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戴启文

无为市泉塘镇镇长梅百西送给女儿的嫁妆是一个特殊的粗瓷大碗，它能盛得下一斤米饭呢。说起这个粗瓷大碗的来历，还要从梅百西的父亲梅名新说起。

梅家是书香门第、耕读人家。梅百西的曾祖父梅锦章老先生是个太学生，相当于秀才。曾设经馆、授生徒十多年后，“家徒四壁”的他弃馆经商，被家兄拉到凤凰颈江滩贩卖木材，赚钱后购买了一些田地。解放后，梅家被划为“破产地主”成份，田地被国家没收，后家境愈益贫困，当时梅家三十多口人，只住在十几间破茅草屋里，梅锦章老先生经常叮嘱家人：“人活在世上，能吃饱米饭不容易啊”。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迫于生计，梅名新曾到芜湖卖过香油，到江南卖过米糖，到江西贩过木材。1990年，年近六旬的他，还到铜陵拉板车。梅名新身材很魁梧，加之拉板车是个重体力活，体力消耗大，他一餐就要吃一斤米饭。为了方便吃饭，他特意买了三个粗瓷大碗，一个用来盛米饭，一个用来盛菜，还有一个用来喝水。那个时期，住在铜陵长江路周围的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拉板车的老人，捧着大碗、靠着板车吃饭，他们都惊叹这个老人的“饭量大”、“能吃”。在铜陵五年多打工期间，他就是靠这三个粗瓷大碗，支撑起自己含辛茹苦的艰难岁月。打工结束后，他将这三个大碗，一并带回了老家梅家楼。梅名新晚年时，和他的祖父一样，常常叮嘱家人：“人这一辈子，捧一碗饭不容易”。

2017年3月，耄耋之年的梅名新无疾而终，梅百西只珍藏了父亲一个大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现在每每看到这个大碗，他就好像看到父亲在铜陵拉板车时的情形，那上坡时的步履蹒跚、那烈日下的汗流浃背、那风雨里的疲惫身影，一情一形，饱含心酸。

2019年年底，梅百西的女儿梅文婷出嫁，女婿是国企工程设计师，收入颇高，家庭条件很好，他担心她们不懂得珍惜生活，女儿出嫁当天，梅百西郑重地把这个大碗拿了出来，与一本《颜氏家训》当作嫁妆，送到了女儿、女婿手中，并反复叮嘱她们，要记住祖辈的艰辛、懂得农民的劳累，铭记“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幸福是劳动创造出来”的人生道理。现在每每看到女儿、女婿勤奋工作、勤俭持家，旧衣旧物不轻易丢弃，剩饭剩菜不浪费，救济贫困睦邻里，梅百西就幸福地笑了。

粗瓷大碗当嫁妆，至为廉价，也至为珍贵。

作者简介：戴启文，男，安徽省无为市人，在大陆及台湾地区发表小说、散文约200万字。出版《无为史话》《话说无为——无为旅游景点民间故事》《千年古镇襄安》，长篇小说《九龙滩》入选安徽省“中长篇小说精品工程”。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