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妍

元旦这天，我本来计划着一家三口出去吃饭，但儿子发烧了，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了。傍晚我准备做饭的时候，朋友打电话给我，我刚按下接听键，她就哭着说：周妍，我现在都对我女儿无语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你能不能帮我和她谈谈？

朋友的女儿小名叫安欣，是她爷爷奶奶给起的名字，安欣谐音是安心的意思。安欣小时候确实挺可爱的，学习成绩也好，让家里人很安心。可自从进了初中，她的成绩就开始下滑，性格也变得叛逆。中考考的不好，只能读私立高中。

本来朋友想着安欣成绩不好，又不想读书，不如上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就能工作养活自己了，可安欣却说她初中没有好好学，现在后悔了，她想读高中。

既然她想读高中，也知道自己错了，朋友欣慰不已，自然支持她继续读书。

高一开学的第一个月，她表现还不错，老师也夸她成绩有了进步，可朋友还没来得及高兴，烦心事就接二连三的来了。

安欣读的是寄宿学校，上十二天放假4天，她说在家太无聊了，不如把时间发挥在有用的地方。朋友不懂她的意思，她说她想学跳舞，这样既能修炼气质，也能锻炼身体。她读高中之前一直都有学拉丁舞，读了高中后，因为时间安排对不上，就没有继续报。

安欣放假的时间不是周末，朋友看她真心想学，一咬牙花了几千块给她报了一对一的私教课，一节课二百多块钱，总共报了一个学期的课，大概四千多块钱。

可安欣学了三节课就不想学了，朋友问她为什么不想去？安欣说她觉得自己不适合跳舞了，没意思。但是学费已经付过了，人家也明确说明教学期间不学不退款，这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朋友挺心疼这笔钱的，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丈夫在工地上班，她在夜市摆摊，冬天天冷，她的手都冻裂了，肿的也厉害，看的让人心疼。她一个月能赚二三千左右，但是这笔钱去掉各种开销，根本不够花。朋友的公婆上了年纪，在家种着几亩地，平时还要依靠朋友接济，所以朋友的手里一直紧巴巴的。

但是她一直尽力对儿子和女儿好，甚至对女儿比儿子更好，女儿有一个衣柜，她想买什么衣服，朋友都舍得给她买，还给她报了舞蹈班，从小就一直在学。但是女儿自从读初中开始，就总觉得父母亏欠她，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

初中时她看上一款八千多的手机，朋友没舍得给她买，她就吃安眠药。初中毕业她想去云南旅游，朋友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她就拿跳楼威胁朋友，还对朋友动手。后来朋友的丈夫回到家把安欣打了一顿，自那以后她才消停。

但是这才有了好转没多久，她又有了新主意。这次，她说她想学钢琴，高考时走艺考。朋友问她大概需要多少钱，她说她已经算过了，高中三年的学费大概五万多，她不要求买很贵的钢琴，买十万左右的就行了。

朋友手里没这么多存款，但是安欣说艺考关系着她的将来，她文化课成绩不好，如果走艺考，能上本科呢。

朋友了解了一下具体的情况，得知安欣若是走艺考，考上大学后开销比现在更厉害，将来就业情况也不乐观，就劝安欣放弃，好好攻读文化课。但安欣却不愿意放弃，她说学钢琴是她的理想，她要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下。

朋友不同意，她就在学校里就装病，不去上课，也不愿意回家，朋友气得失眠，欲哭无泪。

这次元旦，安欣找了她高一的同学请朋友吃饭，吃饭时故意和朋友聊艺考的事情，安欣的同学也不建议安欣走艺考，毕竟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是真的供不起。因为同学没和安欣站在一条线上，安欣气得把这位同学拉黑了，晚上回家，安心单独和朋友聊了几个小时，边哭边说她的打算，朋友不同意，安欣就说朋友不爱她。

朋友实在没办法，这才给我打电话。我和她关系很好，安欣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希望我出面，好好和安欣谈谈。

在我的印象里，安欣还是挺乖巧可爱的，我觉得她现在这样，应该就是青春期的叛逆，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但是元旦那天和安欣吃了一顿饭，我发现情况不是这样的。

