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队中,曾有一种令人无奈的风气悄然弥漫,那便是勾心斗角。
1972年7月,我被团技术处抽调至该处进行雷达改装。那部待改装的雷达,静静地放置在团修理所宽敞的大院里,自此,我便在修理所院内上班,膳食由修理所供给,这一改装工作持续了半年多。
然而,在此期间,我却因一件坐车的事情深受其害,被一个战友告密,最终导致我在技术处雷达改装组待不下去,被调回到原单位。
告密者名叫牛皮,来自陕西吴旗县的农村,他是1970年的兵。
他名字的由来十分特别,小时候一场重病,多日水米不进,气若游丝,家人误以为他已夭折,便用褥子把他包起来,扔到荒郊野外喂狼。
可能因为重重摔地的震动,山崖下不一会便传来婴儿呱呱的哭声。牛姓家族,从此便增添了一名叫牛皮的男孩,寓意他命硬结实。
牛皮在20岁时参了军。没出过远门的他,觉得这个县城很大。在招待所,他和一群新兵因不知如何关灯,竟对着灯泡吹气,闹出了大笑话。
吃饭时,他们因平时口粮少,吃得格外多,招待所做了三次饭才勉强让他们吃饱。新兵连结束后,牛皮被分到了团修理所。他虽大字不识几个,却野心勃勃,一心想着提干,甚至幻想着能当团长、师长,光宗耀祖。
他平日里惯会巴结领导,打小报告,搞小动作。整日咋咋呼呼,只要有空,扫把不离手,被战士们冠以“扫帚大叔”的雅号。他的虚荣心极强,无时无刻都在想尽办法表现自己。
每日三餐过后,牛皮总会把战士们遗留在桌子上的米粒和菜屑一一捡起,然后吃掉。即便战士们掉在地上的米粒,他也会捡到碗里,用水淘洗干净后再吃下。正因如此,他多次受到连队首长的表扬。
牛皮还是学《毛选》的积极分子,虽说他大字不识几个,但每天晚上,当熄灯号响起,战士们都已上床入睡,他却在蚊帐里打着手电筒,捧着《毛选》,表情认真地研读,一直持续到连长或指导员查铺结束。
而他学习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让领导看到他努力刻苦的样子。也正因为如此,他又多次受到连队的表扬。
然而,从这些行为中可以明显看出,牛皮是个面带憨相,心中明亮,极其虚伪之人。他捡饭粒吃,等领导查铺时才表现出学习的样子。
这种虚伪虽然在当时可能会带来一些所谓的“报酬”,但却遭到了大家的鄙视。战士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他很是瞧不起,觉得他不过是在出风头罢了,所以牛皮在部队里并不受大家的欢迎。
牛皮是油机技工,却在油机修理技术上,乃是一窍不通的“鸡公”。当我来到修理所后,他还妄图指挥我,可我怎会吃他这一套?
有一次,他在我面前装蒜,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漂亮的大背挎,将他从我头顶四仰八叉地掼倒在地。
不曾想地上半拉砖头,却把他尾骨给垫裂了,他哑巴吃黄连,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滑倒摔得,毕竟我们彼此在各方根本不是一个同档次的人。
牛皮此人工于心计。有一次上街,乘坐公共汽车,他在车中没夹紧屁沟,不小心漏放了一个足有 100 毫升臭鸡蛋味的闷屁,全车人都被熏得坐立不安直捂口鼻。
起初,大家根据臭味源头推测,锁定那屁就是他放的。可他表现极为冷静狡猾,扭头用牛蛋状的双眼,死死瞪着他旁边的老头,还拿手当扇子扇着,这无形的手语,实乃故意转移视线。
真还别说,这招挺管用,全车人都相信了他,相信了他这个当兵的很文明,不会在车上随意放屁。可怜那老头被众人鄙视犀利的眼光钉在原处,表情十分尴尬,由于心情过于紧张,不由自主地放了个平仄音韵悠长的响屁。
随着蚊帐内手电筒的照射,和选集知识的熏陶,牛皮的小聪明,如太上老君炼丹炉温似的不断攀升。
此时的牛皮,鬼点子百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他给老家写信时,事先都会在邮票表面,涂一层透明的胶水做胶固,等胶水干了后,再用少许浆糊抹在邮票四边寄出去。
在信里明确告诉父母,收到信后把邮票揭下来,在水里一泡,有胶水做铺垫,邮戳印一抖就脱落无痕了,然后复信时再贴上邮票寄给他,这样往返回收应用,省下不少钱。
