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工地像蒸笼,王春梅抹了把额头的汗,安全帽下几缕碎发粘在脸上。她弯腰搬起最后一捆钢筋,听见身后传来胶鞋踩过碎石的咯吱声。
值班室在四楼,楼梯间堆着水泥袋。王春梅攥着磨出老茧的手,听见自己脚步声在空荡的楼层回响。门没锁,张强正往保温杯里撒枸杞,见她进来,眯起眼睛:"这活不适合女人,要不跟了我?"
窗外的夕阳突然刺得眼眶发酸。王春梅想起五年前刚离婚时,在桥洞下啃冷馒头的夜晚;想起儿子发烧却凑不够住院费的那个雨夜;想起工友们说"女人就该认命"时,自己攥紧的拳头。
"张工说笑了。"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住斑驳的墙面,"我凭力气吃饭,不靠别的。"张强突然摔了茶杯,枸杞溅在工资单上,那是她刚签完字的三个月血汗钱。
"装什么清高!"男人扯住她胳膊,"明天就不用来了!"王春梅盯着墙缝里挣扎的蜘蛛,想起老家屋檐下织网的蜘蛛精——传说那是被欺压的女人变的。她突然笑出声,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三天后,安全网在晨风中飘荡。王春梅系紧安全绳,听见工棚里传来张强被开除的消息。太阳从钢筋缝隙里漏下来,在她手背投下斑驳的光影。楼下新来的女工正搬运砖块,她朝那个身影喊了声:"小心腰!"
午饭时工友们围过来,有人嘀咕"得罪领导怎么混",王春梅往饭盒里扒了口饭:"脊梁弯了,人就垮了。"远处塔吊转动,像支向天空竖起的中指。她知道这钢筋森林里还藏着无数阴影,但至少今天,她的影子是笔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