那天傍晚，我们吃的火锅，安欣和朋友坐下后，我们闲聊了一会，气氛还是挺和谐的。不过饭还没吃到一半，安欣就把话题转到了艺考上，她问朋友什么时候给她报？

朋友眼神示意我，让我和安欣谈。我问安欣，为什么想走艺考？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还是单纯的喜欢弹钢琴？安欣说，她喜欢钢琴，而且她成绩一般，参加高考的话，勉强能读大专。如果学钢琴走艺考，考上本科的概率会很大。

我耐心解释，学钢琴费用太高，家里也供不起啊。她还有个弟弟，因为她和她弟弟都是农村户口，没有转到城里，所以读的都是私立学校。

安欣说，她弟弟读私立，一年学费一万多，不如把弟弟的户口转到城里，把这笔钱用在她身上。如果不够学钢琴，学画画也行。

我反问她，刚才她还说自己喜欢弹钢琴，怎么现在又要学画画了？安欣理直气壮地说：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我喜欢弹钢琴，喜欢画画，我现在就想把我小时候没有学过的东西统统学一遍，好好弥补我自己。

我问她，既然她喜欢画画，喜欢弹钢琴，为什么之前没有见她有兴趣？她心虚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将来还要当医生，因为医生工作稳定，我才不要像我妈这样，一把年纪了去摆摊，挣不了多少钱，还累得要命。

我告诉她，她有想法有目标是好的，但是想法也不能一天一变吧？如果今天想学这个，明天想学那个，谁有这么多钱让她打水漂呢？她们班有许多同学都没有走艺考，人家专心攻读文化课，不也挺好的吗？

我说完这句话，安欣就哭了。她一边低着头落泪，一边哽咽道：我学习已经很努力了，我每天起得很早，睡得很晚，努力到心悸了，可是成绩还是提不上去，学习真的很难！我知道父母挣钱很辛苦，正是知道她们辛苦，所以我才要走艺考，读本科，将来好好工作，实现经济自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我问安欣，如果她真的走艺考，将来打算做什么工作？她起了兴致，得意地说：我要是走艺考，就报中央舞蹈学院或者电影学院，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我们聊了十分钟，她的梦想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我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了？

我告诉她，中央舞蹈学院可是很难考的，她平时跳舞拿过奖吗？文化课考试能考多少分？她自信地说，她拿过我们市舞蹈比赛的二等奖，文化课总分1000多分，她能考500分左右，在班里排名前十。

我问她，如果不给她报艺考，或者报了艺考，她没有考上本科怎么办？

安欣气呼呼地说：我要是考上了大专，不如不读。大专就是混个文凭，有什么意思呢？既然要上，至少也要是本科。我要是走艺考，肯定能上本科。

她转头对朋友说：妈，我现在就把话撂这，我要是没有考上本科，我就不读了，高中毕业我就出去打工，你自己看着办吧！

朋友急得想哭，我忍不住反驳道：安欣，你想考本科，说明你有目标。既然你有目标，那你就好好学习，争取考上本科啊。没有人阻止你，不让你考本科。如果你的能力只能考上大专，难道你不应该从你自身找原因吗？

安欣愣了一下， 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她找借口先走了。我和朋友回去的路上，朋友哭诉道，她女儿知道她心软，总是对她软硬兼施。她让安欣去找她爸爸谈艺考的事，安欣不肯去，却总是围着她转。

如果安欣真的是这块料 ，她砸锅卖铁也供她。可安欣这些年学习不努力，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这些年浪费了不少钱，什么东西都没学到。可安欣从来不反思自己，总是怪老师教的无趣，课程太难等，总之和她没关系。

这几天，安欣还拿离家出走威胁她。她悄悄看过安欣的笔记，安欣觉得自己很优秀，但家里条件不好，没有资金培养她，她觉得朋友不配有她这样优秀的女儿。安欣心里不平衡，所以总想找借口让她花钱，花的越多越好。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朋友，人家都说女儿要富养。这些年他们没舍得让安欣做过家务，生活上也总是包容她，满足她，但是他们的付出换来的却是女儿现在的谎话连篇和报复，何其可悲。

朋友问我，难道这就是生女儿的悲哀吗？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可是她的女儿，却是刺向她的尖刀。这些年，她女儿没抑郁，她已经抑郁了。她想通了，女儿有能力走到哪就走到哪，她不想让自己这么累了，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