我对牛皮的种种小伎俩颇为反感,一直想,以毒攻毒寻找机会整治他一下。
有一天,我在雷达天线车上接电线,嘴里正咬着电线外皮准备剥掉它。这时牛皮从车后走来,询问我咬着电线头在做什么?我故意说在尝电,还描述电的味道特别香,是世上最美、最好、最绝妙的味道。
牛皮半信半疑,在我的鼓动下,他竟真的伸出舌头去舔那根我合闸后的火线。结果被电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喊电的味道不好闻,是麻味。我在这件事上算是狠狠教训了他。
每个周日,团部都有嘎斯敞篷汽车专门送当兵的去武汉市内购物。在这之前,修理所所长的老婆来队探家,牛皮如戏台小丑般忙前忙后,让人看不惯,我更是厌恶至极吐。
到了周日,大家在操场专车停车处准备上车,司机是汽车排和我关系很铁的陕西兵罗春朝,他叫我坐在副驾驶位置。
这时,牛皮带着所长老婆也来了,那模样就像她带着自家的亲人般。看着牛皮那卑躬屈膝的下作样,我心中的反感又增添了几分。
牛皮见我在副驾驶坐着,竟然大声喊着挥手喝令我下来,让所长爱人坐上去。其实我早有此意,谁知我刚开车门准备下车,驾驶员一把将我拽住,因他也对牛皮的行为很是反感,不让我让座,否则拒发车。
无奈之下,牛皮只好两手托着所长老婆的肥臀,缓缓爬入卡车车厢。然而回来之后,这家伙马上跑到所长办公室,胡编乱造,夸大事实,说我坐在驾驶室不给她老婆让座,还恶语骂他。
所长信以为真,专门找到我质问,为啥不给他老婆让座?我解释道,并非我不让座,而是驾驶员不让我下去。至于什么缘由,你找驾驶员去理论。
自此以后,能看得出所长便对我心生怨恨。在得知牛皮在所长面前告了我的状,所长不明事理,反而还助纣为虐,我心中怒火瞬间燃起。
常言,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牛皮在修理所,仗着有所长给他做后盾,整日无所事事,实在可恶。
我找准机会,我终究要把这位“所霸”牛皮来个请君入瓮,把他熬成牛皮糖不可。凡事不能等待机会,机会是人创造或设计出来的。
我与战友迅速制定出整治牛皮的方案,以常用的小电流、高电压,对生命无伤害的测量电缆接地绝缘电阻的摇表为道具,揭穿他的谎言,打击他仗着所长做后盾作威作福的嚣张气焰。
当牛皮再次路过雷达工作车时,我抬腿拦住了他,质问他,是否在所长面前告了我的状?他嘴硬拒不承认,我冷笑道:“别不承认,我有测谎仪。”
我指着身边静静伫立的500伏接地绝缘测试摇表说:“它就能测出你是否说谎。”为证实测谎仪的真实性,我让战友两手各抓住线夹,我反向摇动摇表,战友毫无异常,我告诉他:“这就是没说谎的人测试结果和标准。”
牛皮笑着说:“我生来就是实在人,不怕你测。”于是他两手主动抓住线夹,我咬紧牙关一手按住摇表,另一只手用力正向摇动摇表。500 伏的电压瞬间让他如被蝎子蛰了似的,抖动着肥躯,吱哇乱叫,双脚如耗子踩了鼠夹似的,蹦得老高,还尿了一裤裆。
我大声呵斥道:“牛皮,铁证如山,迹象表明你就是在说谎。”为了让他确信测谎仪的真实性,我又抓住线夹,让战士摇我。
结果可想而知,我声色俱厉地大声喝道:“牛皮,部队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无需我多说,你只有老实交代事情经过,写一份详细深刻的认错检讨书,否则别想走,你要当着众多战友的面向我赔礼道歉,还我清白!”
在我气势的威逼下,牛皮脸色煞白,意识到惹错了人,他哆哆嗦嗦地拿出自己刚刚在工作车里书写好的检讨书,当众宣读并承认错误,向我赔礼道歉。我心中方才怒气稍平,我把牛皮的检讨书张贴在修理所学习园地专栏里,给全所受害战士出了一口恶气。
但我十分清楚他的本性难改,定会向所长告我对他施展的手段。
果不其然,没几天,所长经团技术处主任同意后,给三百多里外我们连队打报告,胡编乱造说我不听从指挥,殴打战友,连队来电报让我回去。
最后牛皮也没提干,毕竟部队竞争激烈,没有一点真才实学,是不可能获得晋升机会的。
部队本应是充满正气与团结的地方,可牛皮勾心斗角的不良风气不仅影响了战友之间的感情,也破坏了部队的和谐氛围。
如今,我们年过70,想起部队当年的那段往事,心里就会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