不前,拒绝接受变化。他的得意之作被批为“桃红色文艺”,他干脆搁笔,以一种对抗上帝的态度,把精力转移到学术研究上。张兆和却适应的很好,还当上了《人民文学》的编辑。
他的儿子后来回忆说:“我们觉得他的苦闷没道理,整个社会都在欢天喜地迎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你生什么病不好,你得个神经病,神经病就是思想问题!” 张兆和说:“那时,我们觉得他落后,拖后腿,一家人乱糟糟的。”
余生的爱情,磕磕绊绊多了,年轻时的浪漫、和信中的风花雪月,少了。
前排沈从文张兆和,后排傅汉思张充和
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去世,享年86岁。沈从文去世的那一年,他的学生汪曾祺常去看他。沈从文有时看电视一看就是半天,然后,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
妻子张兆和在沈从文逝世之后,开始整理沈从文的文稿。在1995年出版的《从文家书》后记里,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婚姻,她这样写道:
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过去不知道的,如今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如今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却是个稀有的善良的人。
图|晚年的沈从文与张兆和
“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
沈从文的这句话,不想在多年后,一语成谶。
2003年,张兆和93岁,当这个诗中的女子在现实里老去的时候,别人指着沈从文的肖像问病床上的张兆和,“认识吗?”她回答:“好像见过。”又说,“我肯定认识。”但她已说不出他的名字。
一个月后,张兆和阖然长逝,在她闭眼的那一瞬间,她是否还记得那个给她写下那么多美丽文字、与她携手共度55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